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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抹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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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时,苍茫的沙漠是如此的寂静,赶路的疲惫使得没人说话。灼人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寸土地,而天地间似乎也只剩下了热空气在轰轰作响。

前面的队伍,人与人之间的间隔渐渐拉长了,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小哑巴沉默地走在其中,垂着脑袋,旁得都没在乎了,只颓然地看着脚下的黄沙。

(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了,抓紧时间珍惜快乐的时光。)

(现在看来,快乐的时光果然短暂呐。)

“影”在脑海中喋喋不休,聒噪地令人心烦。

(你用江伊的身份做了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

小哑巴努力不让自己去听他的话,如“影”所说,这个真相对她而言太残忍了。

自青铜门苏醒后,她好像就一直活在一个骗局里。

这段日子,这个骗局就像洋葱皮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次次痛得她流泪。时至今日,终于露出了最核心最可怕的谎言。

滚烫的阳光下,她缓缓抬起雪白的手,神情无限苦涩。

我怎么会不是江伊呢......

“大家都跟上,千万别掉队了。”

队伍在沙漠腹地走了一天,直到天黑温度降下来,才停下。帐篷也没有了,大家只能找了个背风坡,就地躺下休息。

仅仅一天的跋涉,好些人已经不行了。

首先是车没了,他们只能徒步,体力跟不上,更不说高温了。再说物资也没剩多少了,水已经没有了。倒不是大家不省着,而是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再一个是物资的缺失,下一步很快就面临体力不支,脱水,中暑或热衰竭等问题。

夜晚,寒冷的风在沙丘之间徘徊,寒意刺骨。

众人围坐在用干胡杨点燃的火堆旁,汲取着可怜的温度。

“你没事吧?”

黎簇坐下后,余光一瞥,身边戴着黑色兜帽的女孩,只露出一点雪白的下巴,安静得过分。

今天的徒步,他们这些身强体壮的男人都个个垂头耷脸的。她一个女孩倒是一直闷头赶路,一声没吭。这让黎簇不禁有些佩服,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是,整片天啊。

小哑巴摇摇头,黑色的兜帽跟着晃了晃,几缕调皮的发丝从帽中钻了出来,在火光中跳舞。

“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闷,黎簇猜她估计也快不行了,但因为小哑巴一直戴着帽子,也看不清她的脸色。

想了想,黎簇安慰她道。

“没事,说不定明天咱们就到地方了,吴邪肯定会有办法的。”

两人年纪相仿,加上小哑巴之前帮过他。不知不觉的,黎簇竟和她生出几分“同忧相救”的朋友情义。

听话,小哑巴侧首,从帽檐下看见少年年轻的脸庞。在火光映衬下,眉目间有一种坚毅的光芒。

“你相信吴邪?”

她没想到黎簇的想法和自己一样,他不是一直挺讨厌吴邪的吗?

黎簇想了想,轻摇了下头。

“谈不上相信吧,但我就是觉得吴邪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这一路上,不管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似乎总能化险为夷。”

自进沙漠后,胡杨林,怪物城主的地宫.....他们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险。但吴邪似乎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这个小老板脸上老是挂着一副“老子吊炸天”的老谋深算表情,却是真地能带他们走出困境。

这样想起来,吴邪确实是个挺厉害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簇竟然对这个绑架他的人,隐隐多了一分别样的“信任”。只要吴邪还在,情况好像就还没那么糟糕。

小哑巴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火堆里燃烧的干胡杨,对于黎簇的话有着共鸣。

是啊,吴邪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好像只要他在这里,就能让人安心。

如果自己有吴邪那么聪明,是不是就能被少骗几次了。现在,也不至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思及,她落寞地垂下脑袋,眼睛被火光熏得发干发涩,有点想掉眼泪。

小哑巴微仰头,将泪水倒回眼眶。

站起身,寻找吴邪的踪影,目光最后锁定在一个不远处的小沙丘上。

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众人,坐在地上。一条腿盘着,手搭在另一条立屈着的腿上,指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在漆黑的夜色中,那道身影被更深一些的墨色勾勒出来,显得有些孤寂。

小哑巴朝他走过去,待近一些,才看清吴邪在抽.烟。

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白色的香烟,微弱的火星忽明忽灭,烟雾缭绕在他的身边,忽然横生出一种朦胧的距离感。

她一直知道吴邪是抽.烟的,但从没看见过,就以为他是不常抽。

现在看见他熟练的夹烟姿势,才发现原来吴邪不是不常抽.烟,只是没在她面前抽过而已。

“吴邪。”

她喊了他一声,惊走了他身边的烟雾,将那种距离感驱散了一些。

“伊伊。”

吴邪回头,唇边吐出青蓝色的烟云,同时将那根烟按进沙子里,牵起手背上的脉络青筋微微凸起。

小哑巴想叫住他说没关系,但香烟的火星已经在沙子里熄灭了。

周围没有人,她就撩下了头上的兜帽,在他的身边坐下。

迎面而来的冷风瑟瑟,放眼望去,远处还有无数个像他们脚下一样的沙丘,无边无际。

小哑巴:“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古潼京啊?”

吴邪轻摇了下头。

“不知道。”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达到古潼京。”

车,装备,物资都没了。只依靠脚走,可能连古潼京的四分之一都到不了。

听吴邪这么说,小哑巴发现情况远比她想像的要糟糕。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吴邪。

他也在看远处的沙丘,侧脸的轮廓分明,棱角透着一种锋利的冷。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又升起了如雾般的沧桑,透着神秘。

无形中,那道早已被风吹散的烟雾好像又升了起来,将自己和他拉出了距离。

那一刻,小哑巴忽然在想。

身处困境,她和黎簇都信任吴邪会有办法。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把生的指望交付给了吴邪。现在,吴邪的身上压力一定很大。

但是,在他的心中,谁又是那个“会有办法”的人呢?

