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窘事
杭州
晴光潋滟,西湖今日的游客也格外得多。湖面一下子多了好多画舫游船,漾起带着温度的涟漪。
湖边的小铺子里,猛地响起一道火气十足的声音。
“伊伊!”
正在打盹的王盟手肘一歪,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就看见才出去没多久的自家老板顶着一张大花脸,好像《猫和老鼠》里的汤姆猫一样,气冲冲地从院子里走进来。
王盟下意识看向屋内的书桌,练字的小姑娘早就不知踪影了,桌上只剩下几张没写完的毛笔字。
再回神时,吴邪已经冲进了屋。
头顶冒火,眼睛快速在屋内扫视,压着火气道。
“她人呢?”
王盟一抬头,正看见那张清俊白皙的脸上,左右脸颊上被人用墨水各画了一只小猪。
一只在喷火,一只在偷笑,非常符合现在的画面。
因着怒火,那张脸上又加了一抹红色。
霎时,白,黑,红三种颜色在吴邪的脸上呈现,无比精彩。
王盟想笑,又赶紧憋住了。
他迅速在心里将这一生难过的事情全都想了一遍,才止住笑。
用力压了压牙关,才对吴邪说道。
“不知道,她刚刚还在的,可能又躲起来了。”
说话时,王盟都不敢去看吴邪那张脸,生怕自己破功。
吴邪一听,又立马拔脚往后院冲。
“伊伊,你今天别让我抓住你!”
他刚才出去办事,才走没多久,就发现孤山路上的游客纷纷对他投来注视的目光,然后就都在笑。
吴邪起先还不明白,还以为自己长得像现在的哪个明星呢,所以才这么多人看他。
看来,他还很有进娱乐圈的潜质嘛。
直到他上了出租车,透过车内的后视镜一看,才发现自己脸上被人画了两只小猪!
他就说那些人盯着他看干什么!
不用想,吴邪知道肯定是之前小哑巴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干得好事!
于是,吴邪就一路杀了回来。
“伊伊,站住!”
后院,吴邪及时拦住了想往外逃跑的小哑巴。
两人围着一棵发财树,玩起了老鹰抓小鸡,一个逃,一个抓。
“伊伊,你看看你给我脸上画的什么?!”
面对吴邪气急败坏地质问,小哑巴边躲,边朝他嘻嘻一笑,天真可爱地回了一个字。
“猪~”
吴邪猛地往右迈了三步,伸手往前一抓,被小哑巴灵活躲开。
闻言,他感觉自己高血压都要上来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在我睡觉的时候,在我脸上画画。”
“今天,今天你要写八篇大字,扣两朵小红花!”
听话,原本还躲得起劲的小鸡仔顿时停住脚步,露出一张哭脸。
“我...错了。”
别扣我的小红花呜呜呜呜——
最后,由于某人并不是第一次作案,所以被吴邪罚写八篇大字,并扣除两朵小红花,剥夺出去玩耍一小时的时间。
听到自己的判决结果,小哑巴当即表示强烈反对。
吴邪:反对无效。
于是,某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回窗边的书桌,拿着毛笔,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被罚写。
“好好写啊,回来我检查。”
吴邪在一旁擦脸,见状,还补了这么一句。
话落,他就看见小姑娘撅起来的嘴越翘越高,简直都可以挂个茶壶了。
他气得好笑。
这丫头还委屈上了。
吴邪拿起柜上的眼镜戴上,对一旁幸灾乐祸的王盟说道。
“守着铺子,看着她练字啊。我没回来,不准放她出去玩。”
王盟立即站直身子,正色道。
“好的老板。”
听到两人的对话,坐在桌边的小哑巴更觉得生无可恋了。
八篇大字啊,还得写好,她什么才能写完呐。
待吴邪一走,她立马装死,倒在书桌上,好似吐魂。
“诶诶诶,”见状,王盟立马走过来监督。
“江伊伊快坐起来啊。”
“八篇大字,我看着你写,一会儿老板回来还检查的。”
倒在桌上的小哑巴立即转头,对他露出一个幽怨的眼神。
“......”
王盟笑容满面,就是感觉不太厚道。
“你别看着我,谁让你又调皮在老板脸上画画的,赶紧写吧。”
听话,小哑巴又无精打采地爬起来,愁眉苦脸地开始写毛笔字。
“.......”
前几天,她和吴邪从北京回到了杭州。
吴邪匆匆赶回来,就是想见吴二白一面,可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
无法,吴邪只能带着小哑巴回到了自己的铺子,吴山居。
这几日,他便一直待在吴山居,翻看他爷爷的那本盗墓笔记,想从中找出点什么线索出来。
而小哑巴呢,他本来不想拘着她的,就让王盟每天带出去到处玩玩,或者就在铺子外和同龄的小孩儿一起玩。
结果没想到,这孩子实在太皮了。
有一次,先是说她跑出去看隔壁铺子养的狗。结果,不知怎么的,她自己居然跑去和狗打起来了!
吴邪还是听隔壁铺子的老板和他说的。
“吴老板吴老板,你快出去看看,你家那小姑娘和我家的狗打起来了!”
小哑巴的战斗力,吴邪是知道的,倒不是怕她出事,就怕她把人家狗打死。
收到消息,吴邪就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他赶到的时候,肇事现场外已经围了一圈小孩儿。
吴邪好不容易从人堆挤进去,就看见小哑巴骑在一条比她还大的凶猛藏獒身上,就跟拔杂草似的,使劲薅人家的狗毛。
那狗都不敢反抗,只能“嗷嗷”地轻声叫着,委屈极了。
吴邪当时就感觉自己快升天了,忍着微抽的额角,赶紧道。
“伊伊,快放开那条狗。”
再过几秒,我怕人家让我们陪他们家狗的毛大衣!
最后,吴邪拎着满身狗毛的小哑巴,给人铺子老板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啊王老板,你看看,这多少赔偿合适?”
隔壁铺子老板一摆手,示意不是什么大事。
“小姑娘没事儿就好,也怪我,才买回来的狗没训好,差点没伤着人。”
“吴老板,你家这小姑娘真厉害啊,一下上去就给这么大的狗按住了.....”
