第 18 章
鹿屿绵回到岩城酒店已经9点多，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部已经隐隐作痛。
郑薇薇提前预定的清粥小菜刚好送到，她们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郑薇薇回房休息，鹿屿绵去洗漱。
等她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才想起忘记给乔盛淮发信息。
如果直接说忘了，显得她对彼此的约定不尊重。
但她的确是忘记了，找不到其他借口。
她给乔盛淮回电，并且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他却没有，只是告诉鹿屿绵，他看完音乐会，已经到家。
这令鹿屿绵又生出更多的内疚，立刻打开备忘录，把“每日保持联系”留在备忘录上，又预定了闹钟作为提醒。
做完这些，才意识到，乔盛淮对人心理的拿捏实在是到位。
“你和乔一阳是同学？”
乔盛淮问了这样的问题，鹿屿绵怔了片刻，否认道：“不是。”
乔盛淮：“乔一阳是我堂妹。她说你们认识。”
原来他说看堂妹的演出，是看乔一阳。
就在不久前，乔一阳还和她打过电话，邀请她去看音乐会。她当时还在岩城，并没有回京的打算，便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记忆中，乔一阳是个可爱阳光的女生，长得漂亮，很有天赋，又勤奋，家事背景很好，是音乐学校的佼佼者。
鹿屿绵曾经被迫学过半年钢琴，她不喜欢，也没有天赋，在音乐学校并未留下美好的回忆，关于那一段的往事，她一直能避则避。
没想到这么巧，乔盛淮竟然是乔一阳的堂哥。
“是认识，但不是同学。”鹿屿绵坦诚的说道。
听出鹿屿绵说话的情绪不高，乔盛淮以为她还在顾忌他们的关系，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安慰她说：“我没有提到我们的事，你不说，她不会知道。”
鹿屿绵很感激乔盛淮时刻记得他们的约定，能让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维持这样隐秘的关系，已经是不可思议。若是再因为她，让他工作上有所退让，那她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回报他。
这样不好。
会打破现在的微妙平衡。
打定主意，鹿屿绵第二日约见了周捷。
周捷年俞40岁，晟世集团核心力量之一，也是晟世派驻在鹿美环保的董事，且有很高的投票权。
鹿川很不喜欢周捷，因为周捷总是否定鹿川提出的各种议题。
鹿屿绵没少从中斡旋，她很清楚周捷的否定并非针对鹿川，单纯因为是鹿川的提议确实不够科学合理。鹿屿绵需要安抚鹿川的情绪，再想办法让他接周捷的建议。
是以，她和周捷的关系一直还不错。
周捷接到鹿屿绵的电话，便猜到她的目的。
站在泰丰能源角度，鹿山地产持有的地块并非最优选择，而且下一个月即将拍卖的地块，有价格更优、位置更好的地块。
但是鹿山地产也不是全无优势。
周捷：“和你们交易更快更高效，等拍卖的话，可能到明年才能办完全部手续。”
鹿屿绵试探着问：“泰丰能源刚成立，收购还没完成，你们应该不着急生产研发吧？”
周捷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反问：“鹿总，还非得让我再编个理由吗？”
鹿屿绵很抱歉笑了笑。
周捷：“我最近一直在休假，不太了解鹿山地产的情况，是乔总提到你们手里有闲置的土地。”
鹿屿绵抿唇。她没有猜错，果然是乔盛淮在帮她。
“对于泰丰来说，买哪块地的区别不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倾向于与你合作，毕竟大家合作多年，也很愉快，你有闲置土地，卖给我，日后我若有需要，你也一定会帮我，对吧？”
“当然，一定。”
周捷笑笑，伸出右手，诚意满满道：“那就合作愉快？”
鹿屿绵莞尔，用右手轻轻握上去：“合作愉快。”
周捷的话点醒了鹿屿绵。
若是两个月前，面对泰丰抛来的橄榄枝，她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但会主动让利，投桃报李以示感谢。
但是现在，她竟然会因为不知道如何回报乔盛淮而辗转反侧。
“公私分明”这四个字，是她一直在告诫自己的，却没有做到。