好像没有。

在这个队伍中,吴邪能指望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

这样的情况,有多少次呢?

小哑巴心里突然不太好受,风吹得眼睛又开始发干发涩。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不知何时,吴邪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眉间的沧桑不减,眸底似有淡淡的倦色。

“吴邪。”

小哑巴看着他,忽然抬起手,将他微蹙的眉头抚平。

吴邪怔了一瞬,然后唇边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小哑巴收回手,杏眸中多了几分认真。

“吴邪,我会陪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后面的路,我都会陪着你走的,你不是一个人。

吴邪懂了她的意思,眉宇彻底舒展。黑眸中的沧桑化开了,露出点点的笑意,好似天边的繁星。

“嗯,我知道。”

在他心里,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些年的风雨兼程,她一直都陪着自己。

与此同时,“影”的话也在脑海中响起。

(你陪着他?)

(你有什么资格陪着他?)

(一个顶替别人身份的冒牌货,现在是想妄想取代别人了吗?)

三道连问袭来,让小哑巴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没有想取代谁,我只是想帮吴邪......

“影”嗤笑一声,声调冷得吓人。

(你用什么身份帮他?)

(你是江伊吗?)

(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江伊,还用她的身份待在吴邪旁边,你就是一个骗子!)

小哑巴在心中回道,我不是!

她没有想骗吴邪。

“影”:(那你告诉吴邪啊,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看他还会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身边。)

小哑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听他的话,她发现自己现在太容易受“影”影响了。

竭力将那些杂思乱序,还有慌乱的情绪抛出脑后。她打定主意,不论自己是不是江伊,她都想要帮助吴邪。

至少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她再找机会和吴邪说清楚。

而且,她心底仍保留着一丝“自己就是江伊”的想法。她不想放弃,想再垂死挣扎一次,彻底弄清自己的身份。

“影”语气嘲弄。

(还在自欺欺人。)

我不信你,小哑巴在心中回他,我要自己找到答案。

“伊伊?”

回神时,吴邪正垂眸看着自己,眉心微拧。

“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有,可能有点冷。”

小哑巴错开他的眼神,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在夜风的吹拂下,身形显得更加纤弱。

吴邪注意到她身上单薄的衣裳,眉心微凝,接着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作势要给她搭上。

“不用。”

小哑巴正想拒绝,就见吴邪的目光忽然看向他们的身后。

紧接着,本该搭在她肩上的衣裳,往上一提,直接罩住了她的脑袋。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的小哑巴:“? ? ?”

吴邪的外套是件皮衣,有点重。往她头上一盖,突然的重量就带着她往前倒去,整个人直直地往地上栽。

忽地,一只有力的胳膊及时薅住她的肩膀,往后一带,她就靠在了一个宽阔的肩膀上。

修长的手指扯了扯她脑袋上的外套,盖住她的脸。

鼻间,苦涩的烟味浓郁起来。

小哑巴还是懵得。

干什么,自己的脸太吓人了,把他吓着了?还是要玩躲猫猫吗?

背后忽然传来两道脚步声。鞋子踩在柔软的沙里,没有声音,近一些了才被发现。

“关大老爷,你们这是,看月亮?”

耳边,响起苏难揶揄的声音。

月亮?哪里有月亮,这么黑的天,有个鬼还差不多。

被盖住脑袋的小哑巴靠在吴邪的肩膀上,保持着侧斜的姿势,能感觉到吴邪说话时喉间的轻微震动。

他说:“小姑娘害怕,哭了。要面子,不想被人看见。”

低缓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有些哑,或许是因为刚抽过烟的缘故。

吴邪似乎一直不希望这群人看见她的样子,小哑巴自己也知道,刚才估计是看见苏难过来,才突然盖住她脑袋的吧。

为了配合他的话,小哑巴似模似样地抖了抖肩膀,像是还在哭的样子,抽泣了几声。

吴邪垂眸,眸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像是安慰。

接着抬起头,看向苏难,语气悠然道。

“苏老板有什么事吗?”

苏难的目光在被遮得严实的小哑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也没拆穿吴邪明显的谎话,问。

“咱们距离古潼京还有多远?”

吴邪:“大概还得要一周的时间吧。”

话音刚落,马茂年尖利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一周?”

“我们还要在沙漠里走一周?!”

突然拔高的大音量,震得小哑巴都快耳鸣了。

紧接着,马茂年又故技重施地威胁吴邪,蛮横地要让吴邪现在就想个办法出来。

“吴邪,现在什么东西都没了。再不找到我要的东西,我真的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

“你不是这么厉害吗?快,马上想个办法出来!”

“不然,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不讲理的霸道口气,加上胡搅蛮缠的架势,惹得小哑巴真想跳起来给他两耳光。

吴邪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腕骨微微用力,扣住了她的肩膀。食指轻轻敲了敲她,如同温柔的安抚。

小哑巴瞬间偃旗息鼓,继续靠在他的肩上,老实扮演自己害怕哭泣的形象,又小声地啜泣了下。

“......”

被衣服盖住的脑袋动了动,脸颊不经意蹭了下吴邪的肩膀,瘦削的肩胛骨有些硌人。

因为她的动作,衣服折出一小道缝隙,能看见吴邪的下半张脸,近在眼前。

线条利落的下颌,挺拔的鼻梁,嘴唇的颜色略深,透着一种沉静的锐利。

他问马茂年:“你真地相信,古潼京里的东西能帮到你吗?”

他的声音沉和平稳,似乎瞬间将马茂年刚才的暴躁气氛驱散了。

小哑巴能想象到吴邪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幽邃,漆黑,平静如深潭。那种能让人跟着安静下来的魔力。

马茂年的声音降低了些,老头忽然有些怅然。

“唯一的希望,为什么不呢?”

“就好像咱们千辛万苦跑到这个地方,我要我的,你要你的,但是彼岸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古潼京。”

小哑巴睫毛微颤。

好像是这样的,这条队伍里的人都因为各自的目地要去往古潼京。马茂年找所谓的宝石,摄制组想拍到珍贵的影像,她是为了来找吴邪,而吴邪又想去古潼京解开自己的疑惑.......