隔壁铺子老板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下当时的画面。
那只藏獒才被买回来,有点凶性。今天人多,狗被吓着了,张嘴就要咬人。说时迟那时快,小哑巴一个箭步上去,就抓住藏獒张大的嘴,强行合上......
事后,吴邪拎着浑身都是狗毛的小哑巴回到吴山居的时候,这小丫头还挺得意。
“吴邪....我是不是...很厉害?”
吴邪笑眯眯对她表扬道。
“很厉害。”
然后就让她写了五篇大字。
(这种鲁莽的见义勇为,容易伤到自己,各位小朋友不要学习哦。)
明明平常胆子小得很,有时候干出的莽事,却能把人吓得灵魂升天。
吴邪本来还以为小哑巴失忆后,变乖了。结果回到杭州后,她的本性才算是彻底暴露了,非常调皮,到处捣蛋。今天爬树上捅鸟窝,明天翻人家院子摘花......各种“恶行”数不胜数。
以前在魔鬼城的时候,张起灵这个人形家法还能控制住她。现在,小哑巴完全就是一个回到了花果山的孙悟空,一整个放飞的大动作。
为了控制住这只要造反的猴子,吴邪才不得不给她制定了规矩。每天上午练毛笔字,看书,下午才能出去玩。不能打架,不能乱跑。表现好了可以得小红花,集齐二十个小红花就可以找他兑奖。
在此番“政策”之下,没读过幼儿园的小哑巴果然上当,不是,听话了。
“咚咚咚——”
王盟走过来,轻扣了几下桌面。
神游的小哑巴回过神,抬起头,就对上某位冷酷无情的监督杀手王盟的眼神,铁面无私道。
“再不写,一会儿老板就回来了。”
小哑巴瘪瘪嘴,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黑眼珠骨碌碌一转,机灵的光闪过,扬起一个人畜无害地粲笑。
王盟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要“耍小聪明”,连忙打住道。
“诶,上次说好了的,你可不能再偷跑出去玩儿了。”
“你没看到老板刚刚生气的样子吗,我要是再放你出去,他不得杀了我啊。”
“不行不行不行。”
想起上次的事,王盟摇头的幅度更大了。
上一次,小哑巴被罚写不能出去玩。她就含着泪,眼巴巴地求自己。
当时,他也是看漂亮小姑娘哭,心软了,就悄悄放了她出去玩。结果,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吴邪。
然后......
他和小哑巴一起站在墙边挨训,一个被剥夺了一周的零食,一个被要求给吴山居大扫除。
所以这次,他绝对不可能再放水的!
小哑巴见他拒绝,垂下头,小脑瓜疯狂运转。
站起身,踮脚,在王盟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
说完,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怎...么样?”
王盟还是有些犹豫,但铁面无私的表情已经开始松动了,踌躇道。
“要是老板又发火怎么办?”
小哑巴立即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包在自己身上。
见王盟迟迟不答应,她又狠心道。
“我...零食...你...一半。”
(我的零食,给你一半。)
听话,王盟立马扬起笑来。
“成交。”
还真不是他贪吃,而是小哑巴那些零食确实都挺好吃的。也不知道老板从哪儿给她买的,都不带重样的。
达成交易的小哑巴,立马让位。将手中的毛笔递给王盟,将人请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模样殷勤地,身后要是有条尾巴,就该晃起来了。
王盟坐下后,仍不放心地说了一句。
“先说好啊,要是被老板发现了,你可不能把我供出来啊。”
小哑巴当即点头如捣蒜。
“好。”
听她答应地如此干脆,王盟微一偏头。
小姑娘立马扬起一个甜甜地笑,嫩生生地,好像甜牛奶一样。
他没再说话,而是看向手中的毛笔,蘸墨的笔尖炸开成了一朵花,犀利放肆。
“.......”
王盟无言,又默默看向身旁的小哑巴。
后者立马嘿嘿一笑,赶紧用手帮他扇风,转来转去,好似一只勤快的小蜜蜂。
王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还是挺贵的川笔呢,给糟蹋成太阳花了。要是老板回来,还不得给气死。
他也没再说什么,捡起另一只还算看得出原样的细毛笔,将笔尖在墨砚中蘸了蘸。
提笔,开始在白宣纸上写。
“.......”
自家老板一手漂亮的瘦金体,王盟这些年看过多次,自己也能勉强依样画葫芦一点。
正好,吴邪让小哑巴用来练字的字帖,就是他的瘦金体。这不,就刚好让自己来个“以桃代李”了。
见王盟开始写字了,坐不住的小哑巴又溜到他原本待的电脑桌后。屏幕上,还亮着扫雷游戏的界面。
这个游戏,王盟之前教过自己。
见状,小哑巴就兴致冲冲地玩了几局。待玩到第五局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无聊了。电脑上就这一个游戏,玩久了难免觉得枯燥。
她又想起自己每次出去玩,回来都看见王盟在玩这个游戏,不禁觉得疑惑,真地有那么好玩儿吗?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窗边清风拂进,带得桌上的白宣纸微微翘起了边。
王盟抬手按住了躁动的纸张,握笔的手未停。
他端坐在桌边,侧脸看上去懒洋洋地,又透着几分认真。
“......”
小哑巴看了他一会儿,觉得他很像一条藤蔓,在这个铺子里扎了根。阳光投进来的时候,就懒洋洋地延伸出去,蔓叶在铺子里来回飘扬,但根却不会轻易挪动一分。
看着看着,她自己犯起了困,打了个呵欠,在电脑桌边慢慢趴下了。
屋外的阳光斜斜洒进来,落在那颗睡得迷糊的小脑袋上,照得暖洋洋地,使得她又舒服地蹭了蹭自己袖上的衣料。
微风一吹,吴山居的下午闲适安逸。
........