尽管她一直小心翼翼，但还是不知不觉触及了自己划定的底线：把工作上的乔盛淮，和生活中的他，完完全全分开。
在许多个夜晚和乔盛淮相拥入眠后，一起在西南度过与世隔绝的短暂假期后，在他特地飞来岩城为她过生日后，那条曾被自己划定的界限也在渐渐模糊。
这不是个好兆头。
程春枫一直在楼下等着鹿屿绵，见她从大厦出来，立即迎上去追问：“怎么样？”
鹿屿绵点点下巴，“上车说。”
程春枫又望了一眼泰丰能源新入驻的大厦，才跟着鹿屿绵上车。
车上的鹿屿绵已经打开电脑，“查一查下个月拍卖土地的价格。”
程春枫：“早查过了，还是老价格，450万一亩。”
“你给泰丰出的价格呢？”鹿屿绵看着他问道。
程春枫一愣，随即明白鹿屿绵的意思。
若不是在车上，他恐怕要跳起来拒绝，“鹿总，你做生意不要那么死心眼好不好？有钱不赚，亏得是自己。”
当初为了拿地，从银行申请了贷款，如今这么久过去，利息都付出去几千万，按原价出售，怎么算都亏本。
每亩也就加了20万而已，更何况泰丰都答应了。
“是，亏的是我，摊上鹿鸣轩这种弟弟，我认了。”
鹿屿绵看向程春枫，很郑重的提醒他：“鹿鸣轩是你选的合作伙伴，吃亏受罪，自己受着。但不能把应该自己承担的亏损转嫁给合作对象。”
程春枫有一肚子的不满抱怨，却无处发泄，拉着领带一把扯下来，缠在手里，气的胸口起起伏伏。
鹿屿绵知道程春枫为了卖地操劳辛苦，有怨气也能理解，声音放缓了几分，安慰他说：“人家买我们的地，是给我们情面，若是抬价，那就是我们不懂事了。”
过了一会儿，程春枫平静了一些，不忘提醒她：“你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和股东们解释。”
鹿屿绵低着眉，声色平静的说：“没什么可解释的，投资有风险，出钱需谨慎。”
停了片刻，她又说：“没有让他们亏更多，已经很好了。”
回到公司，鹿屿绵立即让李新奇召集部门负责人开会。
泰丰能源收购两家企业，又要新建能源中心，一定会引入许多专家顾问，对房子的需求也会增加。
不同于“家苑”的大户型，这次的需求更多集中在100平米左右的中小户型，平时一个人居住，偶尔家人探访，更像“人才公寓”的性质。
近年来西部快速发展，很多大型优质企业都在这里投资建厂，大批人才涌入西部，对人才公寓的需求也会与日俱增。
“家苑Ⅱ期”方案还设计中，一直没有拿出令鹿屿绵满意的方案，这次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鹿屿绵希望他们尽快拿出方案，她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和当地政府谈谈合作。
回到酒店已经晚上9点多，约好了和乔盛淮每日保持联系，可是联系后要说什么？
昨晚是她忘记约定在先，于是今晚，便主动一些：【在忙吗？】
微信发出去10分钟，鹿屿绵处理了几封邮件，又看了一篇方案，乔盛淮回了电话过来：“抱歉，我还在开会。”
鹿屿绵：“那你继续忙。”
乔盛淮又说：“结束了联系你？”
“好啊。”
鹿屿绵答应的干脆，却没放在心上，处理完工作又去洗澡，结束后上床睡觉。
直到在凌晨接到乔盛淮的电话。
鹿屿绵睡得迷糊，手机放在枕头上，眼睛都没睁的应了一声：“嗯。”
“是不是吵醒你了？”乔盛淮把嗓音压得低沉，他人还在办公室，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会议，却还是打扰到她休息。
“没有。”
她的声音很慢、很轻，像是随时会再度睡着。
乔盛淮知道，他应该结束通话，放她去睡觉，可是他却没有。
他们就像不合拍的两个人，总是找不对彼此的节奏，铮亮的鞋面站着鞋底尘土，还偏要一起跳舞。
“屿绵，我们约一下明天的时间，你几点方便？”
乔盛淮问完，有一段时间，听筒里只有鹿屿绵绵长轻缓的呼吸声，就在他以为她睡着了，打算明天再商定时间时，鹿屿绵突然说话：“10点。”
乔盛淮迅速回答：“那就10点，我打给你。”
“好。”鹿屿绵的声音绵软，令乔盛淮生出不舍，用极轻极柔的声音向她道了一声“晚安”。
若是此时有第三个人在，一定会因这样的乔盛淮而大吃一惊。
他脱下西装外套，领带也被摘下，不知扔在哪个角落，领口解开一粒扣子，袖子挽到小臂。
向来冷漠薄情的他，此刻微垂的眉眼，唇角轻微的上扬，显露温柔。
虽然道过“晚安”，乔盛淮却没有挂断电话，鹿屿绵也没有，她像是听完他说“晚安”，下一秒便跌入睡眠。
乔盛淮听到了她又轻又平稳的呼吸声。
他半坐在桌沿上，一腿微曲，手持着电话，沉默的听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