古潼京,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神奇?

马茂年继续说:“我很欣赏你的耐心,你特别能装。每天装得跟普通人一样,跟大家一样的平凡。”

“但是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同。你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的欲望。”

“是吗?”吴邪语气平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马茂年笑了,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那更可怕。”

话落,他杵着拐杖往沙丘下走,声音变远了。

“我一定要去到古潼京。”

老头的话莫名坚定,如一支箭直直插进了沙子里。

马茂年走了,还剩下苏难。

吴邪看向她,“苏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苏难:“没什么事,突然发现这边的风景好,站一会儿不行吗?”

她说话时,小哑巴能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苏难,好像对她格外关注。

吴邪:“起风了,苏老板还是去下面烤烤火吧。”

话中,有着明显的赶人之意。

苏难状似没听懂,“没事,我不怕冷,正好吹吹风。”

小哑巴透过衣服的缝隙,看见吴邪唇边的弧度是笑着的,但是透着冷意。

他说:“那还请苏老板到旁边吹吹风,给我腾个地方,好让我安慰安慰人。”

话落,小哑巴能感觉到苏难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次毫不掩饰,直直地,如同两把匕首悬在她的头顶。

“........”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冷风从身边吹过,卷起三人的衣边翻飞,又飘然离去。

小哑巴敏锐地察觉到,吴邪与苏难间隐隐的敌对之意,如同两股飓风,谁也不让谁。

黑暗中,她皱了皱眉,接着突然一个旋身,抱住吴邪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吴邪,我们会不会走不去啊啊啊——”

“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呜呜——”

接着旋身的巧劲,她甩起衣服下摆的边。在沙子里划了一个半圆,溅起一层黄沙,直直飞向苏难。

猝不及防,苏难后撤几步,但还是让少许的沙子进了眼睛。

小哑巴一边哭,一边悄咪咪地从衣服的缝隙里看她。

漂亮的女人闭着眼睛,使劲用衣袖揉了揉眼睛,但无济于事。眨了几十次眼,才勉强能睁开,眼睛红得吓人。

见她看过来,小哑巴又立马垂下视线,哭声放得更大。

“哇啊啊啊啊吴邪,我好害怕啊啊啊——”

吴邪被她这突然一下也弄懵了。脖子猛地被抱住,直接锁喉,他都差点直接被扑到地上,幸好他稳住了腰。

女孩全然听不出害怕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吴邪恍惚感觉,怀里是多年前那个一受委屈就马上就地开嚎的小哑巴,“啊啊啊啊”的像个小喇叭。

他抬起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了拍。声音不自觉软下来,多了几分哄的意味。

“好了,别哭了,一会儿给你拿吃的。”

话出口,才想起她已经长大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让苏难插不上话。

女人红着眼,最后气笑了。

“行,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两位了。”

“关大老爷,好好哄啊。”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有些重。

衣服的缝隙因为哭泣的动作合上了,眼前再次黑了。小哑巴也不知道苏难到底走没走,也不好直接掀开衣服看,只能小声问吴邪。

“吴邪,她走了吗?”

“吴邪?”

“吴邪?”

听不到回复,小哑巴疑惑地侧过脑袋,仰头,小心翼翼露出半只眼睛看他。

陡然,闯入一双含着浅浅笑意的黑眸里。

吴邪看着她,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笑。

小哑巴霎时掀开脑袋上的衣服,才发现苏难早就走了不知道多远了。

转头,不解地看向吴邪。

“你怎么不说话?”

苏难都走了,干嘛不告诉她。

闻言,吴邪一本正经道。

“刚刚太冷了,嘴巴动不了。”

小哑巴完全不信,狐疑地看着他。

“那你的手怎么还能动?”

吴邪侃然正色,“只有嘴动不了。”

小哑巴:“那现在怎么又能动了?”

吴邪就垂下眼眸,眼神促狭,唇边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

小哑巴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抱着他,于是赶紧爬起来,把身上的外套扯下来扔给他。

“冷你就赶快把衣服穿上。”

月亮从乌黑的云层中探出了脑袋,银白色的光辉洒下来,照亮了她脸上红色的薄晕,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我先去休息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往沙丘下走。

走出一段距离了,才敢用余光看身后。

吴邪依旧站在沙丘上,拎着她刚才披在身上的外套,看着这边。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道挺拔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只隐约感觉似乎还在笑。

小哑巴又赶紧收回眼神,有些羞赫。将背后的兜帽拉起来盖住脑袋,埋着头往队伍休息的地方走。

时间已经晚了,大部分人就这么躺在沙子上,围着火堆睡着了。

小哑巴回到先前坐过的位置,黎簇和王盟已经睡了。夜里冷得很,两个人睡着睡着不知怎么就抱到了一起,姿势颇为辣目。

她慢慢远离,走到边缘。学着大家的样子,直接往地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

躺了会儿,确实太冷,又开始用老办法,直接把自己的身体埋进了沙子。

她刚进沙漠,装备都丢了的那会儿,晚上也是这么睡得。现在,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不得不感叹人生奇妙。

沙漠里的冷风呼呼刮着,小哑巴被吹得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鼻间飘来了一道苦涩的烟味,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有个人在她的身边躺下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地,也没睁开眼看是谁。

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说话,很杂乱,她听不清在说什么。

“#%##**##*”

细碎的叽叽喳喳,一直到天明。

因为那些声音,小哑巴睡得并不好,很早就醒了。

睁开眼,太阳才刚刚从远处的沙峰冒出了一线金光,空气仍然有些冷。

她坐起身,黄色的沙子裹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滑落。

这衣服,是吴邪的。

她把衣服捡起来,却没看见吴邪的影子。

去哪儿了?

昨晚上那么冷,他把衣服给了自己,他呢?