墨脱
雪山上的冷风跟着山间小路,尽数吹了下来,“呼——呼——”地砸在小旅店的木门上。
那扇看上去并不怎么牢靠的木门,哐哐作响。让人不禁担忧是否下一秒就能被风刮进雪山里,再也找不到。
穿着米黄色藏袍的旅店老板娘,走过来,把门关严实,又落下几道木栓。
转过身时,那张夹杂风霜的憨厚面容,眼神里,流露出几许精明的味道。
她走到桌边,又谨慎地看了看趴在桌上,好似已经喝醉了的几个男人。
确认都昏迷过去后,她的嘴角露出与憨厚面容不符合的狡诈笑容。
“哼。”
她冷哼一声,用很浓的藏音说着汉语。
“喝了我们这儿的马儿倒,没个三五天,可醒不过来。”
话落,她斜着眼,看着坐着板凳上,眼神开始迷离的江月,露出嘲讽地笑。
“你虽然没喝酒,但那油茶里,也是有东西的。”
江月微俯着身,一手撑在板凳上,一手去摸后腰的匕首。
那双清凌的眼睛,眸色逐渐模糊,只能勉强看清眼前那个靠近的黑影。
她不适地摇摇头,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混茫,脑子也开始晕起来。
“........”
怪她不够谨慎,着了这家黑店的道了。
眼下,解家的六个伙计全部中药晕过去了,应该是那坛子酒有问题。她虽然没喝,但之前的那一小口油茶,竟然也有东西。
“哼,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眼看着那个旅店老板娘越走越近,江月摸着后腰匕首的手开始收紧,微微弓起身子,隐隐露出防备状态。
“哒——”
耳旁,忽然听见有好几个人正在朝这里靠近。
江月摸着匕首的手松开,整个身体放松,装作昏迷的样子倒在了桌上。
很快,大约有四五个稳重的脚步靠近了。都是体格强壮,或者是练过几下子的男人。
“咚——”
旅店后面的一扇门被推开,走进来五个穿着黑色藏袍,膀大腰圆的男人。皆是一脸横相,满脸肥肉,那些肚子上的膘,都是实打实吃肉吃出来的。
为首的一个男人,左脸上有道刀疤,隐隐露出阴狠。
他用藏语说了几句话,江月都没听懂。
后面,好像是那个旅店的老板娘给他汇报了情况。刀疤男人又吩咐了几句,就没说话了。
再接着,江月就感觉有人粗暴地把她拖了起来,往一个地方走。
“咚——咚——咚——”
这几个粗莽的藏族男人,生得壮,走起来路来,也是咚咚地响,脚下的木地板都跟着在晃。
江月被人扛在肩头,借着这个时刻,她悄悄睁眼,看了下现在的状况。
抗她的这个男人手上,左右还各自拎了一个解家伙计。那可是两个成年男人啊,可见这人的力气之大。
藏族男人的动作十分粗鲁,几乎是拖着那两个伙计在走。
那两人的腿都耷拉在地上,刚刚撞到了一道门坎,“咚咚”两声,听着都疼。
相比起这两个伙计来,江月的待遇还算好的了。
只不过,就算被人拖着走,这两个伙计都没醒,可见那“马儿倒”的威力。
“........”
江月又小心地环顾着四周,现下,有四个藏族男人正扛着她和解家的六个伙计,好像是来到了旅店后院的位置。
微微抬眼,不远处,那个旅店的老板娘正在和一个刀疤男人说话。
两人似乎是有什么交易,刀疤男人把一袋子东西递给了旅店老板娘,后者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紧接着,他们又用藏语说了几句话。
江月看那个刀疤男人过来了,便赶紧垂下眼,装作昏迷的样子。
“.......”
这里果然是家黑店。
现在,他们多半是被卖给这几个藏族男人了。
只是,买他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江月一时想不出原因,加上之前的那一口油茶,确实让她受了些影响。
眼下,脑袋正昏。
不过,就这点东西...再有一会儿,她就该没事了。
现在,对方有五个男人,五大三粗地,功夫不知道如何,但力气肯定很大。她这方,六个伙计全晕了,只剩下她。
计较下来,自己的胜算不大,江月干脆闭目养神,抓紧恢复身体再说。
“咚——”
“咚——”
“咚——咚——”
他们好像是被扔进了一辆货车的后仓。
那些藏族男人直接把人往车上礽,江月估摸着她这边的伙计就算醒来了,估计也是一身青紫。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扔上车后,脑袋直接砸在坚硬的车身上,差点没整成个脑震荡。
嘶——
等我好了,一定用铁门夹你们的脑袋!
后来,那些藏族人又纷纷爬了上来。一只又大又臭的脚,就搁在她的脸旁边。偏生她又不能动,只能默默咬着牙“装死”。
等之后,她一定要亲手杀了这几个王八蛋!
“.......”
这辆大货车晃晃悠悠地开了很久,原本陡坎不稳的路,慢慢变得平缓起来。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缓缓停下来。
那些藏族人纷纷跳下车,开始拖他们这些“死人。”
“多吉,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时,一道不算太正宗的汉语插了进来。
同样是一个穿着黑色藏袍的男人,模样倒比传统藏族人的长相秀气不少,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唇上两撇小胡子,透露着精明。
之前的那个刀疤男人,下车后,率先走过去和他攀谈。
“.......”
与此同时,又有五六个男人跑过来,都是穿着黑色藏袍。围在货车边,帮着一起卸人。
江月几人被再次扛了起来,往一个地方走。
面前,出现了一座小木楼,全部用木头垒起来地。最高也就两层,约有三四座凑在一起,成了一小片看起来比较大的木楼小院子。
一进去,每隔不远,就有人把守着。
地形不算太复杂,江月几人被扛着进了木楼小院,上二楼,直接被扔进了一间小屋子。
“咚——”
之后,房门就被人锁上了。
黑暗中,那双清凌的眼眸霎时睁开,散发出锐利的光。
应该是对于迷倒他们的药够自信吧,那些人没有用绳子绑他们,就这么把他们扔在地上。
江月坐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没有窗的小木屋。
屋子里一片黑暗,木头地板有些潮,有淡淡的霉味,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尿味?
她蹙眉,转头,正看见解家的六个伙计正躺在她的附近。一个个姿势扭曲,歪头蜷脚,看起来像一堆扭曲的毛毛虫。
在最边上的一个伙计身边,她找到了那股尿味的来源......
那个角落里,即使看不清,也能闻到浓重的人体排泄物味道。
甚至,那伙计的脑袋边,隐隐有一坨那什么样的东西.....