没过多久,人们陆陆续续都醒了。太阳也升了起来,炽热的光再次铺满沙漠。

吴邪是从东南的一个小沙峰走回来的,他去探查路线了,身上只穿着两件薄薄的衣裳。

小哑巴把外套还给他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的手,冰凉地。

她刚想说点什么,吴邪的眼神看过来,就打住了她的话。

“走吧,出发了。”

说罢,便率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队伍再次出发,尽管休息了一夜,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浓浓的疲倦。炎热,饥饿,口渴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众人。

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整片沙漠犹如一个巨大的烤炉,滚烫的热浪肆无忌惮地来回横扫,使人喘不过气起来。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好像没有尽头。

作为向导的马日拉,被赋予了找到海子的艰巨任务。一路上,不停被人追问。

“还有多久?”

“水源到底在哪里?”

时间久了,疯魔的马茂年不耐烦了,直接让人用刀架上了马日拉的脖子,恶狠狠地问。

“水到底在哪儿?”

“溜我们玩是吧?”

黎簇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们一眼,这样恐吓的画面,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上演了。

双脚如同灌铅,少年一屁股坐进沙子里。脸色苍白,嘴唇起了干皮,整个人好似随时会昏过去。

他好想,好想回家啊......

王盟也快不行了,眼神发直,头发耷拉着,好似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比起他们,小哑巴的情况还算好。比起之前她一个人在沙漠里跋涉,这样的强度她还能接受。

不过,她抬起头,天怎么阴了,太阳也没了。

这天气,怎么有点熟悉啊。

马日拉被人提溜了起来,满脸惧色,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就,就在前面了,我已经闻到海子的味道了。”

“屁!”

老麦朝他啐了一口,骂道。

“三个小时前你就这样说,还海子,还海子?”

“信不信老子打得你,马上去下辈子当孩子?!”

后面的人也跟着接二连三地叫嚷起来。

“就是啊,你之前不是说海子在沙丘后面吗?”

“海子到底在哪儿啊,求求你了,快告诉我们吧。”

持续的高温,缺水,一种崩溃的情绪渐渐蔓延开了。

老麦一把抽出刀,作势要杀了马日拉。

“妈的,老子一刀了结了你。”

马日拉慌忙道。

“我真没骗人,海子就在前面。”

“别磨蹭了,再一会儿沙尘暴就来了。”

老麦:“沙尘暴,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马日拉解释,“就是因为沙尘暴的风,我才能闻到海子的味道。”

沙尘暴!

小哑巴猛地想起来,之前她遇到沙尘暴的天气,也是这样!

“吴邪。”

她快步走向吴邪,立即告诉他这个消息。

“真地是沙尘暴,马上就来了。”

像是验证她的话一般,一道呼啸的狂风霎时横扫过整个队伍,黎簇身上搭着的衣服直接被吹上了天。

刹那,漫天的黄色风沙疾速从几十米外轰轰烈烈地朝这边滚来。声如牛吼,好似一条在沙丘上滚动的雷暴,越来越宽,越来越快!

“沙尘暴,快跑!”

所有人都慌了起来,马日拉高吼了一声,拔腿就跑。

不过几秒之间,巨大的黄沙幔帐就逼近了,呼呼作响。头发和衣服一起乱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吴邪朝慌乱逃窜的众人喊道。

“来不及了,找个背风坡躲一下!”

苏难忽然指了个方向,“那边!”

所有人都开始逃跑,用脖间的纱巾捂住口鼻,在末日一般的黄沙中狂奔。

“快,快跑!”

“快找个背风坡躲起来!”

小哑巴脑袋上的兜帽已经被风掀翻了,幸好现在混乱也没人注意到。黑色的发丝裹着黄沙飞扬,无数的沙子直接扑面而来,争先恐后地往口鼻里灌。

吴邪逆着风跑过来,迅速在她的脸上系上一条纱巾,就赶紧拉着她往前跑。

风太大了,黄沙遮天蔽日。

即便吴邪拉着她,小哑巴也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跑。

忽地,前面有几个黑影滚下了沙丘,有人忙跟下去救人。

小哑巴跟着吴邪跑过去,刚拉起一个被吹倒的人,迎面就看见一道强劲的风在漫天黄沙中横冲直撞,宛如一个特立独行的杀手,直直朝这边袭来!

不好。

在她发现这道恐怖的强风时,吴邪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同时迅速做出反应,手搭住她的肩膀,两人直接往地上一趴。

身体直接倒进柔软的沙子里,小哑巴被风吹得眼皮乱飞,无数的沙子像石子一样打在她的脸上,生疼。

“呼——”

因为吴邪拉着她趴下时,她刚好转身,所以他们现在是面对面,身体交叠的姿势倒在地上。吴邪是趴着的,她是躺着的。

此时,吴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双手撑着她脑袋两边的沙子,慢慢蜷起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呼呼呼呼——”

耳边,尽是狂风呼啸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迷茫的视线中,小哑巴忽然看见有个黑影疾速朝他们滚来,眼看着就要撞过来,便下意识搂住吴邪的脖子,往下一拉。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吴邪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滑过。

与此同时,那个黑影竟直接风吹得飞了起来,腾空跃过了他们,又直直往沙丘下滚去。

是摄制组的王导,但是他们现在也救不到他了。

“呼呼呼呼——”

风越来越大了,他们身下的黄沙也跟着卷了起来,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清。

吴邪对抗着狂风,再次慢慢起身,想拉开他们此刻过近的距离。但强风压着他根本动不了,反而使两人越贴越紧。

小哑巴只感觉到吴邪的脑袋在她的头顶上,自己裹着纱巾的半张脸藏在他的肩膀下,只露出一双眼皮乱飞的眼睛,任凭黄沙刮过,沙子铺天盖地的往里钻。

她没戴防风眼镜,闭上眼睛都会被风把眼皮掀开,被沙子往里灌。

没了办法,小哑巴只能死死把眼睛闭紧,然后脑袋一歪,把头往旁边一埋。

“.......”

吴邪的身体蓦地僵了一瞬,整个人好似变成了一块硬木板。

与此同时,他手下的力度也不由得松了一瞬。

小哑巴瞬间感觉他快被风吹走了,于是赶快抱紧了他的脖子,两人的身体就贴得更紧了。

吴邪好一会儿才回神,双手缓缓收紧,从两侧圈住了她的脑袋。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呈一种绝对保护的姿势。

“呼呼呼——”

大概持续了三四分钟,这个恐怖又庞大的沙尘暴才彻底从他们所在的沙丘过境,又呼啸地奔向了远方。

风沙渐渐平静,天色亮了起来。

“伊伊。”

耳畔响起吴邪低沉的嗓音,无端有些哑。

“嗯。”

小哑巴应了声,因为眼睛里进了不少沙子,所以一时无法睁开,正难受得很。

不自觉哼哼了两声,双手也无意识的跟着收紧了一些。

吴邪的气息好似变得沉重起来,身体紧了一瞬,又有要化为木板的架势。

“.......”

过了好一会儿,小哑巴才听到他轻咳了声,说。

“手。”

手?

小哑巴犹如惊弓之鸟般,猛地一抽,接着迅速松开了抱着吴邪的双手。

纱巾下,脸颊慢慢升起了一抹粉色。

吴邪缓缓起身,身上的黄沙已经盖了厚厚一层,哗哗直掉。

他站起身,小哑巴才感觉到明亮的光线。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睁开,眼前的一切仍有些模糊。

“伊伊。”

吴邪伸手拉了她一把,小哑巴站定,又眨了十几次眼,才将视线聚焦。

目光落到面前的吴邪身上,他的发间沾了不少黄沙,簌簌直掉。

他的脖子上,不知怎么多了一块红印,正在颈窝处,红红的一块。

小哑巴正想问他,刚张口,却忽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埋脑袋躲风沙的地方,就是吴邪的........

张开的嘴唇突然颤抖起来,她的两个耳朵尖都快烧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

吴邪见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脖子,又咳了声,扯下脸上的蓝色纱巾,刚好遮住脖子上的红印。

声音再次哑了些,有些不自然。

“先看看其他人吧。”

“嗯...嗯。”

小哑巴尴尬地应了声,想解释自己刚才不是故意,但根本说不出来话。

只能转身,开始对队伍的人先进行救援工作。

沙尘暴突然来袭,大家避无可避,好多人都直接被埋了起来。风沙过去后,一个个又跟死而复活一样,从沙子里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也有几个倒霉的,例如王导,直接被大风刮出去了几十米,又滚了好远。但总算有惊无险,好一会儿才走回来。

黎簇被挖掘出来的时候,头发跟被炸过一样,黄沙哗哗掉。

少年呆坐在地上,嘴里不时就吐出一口沙。

“呕——”

王盟转了一圈,走回来,焦急地对吴邪说。

“老板,马日拉不见了。”

吴邪眉色一凝,锐利的视线在人群中一一扫过。

果然,马日拉不见了。

向导没了,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老麦一听又骂了起来。

“他大爷的,这乡巴佬不见了,我们去哪儿找水啊。”

黎簇担忧道:“他不会死了吧?”

吴邪:“这片沙漠对马日拉来说,就是他的家。我们都能躲过沙暴,他不会逃不出去的。”

听话,马茂年由人扶着慢慢走了过来,哼了一声。

“都听见了,马日拉不见了。”

因为缺水,他的喉咙异常沙哑。

“王八蛋。”

“把刀给我。”

身边的伙计抽出一把弯刀,递给他。

马茂年接过刀,又朝吴邪走过来。

黎簇首先看不下去了。

“老头,你又,你有病吧你?!”

这一路上,这老头一有事就找吴邪的麻烦。他不烦,黎簇都烦了。

然而,马茂年举起弯刀,还没等架到吴邪的脖子上,就被另一把更大更长的砍刀打开了。

“镫——”

刀锋与刀锋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马茂年抬头一看,小哑巴单手举着一把西瓜大砍刀,直直地指着自己。

她没戴帽子,但是脸上系着一条蓝色的纱巾,露出一双杏眸瞪着他。摆明了他敢动手,她更敢动手。

马茂年随即露出一脸苦色,老头崩溃道。

“你就不能让我放一次狠话吗?”

每次他话都还没说完,这小祖宗腾地就冒出来了,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

现在更好了,话都不说,直接提刀。

接着,马茂年用一副哑得不能再哑的破锣嗓子,像是“破罐破摔”地朝吴邪吼道。

“每逢出事都有你,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最后几个字,老头声音陡然提高,宛如一只嗓子劈叉了的大公鸡。

“恶老头,不准吼吴邪。”

他冒火,小哑巴还冒火呢。手中的长刀随即灵活一转,她说着就要冲出去砍人。

“诶诶诶,我还没动手呢!”

马茂年害怕得接连后退,老头直接吓成了一个嘴巴大张的卤蛋。

他还没动手呢,这小祖宗怎么不讲武德呢?

小哑巴刚跑出几步,腰间忽然一紧,接着脚下腾空。然后就换了个方向,面前的人变成了黎簇。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

小哑巴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手,骨节分明有力,正在缓缓抽回。顺着往上看,是吴邪沉静的脸庞。

上次在孢子水池那里,吴邪也是这样把她抱,不是,端起来的吧。

黎簇也是懵得。

他就是看见小哑巴刚才冲出去,经过吴邪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单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然后就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吴邪上辈子可能是个吊车吧,他想。

再看事件中心,吴邪抹下唇边干燥的沙,深色的眸子看着马茂年。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马日拉说得是真的。”

“前面有海子。”

他脸上沾满了黄沙的灰尘,嘴唇干燥得起了皮,看上去和大家一样狼狈。但那双眼睛出奇地沉静,透出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神色。

话落,他率先朝马日拉之前指过的方向走去,步伐稍显沉重。

“吴邪。”

小哑巴忙跟上他,王盟和黎簇也紧跟了上来。

“吴邪,前面肯定有海子的。马日拉说得没错,沙尘暴带来了海子的味道。”

她遇到上一个海子时,也碰上了沙尘暴。当时空气中确实有一种淡淡的水腥气,和马日拉说得一样。

闻言,吴邪侧眸,正想开口,却见小哑巴忽然皱眉,盯准了一个方向。

“那是什么?”