噫~
不知道他醒来后,看见那东西,会作何心情。
一时之间,这画面和味道太过刺激了,让人作呕。
“......”
江月皱眉别过头,压下恶心感。
看来这个地方,应该关过不少人。
那些藏族人也不把他们这种人当人看,怕是吃喝拉撒都由着被关的人在这里解决。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悄悄打量过,这个木楼小院应该是一个临时中转的地方,好像还关了其他的人,戒备森严。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抓来这么多人来是要干什么?
正思索之际,耳旁,忽然听到一道脚步声靠近。
“哒——”
江月迅速反应,躺下假装昏迷。
有个人进来了,脚步停在她的身边。
江月感觉到一道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觉得很不适。
紧接着,那人蹲下来,带着粗茧的大手,钳住她的下巴,似乎是在挑选什么物品一般。
“啧啧啧——”
她听见那人的声音,是个男人。
接着,他又用藏语说了两句话,江月听不懂。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了。
这个男人松开钳住她下巴的手,拽住她一只胳膊,抱住她的腰,一下子将她扛了起来。
要把她带出去?
不能出去,到外面,人太多,她无法应付。
一瞬间,江月就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她强压着想动手的心,耳朵仔细分辨着四周是否还有其他人。没听到动静后,黑暗中,右手缓缓去摸腰间的匕首。
匕首被男人的手压住了,但是她能够在拨出来后,男人反应的一瞬间,立即刺向他的后背,争得机会。
“.......”
在她准备动手时,男人扛着她,绕过墙角的位置。
突然,漆黑的墙角,一道极具攻击性的气息冒了出来。
“咚——”
眨眼间,扛着她的男人就被迎面踹了一脚,一下子猛地后倒落地。
江月反应极快,立马在脸朝地之前,伸手撑了一把,顺势摆脱男人,朝前一滚。
“*****——唔唔——”
那个扛她的男人倒地,蹦出一句暴躁的藏语。
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死死捂住。
那人掐住男人,同时快速伸脚,朝打开的木门一踢。
“哒——”
木门紧闭,屋里重归黑暗。
男人的脸色很快由涨红,变为缺氧的青紫。他痛苦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昏死过去。
随后,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
“咚——”
黑暗中,那人的动作像是非常嫌弃一样。
趁着这一时机,江月摸到了自己的匕首,霎时站起身。
一双清凌的眼眸,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
杭州
下午四点左右,西湖面上的太阳开始西斜,水面仿佛散了一层碎金。
“你还帮她写是吧?”
“王盟,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书法呢?”
“......”
小哑巴从电脑桌前起身,满脸困意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一抬头,正看见吴邪背对着自己,正在训书桌边的王盟。
吴邪手中握着墨迹未干的毛笔字,感觉整个人都在冒火。
“行,你要是这么喜欢练字。从明天开始,你和她一块儿写。”
他面前,王盟站得像个犯错了的小学生,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
“老板,都是江伊伊逼我这么干的。”
见状,小哑巴顿时朝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明明是你自己同意的!
正在做检讨的王盟,注意到了电脑桌后的小脑袋,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
“老板,你相信我,我真地是被逼的。”
小哑巴小表情忿忿,你真地是卑鄙的。
吴邪将字帖拍在桌上,压着火气问道。
“她人呢?”
电脑桌后的小哑巴,立即朝王盟疯狂摇头。
别说别说别说,求求你别说。
“啊,江伊伊啊,她好像出去了吧?”
王盟含糊其辞地糊弄着自家老板。背地里,却悄悄翘起一根手指,对小哑巴指出后院的方向。
小哑巴看懂了他的暗号。
心中暗道,够义气。
紧接着,她就悄悄滑下电脑桌,弯腰弓着身,踱着小步子,慢慢地从吴邪背后往后院溜。
“什么?”吴邪的音量高了几分。
“我不是让你看好她,不让她出去玩儿吗?”
话落,他就要出门去找人。
正溜到一半的小哑巴,刚好停在屋中间,吴邪一转身就能看见。
闻声,立即惊得缩成了一团。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王盟眼神一瞥,就见一只受惊的小耗子,正正停在吴邪的背后,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赶紧把吴邪拉住,语气莫名激动道。
“老板,我想起来了!”
“江伊伊,好像没有出去!”
吴邪被他一拉差点摔跤,站稳后,就看见王盟一脸心虚的模样。
银边眼镜下,清澈的眼眸微眯,狐疑道。
“说,你俩是不是又串通起来了?”
“她在哪儿呢?”
“她在,她在,她在.......”
王盟拉着吴邪,眼睛却紧张看着他背后的小哑巴,见小耗子顺利溜出屋后,他才敢松了一口气。
回眸,正对上自家老板危险的眼神。
他灵机一动,开始唱道。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说着,还双手乱舞,扭了两下腰。
还没唱完,就被吴邪一把拍开。
“上一边开去。”
话落,人就迅速出了门。
这丫头,今天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居然还敢找人帮忙写字了?
后院
小哑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小眼神到处搜寻着能藏起来的地方。
躲哪里呢躲哪里呢躲哪里呢......
焦急之际,她忽然看见一间房里的木柜。
.......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的吴邪,又脚踩风火轮似地回到了铺子。
一进门,正看见想溜的王盟,还没等问话呢,他就迅速做出肚子痛的样子。
“老板,我不舒服,我去上厕所了啊。”
话落,人就扯着一溜长长的卷纸,跑得飞快。
“.......”
吴邪双手插腰,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儿,最后锁定了通往后院的路。
随后,大步走了过去。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看了树上,瞧了水缸里面,又望了大石头背后,都没看见小调皮蛋的身影。
吴邪眉梢一扬。
这丫头学聪明了,知道不躲在家里了?
难道,还在外面?
想着,脚下的方向一转,准备再出去看看。
这时,他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一间屋子的门没合上,露了一条细缝。
吴邪迈出的脚便收了回来,看着露出的门缝,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还是个小笨蛋啊。
“........”