远处的沙丘上,忽然有个小小的黑影在移动着,步伐不快不慢,颇为稳健。

小哑巴眯着眼看了会儿,确定那是一只骆驼,驼峰上还挂着她分外熟悉的包。

杏眸霎时一亮,惊喜喊道。

“祥子!”

紧接着,人就冲了出去。

“伊伊。”

吴邪忙喊了她一声,但小哑巴已经亢奋得跑远了。

身后的黎簇走过来,看着突然在沙漠里狂奔的女孩,不确定道。

“她不会是疯了吧?”

后面的人也都愣了,齐齐瞪大眼睛看着小哑巴一路朝前狂奔。

老麦虚着眼睛,“跑啥呢,马拉松呢?”

苏难眼神微凌,看见了远处沙丘上的黑影。

“不对,是骆驼。”

“骆驼?”

“这儿哪来的骆驼啊?”

“......”

身后队伍的讨论,小哑巴暂且不知,她正满心欢喜地奔向几百米外的沙丘。

她无比确定,这就是当初抛下她的那只骆驼,祥子!

当时这骆驼趁她睡着了,背着她的装备就要跑。她那时又累又困,还真没追上它。

她记得,祥子身上就挂着她的一部分食物和水的!

“祥子!”

“祥子,等等我——”

想着,小哑巴跑得更快了。

只要能把包拿到手,食物有了,水也有了。

不过,这头骆驼或许真地跟她犯冲。

远远地,听到她的声音,祥子憨憨的大脑袋一转,朝这边看过来。

小哑巴生生从那对大鼻孔里看出了“? ? ? ”,类似于疑惑的表情。

紧接着,祥子拔腿就跑。

“不是,祥子,等等我啊,祥子!”

小哑巴赶紧追,试图用声音唤醒它的记忆,她可是它的主人啊!

“祥子,你又要跑哪儿去啊?”

“你把包留给我啊!”

“祥子——”

此时,背后的一众人都呆住了,嘴巴张开。眼睁睁看着女孩追着那头好似“刘翔附体”的骆驼从这个沙丘,再跑到那个沙峰。

黎簇直接傻眼。

“不是,骆驼跑这么快的吗?”

看那四条蹄子倒腾的,都快出残影了。

吴邪:“一般骆驼的奔跑速度大概在四五公里每小时。”

“但受过训练的骆驼,奔跑速度不亚于骏马,最高时速可达70公里。”

“那现在这是.....”

黎簇看着远处撒蹄子狂奔的骆驼,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超级飞驼?”

吴邪:“赶快帮忙吧,骆驼背上好像有东西。”

沙丘上,小哑巴仍在追着骆驼赛跑,撕心裂肺地喊道。

“祥子,你这次抛弃我,可以!”

“但你把包还给我啊——”

“我的包——”

没多久,身后的支援赶到,一群人愣是围捕了一头骆驼半个小时,才堪堪把它截下。

小哑巴趁机迅速地扯下了驼峰上的黑包。

还不来得及高兴,身后的祥子哼哧哼哧,陡然张开大嘴,对着周围的所有人来了一个旋转的“忒!”

刹那,唾沫洒了一圈,周围的人无一幸免。

马茂年的情人露露率先尖叫起来。

“啊,口水,口水!”

“都落我身上了,老马——”

摄制组的几个女人也恶心地干呕起来。

老麦直接骂开了。

“死畜生,还敢吐我是吧,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用刀指着祥子,骆驼那张长凸的大脸就显出一种憨傻的挑衅。紧接着,嘴巴左右磨了磨,再次大张,对准老麦。

“忒!”

唾沫结结实实砸了老麦一脸,人当即炸开了。

“他妈的,老子今天剁了你!”

但祥子可机灵着呢,立即转身,撒开四条蹄子又跑了。

王盟笑道:“这骆驼还挺聪明。”

小哑巴记得没错,祥子背后的包除了装备,还有一部分水和食物。虽然不多,但应付眼下的状况,还是够得。

于是,众人就地休息,喝了水吃了东西,才好似终于活了过来。

短暂休息后,一行人继续往前。

包里的食物和水都不多,更何况他们有这么一大堆人,只希望马日拉说得海子不远了。

“吴邪。”

小哑巴将一袋肉干递给吴邪,他没接。

“先留着吧。”

他不吃,小哑巴又把肉干塞回了口袋,余光瞥见身后的王盟在眼冒金光,于是又摸出来递给了他。

看见一旁的黎簇,接着又从包里摸出一袋肠递过去。

两人立即投来感动的目光。也没敢吃太多,小心翼翼地抽出一点后,扔进嘴里,便满足地眯起了眼。

后面的人都羡慕地看了过来,有些直接咽起了口水。

“......”

吴邪扫了眼身后,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哑巴。

“刚才那头骆驼就是祥子?”

小哑巴点头,“嗯,就是我本来打算送你的见面礼物。”

吴邪想起刚才那头健步如飞的骆驼,只能给出一个“它看起来很活泼”的评价。

完全就是叛逆,这年头骆驼也这么狂野吗?要不要给它报名参加《沙漠大逃亡》啊?

“祥子,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吗?”

小哑巴摇头,“不是,蛮三取得。”

吴邪眉心微闪,“那个拐你的人.贩?”

“嗯。”

奇了怪了,这年头的人.贩子还挺有文化,居然还知道《骆驼祥子》?

依靠着小哑巴背包里的食物和水,众人又在沙漠中走了一天,才终于找到马日拉之前所说的海子。

当看到那片镶嵌在沙漠中的碧水珍珠时,所有人都激动了。但连日来的疲惫,使得一部分的体力吃不消,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小哑巴一回头,地上就倒了一大片。

“.......”

她看向吴邪,“怎么办啊?”

吴邪的眼神看着海子左侧的一个沙丘,眼神微眯,扬了扬下巴,指了个方向。

“那里有户人家。”

小哑巴循声看去,发现不远处果然有户人家。

两层高的小楼,整体呈黄土的颜色,占地蛮宽。院子周围围着一圈旗子,插着干胡杨的树枝,木棚里还养着几头骆驼。

沙漠深处,居然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眼下大多数人的身体都出现了状况,需要休息。他们便决定去向那户人家寻求些帮助,看能不能借宿休息。

在往那户人家搬运昏迷的人的路上,他们碰上了一个骑着骆驼的男人。戴着毡帽,皮肤黄黑,看上去十分憨厚。

看见他们,男人就跳下骆驼,过来帮他们搬人。

有人问:“谢谢啊,请问你是那户人家的吗?”

男人不说话,只是傻乎乎地笑,脑子好像有些问题。

在男人的帮助下,借用骆驼,他们很快将人驼进了院子。

进了屋,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个客栈。属于一对母子,儿子就是刚才帮他们搬人的男人,叫嘎鲁,有些憨傻。

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梳着两个长长的辫子,很传统的蒙古族打扮。

她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这支队伍,张罗着安排房间给他们休息,打水之类的,很快忙碌了起来。

黎簇也昏迷了过去,由王盟背着,先上了二楼的一间房休息。

这间沙漠客栈的房间不多,毕竟平时怕是根本没人。马茂年和他的情人露露占了一间,苏难占了一间,苏难的几个伙计占了一间,摄制组占了一间。

最后剩下两间房,小哑巴便独住了一间,吴邪和王盟,还有黎簇三人挤了一间。

屋子不算大,陈设简单,大多是木制的家具,木床木桌木板凳。

小哑巴进屋,桌上已经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了。因为挨着海子,现在用水总算不用太省了。

所以她就奢侈地倒了一小盆水洗脸,取下头上的兜帽,温热的水拂向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还真是命大,这样你们都没死。)

“影”的话幽幽然响起。

小哑巴没理。

这几天“影”是逮到一个机会就要冷嘲热讽她两句,她已经学会自动屏蔽了,至少不会像原先那样那么容易受到刺激。

屋里的温度比外面凉快不少,小哑巴便脱下了外套,拿了一块洗脸盆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走到桌边坐下。

“影”:(危机也解除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吴邪你的真实身份?)

小哑巴刚坐下,就听见这句话,擦脸的动作不自觉一顿。

“影”却像是突然抓到了她的一个错处,语气愉悦起来,夹着恶劣。

(怎么,你一个冒牌货,难道还打算继续用江伊的身份骗人?)

(呵,原来以为你只是蠢,现在又多了个卑劣的毛病。)

小哑巴的手忽地搭到桌上,声音微凌。

“我没有。”

“影”:(那你怎么还不告诉吴邪?)

(别再跟我扯什么你是江伊,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看就是你舍不得这个身份,想继续欺骗吴邪和他在一起。之前说我骗你,现在你自己不也成了个假冒别人的骗子!)

小哑巴声音拔高了些,“我说了我不是。”

她只是想先把一切都查清楚而已,没有想骗人。

“影”之前的话固然说得通,可他以前就骗过自己,话的可信度不高。小哑巴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目前的情况,她也暂时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或查清自己的身份。

赶路的这些天,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焦躁。

可“影”在她的身体里,最是能洞察她的这些情绪,所以才不停出言刺激她。

眼下,“影”又哼了一声。

脑海中,那个代表他的小人迤迤然双手交叉,托着冷白色的脸颊。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显出几分锋冽的戾色。

细看,眉眼间不乏对世间一切的藐视与轻蔑,姿态懒洋,自流露出一种骄姿之态。

(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你就查吧,我看你能查出个什么名堂。)

(不过就算你翻了这天,也改变不了,自己不是江伊的事实。)

小哑巴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沾了水的毛巾一再缩小,滴出水来。粉色的唇抿得紧紧地。

她想反驳“影”,却根本没有一件事能拿出来讲。

自青铜门苏醒后,她频频想起吴邪这个名字,本以为是以往的记忆刻骨铭心。

可“影”告诉她,这刻骨铭心的记忆不属于她,而是江伊死前的情绪残存,从而影响到了她。

而她脑海中偶尔闪过的那些画面,她以为是从前的自己的。

可“影”说那不过是因为当初他在江伊的身体里,对于江伊的经历了然执掌。而如今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因为苏醒的时间不久,他和自己的情况都不稳定,所以那些记忆偶尔也会错乱的显现给她。

“影”:(但是现在你我的状况稳定,我问你,你眼前还闪现过那些画面吗?)