此时,躲在柜子里的小哑巴,完全不知道自己露了馅儿。
黑暗中,她缩成一小团,挤在柜子里,正在悄悄偷笑。
吴邪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她,肯定要出去的。等他一走,她再立马逃到隔壁去。吴邪肯定猜不到哈哈哈,她真聪明。
“哒,哒,哒——”
蓦地,一道脚步声却朝她所在的屋子走来了。
黑暗中,小哑巴的笑容立马戛然而止。
“吱嘎——”
门被打开了。
小哑巴立即紧张起来,耳朵竖得高高地。要是她的心脏会跳的话。估计早就开始打鼓了。
“哒,哒,哒......”
脚步声到木柜前了!
小哑巴紧紧盯着没关严的柜门。
她躲在一个大腿高的木柜里,里面的空间不算大,刚好能塞下她。而且,这个柜子的锁扣,是那种老式的铜扣,得从外面才能扣上。
她钻进来后,已经很努力地把柜门拉紧了,希望不要被吴邪发现。
“哒,哒,哒......”
那道脚步声一直在木柜周围徘徊,就像是故意在磨她此刻紧绷的那根弦。
小哑巴紧紧盯着柜门,生怕下一秒就被打开了。
“哒......”
这时,那道脚步声停住了。
紧接着,她听见外面的吴邪说道。
“呀,这个柜子怎么没关啊。”
然后,她就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咔哒”。
柜子从外面锁上了。
“看来,伊伊不在这里,那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说着,吴邪看了眼紧闭的柜门,唇角染笑。像只干了坏事的小狗一样,走到门口后,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回来。
柜子里,小哑巴推了推柜门,发现真地锁上了。
她又用力推了几下,却搞得整个柜子都开始摇晃,脑袋还在木头上撞了一下。
“咚。”
小哑巴顿时不敢乱动了,生怕自己诡异的大力气一会儿真把柜子弄倒了,柜门冲地,她就真地出不去了。
柜子里的空间不算大,她蜷缩起来,也有点闷压得慌。身处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心中难免生出恐惧。
加上刚才听到吴邪出去了,她以为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便开始害怕了。
早知道,就不躲在这里了.....
屋内,吴邪靠在墙边,优游自如地看着折腾了好一番,终于倒地的柜子又使劲扑腾了几下,随后,自暴自弃地躺在地上。
像是透露着三个大字,我完啦~
他唇角微勾,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现在,就看这只柜子精要怎么出来了。
“......”
之后的十分钟里,小哑巴又尝试了各种办法,撞,捶,跳,打,拍,各种方式都没能从柜子里出来。
最后,她蜷躺在柜子里,出了一脑门的汗。
好累啊~
吴邪捉摸着她也折腾累了,就准备走过去,把柜子扶起,将人放出来了。
柜子内,小哑巴忽然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痒。
黑暗中,一种莫名的轻痒,从她的脸上又爬到了脖子上,像是很多支笔的笔尖轻轻在皮肤上轻点,速度非常快。
她下意识伸手一摸,只摸到几只很细的毛茸茸的腿,溜得飞快。
只一刹那,小哑巴就反应过来了。
蜘蛛!
她脖子上有只大蜘蛛!
就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脖子上的大蜘蛛八只脚同时划动,又爬向她后背的衣服里!
“! ! !”
吴邪就刚走木柜边,正准备伸手。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木柜突然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左扭右翻,竟然站了起来!
同时,里面传出一道惊恐的惨叫。
“啊——”
然后,木柜就像是僵尸一样飞快地跳动着,撞向一边的墙壁。
“咚,咚,咚——”
“咚!”
木柜猛撞到墙壁,整个屋子随之一震。
刹那,木板四分五裂,犹如天女散花般炸开了。
“砰——”
小哑巴一下子摔倒在地,像个开锅了的水壶一样嚎。
“啊——”
同时,一只半个手掌大的蜘蛛从她身上跳下来,快速爬走了。
蜘蛛:怕了怕了。
背后,吴邪去扶柜子的手还愣在半空,整个人都呆滞了。
“.......”
蜘蛛,蜘蛛,蜘蛛....
小哑巴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确定没找到蜘蛛后,才松了一口气。
从地上爬起来,一转身,正对上吴邪略带笑意的眼眸。
他站在屋子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股尴尬油然而生,小哑巴朝他嘿嘿一笑,立马脚底抹油想溜。
吴邪却非常了解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只小耗子,一下就拎住她的衣领。
压着笑意,故作严肃道。
“想去哪儿啊?”
被抓住的小哑巴默默转过头,露出一个苦笑。
“去...找你...信..吗?”
我说我去找你,你信吗?
吴邪看着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猜。”
最后,小哑巴跟着吴邪收拾了“英勇战死”的木柜,又回到前院,再次坐在了书桌边。
看着桌上确凿的“犯罪证据”,她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我...错..了。”
吴邪站在书桌边,看着那颗垂头丧气的小脑袋,问道。
“哪里错了?”
小哑巴把头埋得更低了。
“不该...找...帮...写。”
我不该找王盟帮我写字。
“........”
话落,没听到吴邪开口。
小哑巴又悄咪咪抬起眼,就看见一双微凝的眉,像是染上愁绪的青山。
她又赶紧把头埋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悄悄伸出一只嫩白的手,两根手指轻轻抓住吴邪的衣襟,扯了扯。
“错了....别..气...”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吴邪眼眸微垂,便看见一只白皙的爪子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边,满是紧张和小心。
一时间,心中的气早在不知不觉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微叹了一口气,嗓音变得轻和。
“八篇字确实太多了,我也有错。”
“但是你找人帮写,是骗人,知道吗?”
那颗小脑袋又点了点,不敢吭声。
吴邪看着她,语气又缓和了不少。
“那就写三篇吧,好好写,可以吗?”
小脑袋又点了点,但还是不敢抬起来。
吴邪笑了下,随即蹲下身。
微仰着头,看着那张隐在阴影里的小脸,瞧着可怜兮兮地。
他轻轻挑眉,故意打趣道。
“三篇字还多啊?”
“行了,别埋脑袋了,都快到地上了。”
说着,他站起身,揉了揉那颗小脑袋。
在收回手时,又看见小哑巴扬起头,用水盈盈的杏眸看着自己,委屈道。
“字...不会...”