闻言,小哑巴默然。

确实,自从遇见吴邪后,因为有他护着,她没再受过什么伤,身体开始调养恢复。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眼前突然恍惚,闪过往事画面的感觉了。

之前她本以为抓到的“影”的漏洞,也根本不是那样。

“影”说她是新初生的影子,不是江伊。但江伊存在时,他也在。既然她不是原来的江伊,那现在的他,也不是原来的“影”。

但“影”给出的解释,她没法反驳,甚至是认同的。

“影”是影子中特殊的那一个。他有意识,但没有身体,所以可以作为永恒的不变,一直存在。

好比他只是一个飘荡的魂,在谁的身体里都是一样的,不会变。

即便现在她死了,以后“影”也会出现在又一个新初生的影子身上。

但“影”的这种永恒要是真地的话,也间接的证明了她不是原来的江伊。

这也就是小哑巴一直这么纠结的原因,因为“影”是永恒的这一点,她没法否认。

“影”:(我可提醒你一句,从始至终,吴邪认得人都是江伊,而不是你。)

小哑巴心头一震,眉心猝然拧紧,握毛巾的手再次收紧,指尖成了白色。

如果她和江伊真地是两个人,现在吴邪把她当做江伊,她既对不起了吴邪,也对不起真正的江伊。

在这一刻,小哑巴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恨”的情绪,纤细的手指蜷曲,咯吱咯吱直响。

她痛苦而又崩溃地质问“影”。

“为什么,如果我不是江伊,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影”惯是一副谁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此刻,也是一派无所谓的语气。

(我困在你的身体里,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吧。)

他这种轻飘飘不在乎的样子,最是能气得人呕血。

小哑巴感觉喉头梗着一股血腥,整个人的情绪都开始暴动起来,好似浑身的血液都在狂嚣。

脑海中,那处于平衡的两股意识,一方突然气势暴涨,横冲直闯,似乎马上就要冲破束缚钻出来。

不好。

小哑巴立即闭目敛神,开始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

“影”就是故意气她,好让她心神大乱,趁机夺过身体的控制权。

之前那次他是怎么趁自己睡着,跑出去杀人的,小哑巴不知道。但她现在醒着,就绝不可能让“影”出来。

额头不停冒出冷汗涔涔,原来还算红润的脸颊被疾速抽走血色,面白如纸。她紧闭着眼睛,咬着牙关,强行压下自己心间的躁动情绪。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那道汹涌如洪水的气势才渐渐矮下去,重新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

小哑巴缓缓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空,差点没一头栽在地上。

(白费功夫,这具身体早晚是我的。)

被打压回去,“影”的状况似乎比她好不少,声音听不出任何不对,甚至更加嚣张。

“咚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小哑巴撑着桌沿,有些警惕地看向门口方向。

“谁?”

“是我,王盟,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是熟人,小哑巴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有些跌撞地走去给他开门。

因为刚洗了脸,她没戴帽子。门一开,王盟就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瞳孔微睁。

“你怎么了,生病了,要不要我去叫老板?”

“不用。”

小哑巴忙把他叫住,侧身,让他走进来。

王盟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好几碗奶茶和一些奶糕。应该是客栈的老板娘准备的,他去拿了,正好给自己端一些过来。

王盟进屋,把奶茶奶糕放在桌上,又不放心地扫了她好几眼。

“真不用叫老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小哑巴摇摇头,“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王盟又再次确认了一遍,见她坚持,只能说了句“好吧,那我先给老板他们端吃的回去了。”

“等等。”

他正欲出门,小哑巴却忽然把人叫住了。

王盟疑惑地转过身来。

“还有什么事吗?”

小哑巴一手按着桌沿借力,才不至于让自己摔下去。看着王盟,缓缓抬起手,指着自己。

“你以前,有见过我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和吴邪的关系那么好。王盟又是吴邪的伙计,肯定是见过她的。也许能从王盟的口中,获得一些线索。

“以前?”

王盟眨巴了两下眼,莫名透着一股子呆萌,接着仔细盯着她看了会儿。

眼睛里时而闪过迷茫,时而闪过疑惑,最后变得清明。

“没有。”

“没有?”

小哑巴眉心皱在了一起。

怎么会是这个答案?

不可能啊,照理来说,她和吴邪以前是朋友,走得近。王盟身为他的伙计,不可能一次也没有见过她啊。

“影”冷冷道:(他见的是江伊,又不是你。)

小哑巴颓然坐回凳子上,连王盟是什么时候走得都不知道。

不,不对。

即便她不是江伊,但她的样貌和江伊是极为相似的。王盟要是以前见过她,没可能认不出来。

除非,除非.......

小哑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问题。

首先,她现在能肯定一件事,她以前死过一次,所以才有青铜门的这次初生。

照她以前和吴邪的关系来说,王盟不可能没见过她。就算没见过,那杭州应该是吴邪常待的地方吧,他的铺子在那里。

根据脑海中之前闪现过的片段画面来看,江伊是肯定去过杭州的。

那她之前被拐到杭州时,遇上了那么多认识吴邪的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呢?

她也不是大众脸吧。或许这么说有些夸大了,可她绝对不是那种让人过目就忘的人。

这不对劲。

除非,除非.......

她的存在被抹去过!

当初的江伊应该做了什么事,所以导致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也不对,那吴邪为什么还记得她?

可是,可是这是小哑巴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一种解释。

只有被抹去过存在痕迹的人,才会被所有人忘记,忘得彻彻底底。

小哑巴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似乎是因为靠近事件真相而引起的一种兴奋和恐惧的交杂,指尖的温度也变得冷了。

“......”

她想起之前吴邪和自己提过的张家古楼,虽然他没多说,只是简单几句。但小哑巴还是能从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中看出一些不寻常,那个地方绝对不简单。

而且,江伊好像就是在那里出了事。

如果,当初的江伊就是在张家古楼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死去的。

那她完全能够相信,就是因为张家古楼里的事造成了江伊的死亡,也造成了后来的被抹去存在。

到底,江伊到底做了什么?

小哑巴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心神再次乱了,一发不可收拾。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以至于死后还要被抹去痕迹,以几近于抹杀的方式?!

等等........

小哑巴忽然意识到一件残忍而血淋淋的事情。

身体自脚底升起一道彻骨的寒意,逐渐向四肢百骸蔓延。

如果曾经的江伊被抹杀过,那自己,就绝不可能作为江伊再次初生!

“影”轻笑起来。

(对嘛,你终于想到这一层了。)

他的声音慢慢变冷,似乎压抑着很多情绪,隐隐有一种雷电在云层中低吼的感觉。

(是了......被它抹杀的人,绝不可能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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