那些字太难了,她不会。
闻言,吴邪看向桌上的字帖,确实笔画有点多了,不怪小哑巴觉得难。
一瞥眼,又看见小委屈包瘪着嘴看自己,好似在说,那些字真地好难啊。
吴邪被她逗笑了,轻笑道。
“好了,哪个字难,我教你。”
听话,小哑巴将凳子拉近了一些,伸出一根葱白般的手指,委屈巴巴地指着字帖上的一个“藏”字。
“这个藏字啊。”
站在她身后的吴邪看了一眼,微微俯身,抬手,捡起桌上的毛笔。
正要去蘸墨,却陡然看见了炸开成太阳花的笔尖。
“......”
这是他平时用来练手的笔啊,用了小半年都没坏。
他垂眸,又见那双干净的大眼睛仰起来看自己,天真无邪。
好似在问,然后呢?
吴邪顿了一下,又放下开花笔,拿起王盟用过的那支,在砚中蘸上墨水。
“来,把笔拿好,我之前教过你执笔的。”
他将毛笔放进小哑巴的手心,见她握好笔杆后,修长的手指指着字帖上的“藏”,温声道。
“先看好,‘藏’字的第一笔是横,下笔时就要想清楚,每一笔是什么。”
小哑巴听着他清润的嗓音,看着宣纸上的“藏”字,每一笔拆解下来后,竟然变得非常简单。
吴邪给她示范了一次写法,就把笔还给了她。
“来,试一试。”
小哑巴握住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毛笔,盯着字帖上的“藏”字,开始下笔。横,竖,速度有些慢,写一下,就要看一下。
“别怕写错。”
头顶,传来吴邪温润的声音。
随后,一道带着书卷清香的气息从背后靠近了一些。
吴邪站近了些,一手撑住她身旁的桌沿,一手握住她手中的笔杆。
“下笔要一气呵成,在心里默想清楚下一笔。”
那只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搭在如削葱般的细指上,没碰到她的手,只是握住了她上方的笔杆。
手腕带动指尖发力,蘸墨的笔尖便在白宣纸上开始写了。
小哑巴是没有呼吸的,她没有“闻到”这个概念。对于味道,她只能敏锐,具象的感觉。
比如现在,她只感觉到吴邪身上有种书卷的清香和墨香,沾了阳光的温度,暖洋洋地,轻轻地环绕在她的身边。
她悄悄地抬眼,那张清俊的侧脸就在咫尺。
“.......”
窗外的光洒进来,眉梢如墨,薄唇颜色适宜,下颌棱角流畅好看,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好似一张白宣纸,分明还未着笔墨,却有着自己的味道。
“哒。”
愣神之际,她的额头忽然被轻轻敲了一下。
一道温朗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专心点。”
小哑巴这才悻悻地收回眼神,桌上的白宣纸,已经端正地写好了一个“藏”字了。
吴邪握着笔杆,带着她再次提笔。
“这次看好了啊,专心一点。”
小哑巴乖巧应了声。
“好。”
窗外,西湖的夕阳绯红,游船轻行。
一阵清风袭来,从书桌边的两人身上拂过,带得墙上的两道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
墨脱
黑暗的房间里,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似乎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江月手持匕首,左脚后撤,保持着防备姿势,谨慎地看着对面的人。
她微微弓起身子,一双晶莹的眸子在黑暗里悠悠发亮。隐隐露出的攻击姿态,很像一只受到威胁的猫。
“......”
这个人的身手不弱,刚刚她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他的动静。
思及,江月不由得更加谨慎。
屋子里很黑,她的脚下,还躺着那个想把她带出去的男人,生死不知。
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她只能隐约看清对面的那个料峭身影略比别处浓一些,才使得与黑暗的背景区分出来。
是个男人,身材挺拔匀称,比她高了一个半头,静静站在那里的样子,不容小觑。
黑暗中,一双狭长的黑亮眸子瞟了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尸体”,流露出一道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正想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手,刚一动,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朝他刺来!
他侧身躲过,锐利的刀尖堪堪擦着脸颊而过。
霎时,刀锋变换,又横扫回来。
他抬手一挡,堪堪后退了好几步。
“蹬蹬瞪——”
像是皮鞋蹬在木地板上的声响,动静不小。
那男人后退几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了个大屁蹲,姿势颇为滑稽。
眼见着,那把锋利的匕首朝自己刺来,男人脸色一变,急道。
“我是好人!”
“哧——”
男人刚喊完,便紧紧地闭上眼睛。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把尖利的匕首,堪堪停在他面前的疾风,掠起他额前的黑发都跟着瑟缩了几下。
江月将匕首压在他的脖上,眼眸凑近了一些,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
男人紧闭着眼睛,五官皱在一起。双手抵在胸口,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透露着一股子强烈的怂。
就是这个男人,刚刚居然还敢出手“掐死”人?
江月不由勾出一抹嘲讽地笑,手下的匕首往下按了按。
男人立马“死而复生”,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求饶道。
“我就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我刚刚可还救了你的。”
见男人一副怂里怂气的模样,江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这么个人,怎么会是她没发现的高手?
见江月不说话,男人又继续道。
“我就是刚刚从这里路过,看见那个男的....”
说着,他努努嘴,指着不远处昏死的男人。
“想带你出去。”
“我怕你有事,才出手相助的。”
“你可不能让好人寒心啊。”
他端出一副正义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做了好事,却反被冤枉的可怜人。
“你这样做,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啊,是不是?”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脖上的匕首,往前推了推。
说话间,江月看清了男人嘴边那抹讨好的弧度,莫名有种欠兮兮的味道。
她蹙眉,忽然想起了那个嘴巴同样欠的黑瞎子。
现下,再看眼前的人,只觉得烦。
“你是谁?”
她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凌厉的味道。
闻言,男人又笑了笑,显出一种街头混混样的痞气。
“我呢,是进来找东西地。”
“谁知道,刚好看见刚刚的事,所以才出手的。”
“我真的是个好人。”
幽暗的空间里,即使面对面,江月都看不太清面前这人的样子,只能伸手扯了下男人身上的衣服,捏在手中摩挲了几下。
和迷晕他们的那伙人不一样,他穿得是皮衣,材质偏软,皮质细腻,是材料很贵的那一种。
确实,不像是那伙藏族人的同伙。
蓦地,男人语气似笑非笑地,有些不正经的样子。
“干什么,见色起意,想占我的便宜啊?”
江月冷哼一声,甩开他的衣角。
“这屋没窗,你,怎么进来的?”
这间屋子没窗户,眼前这人也没走门,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男人一直藏在屋里的某个地方,所以她才没能发现。
话落,被匕首压着的男人沉默了一瞬。
倏尔笑了,声音清越似弦,有点像是雨滴落在青竹上的悦耳。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完全可以自己杀了那个人。”
他刚刚不该多管闲事,只是见过外面的人间炼狱后,有点不落忍.....一时气盛,才冲了出来。
不过,他可是难得发一次善心啊。结果,这是也被当成外面的那些贩子对付了?
见男人坦白,江月心中对他的警惕,更不敢放松。
这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她正思索要不要找根绳子把人绑起来,刹那,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一道小声的叫喊。
“少爷。”
江月下意识侧眸,下一秒,脖上却挨了重重的一记手刀,她登时昏了过去。
“少爷。”
房间角落里,突然冒出一道手电筒的光,由远至近。
来人脚步刻意压着动静,却还是“咚咚咚”地跑过来。
走到半道,还差点被地上的那个藏族男人绊倒。一个趔趄后,又压着嗓子,朝男人的方向跑来。
“少爷。”
一道刺眼的手电白光直直打在脸上,男人下意识皱眉,斥道。
“拿开。”
“诶,好勒少爷。”
来人点头应是,老实地把手电光挪开了,照着一旁的地板,地上瞬间生出一个大大的白色光圈。
乌漆嘛黑的屋子里,总算有了光亮,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借着这点光,才让人得以看清屋里的状况。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无窗,什么东西也没有,空荡荡地。
房间正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个昏迷的解家伙计,还有之前进来的藏族男人,现在生死不知。
拿着手电筒走过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小伙子,模样憨厚。
此刻,看着他口中的“少爷”怀里抱着一个十五六年纪的少女,女孩闭着眼睛,该是昏过去了。样貌稚嫩,看起来清俏娇丽,好似是一株刚开出花苞的小蔷薇。
见此,年轻小伙子忍不住痛斥道。
“少爷,这群人贩子太他妈黑心了,这么小的姑娘都被他们绑来挖器官。这也,这也忒不是人了。”
说着说着,小伙子的脸都涨红了,看来是真被气着了。
借以一旁手电筒的光,他口中的少爷侧对着光亮,任由白光在脸上勾勒出其出色的样貌。
轮廓分明的脸上仍有稚色。眉眼间,自有一股少年气的英勇,和尚未完全修炼到家的狡黠算计。
最出色的,就是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显露出旁人不所有的精致和风流。
解雨臣也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初看时温和,再看时,自眉梢眼角,却藏着一道淡淡的凌厉,不容人忽视。
想来,解家小九爷八岁当家,又岂是“良善之辈”。
眼前的这位少爷,名叫药不然。
年纪尚轻,看着不过十八九的年纪。虽然生得一副出众的样貌,瞧起来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模样,心中的算计却不会少。
但比之解雨臣,火候自然是还差得多。
药不然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墨眉一挑,像是有些讶异。
“这么小?”
就刚刚这丫头出手的那几招,他还以为是个老道的练家子呢。
谁知道,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药不然心中一哂,微俯身,把昏迷过去的小姑娘放在地上。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恢复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走吧。”
闻言,小伙子看了眼地上昏迷过去的小姑娘,试探问道。
“少爷,就把她扔在这里吗?”
“要是那个男的醒过来,又,又想....那怎么办?”
药不然侧眸,觑了他一眼,嗓音清冽,夹杂着点恶劣的捉弄味道。
“你要想死,尽管带着她。”
就这小丫头的功夫,要是醒了,准得把他们两个砍死。
小伙子一听,当即不吭声了。
瘪瘪嘴,看了眼地上稚嫩的小姑娘,心下仍有些不忍,委屈道。
“那少爷,我们就不管她吗,她好歹还是个小姑娘呢。”
“这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非/法分子,要是不管她,她肯定会被拉去挖器官的。说不定,还会被那些人贩子卖到国外去呢。”
想起进木楼小院后看到的一切,他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人间地狱啊。
药不然瞥了眼他那副胆小的样子,冷笑一声。
“行了,她过不了多久就会醒。”
话落,他垂眸,盯着昏迷的小姑娘,觉得刚才被匕首抵着的脖子,肯定是见了点血。
当即,声音也变得更冷,俊逸的眉眼染上不悦。
“这丫头身手好着呢,根本不用我们救。”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压迫的味道。
小伙子霎时噤声,没再多话。
药不然收回眼神,余光瞥见江月手中的匕首。
旋即,蹲下身,掰开那五根青葱似的的手指,拿到那把黑色的匕首,在手中颠了颠。
他站起身,勾唇一笑,露出点腹黑的意味。
“走吧。”
这把匕首,就当做你伤了救命恩人的赔礼了。
哼,没了这把趁手的武器,想必,你肯定不太方便吧。
“蹬蹬——”
随着两道脚步声的走远,那抹手电筒的白光消失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整间屋子,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
杭州
深夜,天空中骤然狂风大作。不到半刻,一道闪电劈下。紧接着,春雷阵阵,大雨铺天盖地地砸下,好似战鼓在擂,万马奔腾。
“轰隆——”
院子内,青翠的迎客松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细嫩的文竹直接被大雨砸塌在地,脆弱的绿萝在盆内歪倒摇晃.......
“咔——咔——”
大风吹着没关上的窗户哐哐直响,睡眼朦胧的王盟从床上爬起来。迈着软趴趴的步子,走到窗边,顶着风费力地关上了窗户,身上也淋了点冷雨。
回身走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雨下得真大。”
紧接着,又几步钻进了被窝里,回到了温暖的梦乡。
隔壁房间,吴邪被一个“轰隆——”的惊雷震得烦闷地抱住枕头,将脑袋一裹,滚进床铺里面,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吵死了,胖子别打呼了....”
“呼——呼——”
“轰隆——”
深夜的冷风,裹杂着大雨和雷声,穿过院子,发出鬼嚎一样的声音。
漆黑的房间里,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从床上坐起来,清亮的眼眸睁开,无端有些瘆人。
她下床,迈着僵硬的步子,慢慢走到屋内的梳妆镜前坐下。
“咔嚓——”
一道凌厉的闪电,猛地在窗外乍现,映得黑漆漆的屋子也跟着亮了一瞬。
梳妆镜前,小姑娘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抚上自己娇丽却青涩的脸庞。眸色很冷,好像是一口深夜里的幽井。
蓦地,她忽然嗤笑一声。
“啧,怎么还越变越小了。”
“......”
“轰隆——”
一道惊雷,似乎就在头顶炸响,震耳欲聋。
小哑巴猛地从床上惊醒,又听到一阵轰鸣的雷声,彷如有只狮子就趴在自己的屋顶怒吼,咆哮。下一秒,就能压塌屋子,掉在她的面前。
“轰隆——”
“轰隆隆——”
这恐怖的雷声在屋内胡乱碰撞,回响,似乎就快要把她的屋子撞破了。
小哑巴有些害怕地坐起来,抱紧被子,不停地往床角里缩。
“呼——呼——”
凄厉的冷风,犹如在深夜游荡的厉鬼,在她的窗户徘徊。
“咔嚓——”
一道长长的闪电劈下,刺眼的白光映得整间屋子都亮了一瞬。由此,小哑巴也看见窗边摇晃的黑色鬼影,一时更是吓极了。
有,有东西在外面.....
她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攥紧被角的手指开始发冷,整个人都怕到了极点。
“吴邪...吴邪...”
缩成一团的被子里,小声怯怯地传出一道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
“轰隆——”
恐怖的雷声再次从头顶炸响,震入耳朵直发麻。
小哑巴受惊般地裹紧被子,恨不得缩进床铺底下。紧闭的眼睛,眼角渗出泪水,害怕地发抖。
“吴邪....吴邪.....”
她想叫醒隔壁房间的吴邪,但是惊天动地的雷声,震得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
在雷声和闪电的连番恐吓下,小哑巴裹紧身上的被子,慢慢地伸出一只脚丫,踩住地上的拖鞋。
鼓起勇气,又将另一只脚塞进拖鞋里,站到地上。
这时,又是一声鬼哭神惊般的雷声。
“轰隆——”
小哑巴当即被吓得脚下一软。
“啊,吴邪!”
待雷声渐小,她站稳后,又像是一只背着龟壳的小乌龟一样,埋着脑袋冲出了房门。
霎时,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吹得她差点又被关回房里。
小哑巴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的惊恐眼睛,顶着风雨,赶紧跨出门槛。在飘雨的廊下,犹如一只飞奔的幽灵,很快就跑到了隔壁的吴邪房间门口。
“咚咚咚——”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紧张地快敲了几下房门,雷声裹着她的声音一起淹没在了大雨中。
“吴邪,吴邪,吴邪。”
“轰隆——”
“吴邪,吴邪....”
“轰隆——”
一直没有听到吴邪的回复,也没有人给她开门,小哑巴又急又怕,马上又要哭了。
“吴邪,吴邪.....”
这时,院内的雷声和闪电,再带上大风同时一起作乱,刹如恶鬼降临。
“轰隆——”
“呼——咔嚓——”
害怕之下,小哑巴只能自己推开了房门。
“吱嘎——”
小哑巴迅速溜进房间。
这时,屋内床上的吴邪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嘟囔道。
“死胖子,能不能把你的鼾声关了。”
小哑巴怕吵到他,进屋后,又赶紧把房门关上。
“呼——呼——”
雷声渐小,外面,只有肆虐的风声了。
幽暗的房间内,床上的吴邪还在睡梦之中。
裹成一个小乌龟的小哑巴站在屋中央,孤伶伶地,瞧着可怜极了。
“......”
她就是害怕,想过来找吴邪。但是,吴邪现在还在睡觉,怎么办.....
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哑巴听着外面又开始酝酿的雷声,不禁瑟缩。
半晌,裹着一床被子的小哑巴默默走到角落,蹲了下来。
那双蒙了水雾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吴邪。屋里没有板凳,她就慢慢在地上坐下了。
“轰隆——”
窗外的雷声依旧震天骇地,但是....她看着不远处的吴邪,就没那么害怕了。
小哑巴拢紧身上的被子,将脑袋缩进暖和的窝里,开始有了困意。
她宁愿在这里蹲着,也不要自己一个人回房间呆着。
“.......”
“轰隆——”
睡熟中的吴邪,轰雷贯耳,终于被震醒了。
睁开眼,看着屋顶,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打雷啊。”
想着,吴邪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刚坐起来,屋内一个闪电划过,白光一闪,屋里骤然明亮了一瞬。
猛地,他就看见角落里蹲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
吴邪顿时吓了一个激灵,紧张道。
“谁?”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
昏昏欲睡的小哑巴被吵醒,动了动自己酸疼的脖子。
微微睁眼,就看着床上坐起一个黑色的人影。
吴邪醒了?
“......”
这一边,吴邪没有听到动静,心更是咚咚直跳。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穿上拖鞋,抄着一只枕头,眼神紧张又警惕地靠近墙角的那坨不明物体。
壮胆般似地斥道。
“什么东西?”
在他说话时,地上的那个东西开始动了。
一个圆形的黑影慢慢从角落里站起来,逐渐变成了一个歪扭的长条。
小哑巴看着吴邪走过来,正想开口喊他。
这时,一道闷雷猛地在头顶炸开。
“轰隆——”
小哑巴吓得一缩,再开口时,声音就变得颤抖。
“吴..(邪)..我...害...怕....”
而在吴邪角度,只看见一个歪歪扭扭的黑影站起来,发出来凄厉瘆人的鬼叫。
“我...害...怕.....”
吴邪当即吓得心头一惊,下意识尖叫。
“啊——”
.......
事后,据当事人吴邪回忆道,要是夸张一点来说,他当时都快吓得小便失禁了。
几分钟后
开灯的房间内,吴邪看着面前瑟缩的“被壳乌龟”小哑巴,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