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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混沌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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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谢邈方一进学正殿就感觉到了不太寻常的氛围。

由于学正殿制度特殊,不同于朝堂上官阶诱人,在这里工作的从官们大多都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平日并无什么八卦奇闻能惹得他们上心。

可今日谢邈一进门,便察觉经过身侧的同僚都有意无意地瞥着她,或探究,或鄙夷,总之不是善意。

“你去见了肃王公子?”尚还留在无因阁帮忙的顾秋云瞧见她,拉着人就去了角落旁门外,张口这样问。

谢邈轻轻皱了皱眉头,她和梁封城见面……见了多次了,也是什么值得众人关注的大事吗?

顾秋云看她也有所不解,耐心解释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抛开身份官职,谁也不能不让人交友闲聊。可不知如何,张主官得知此事,他为人板正,好个循规蹈矩……眼下正等着要听你说呢。我也是来同你打个招呼,你有所准备才好。”

谢邈木木地点了点头,显然,她还不觉得这事情有哪里不对。

“你是交友、应酬,哪怕是要结亲,我都不管。”张怀升更是直接,“却不能滥用职权,顶着学正殿的名头为谁做事。学正侵朝,此乃大忌。”

这话说的谢邈实在糊涂,她进京来的确另有目的,也偷摸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可这些小动作与梁封城之间的关系微乎其微。事实上,若非她几次三番去肃王公子跟前露脸彰显存在感,恐怕连两位当事人都不觉得他们之间哪里有关联。

远在学正殿的张主官是怎么知道的?

再者,只因她与王公子见过几面,在外人眼中就已经是在为他做事了?

太不应该……

谢邈一时没有回话,只状作茫然地回看着上司。

张怀升见她如此,先是卷着书文敲了敲手心,腹诽这新来的年轻人看着伶俐,到底是知道的少,华而不实,真是不知道刘恪温大人看中她那点好了……随即又一副心累的样子开口说:“你去了文武楼查那个缺考的武试考生?这是学正殿的活儿吗?是我交代给你的活儿吗?”

谢邈恍然,竟是因为此事。

“老师是说武试除名的沈学子?”她自如地换上懵懂的无知神色,谨慎地说:“下官只是去了文武楼,却并未是要见他,老师可是误会了?”

听见她叫老师,张怀升又头疼几分。

“你是不是去见他,见没见到他,你心里清楚!那个沈恕先前在武试考场惹了谁,你又和这邢都哪户高门显贵有交情,学正殿上下都看的清楚。”

谢邈神色开始变得慌张,“老师,您真是误会了!”

她开始小幅挥动着双拳,“您是说我为了肃王公子去查沈恕?苍天有证,下官与肃王公子只数面之交,何故为了他身上的纠葛搭上自己前程呢?……下官去文武楼,只是想找到族兄所在。”

张怀升看她十分紧张,倒真是害怕的样子,将信将疑问道:“什么族兄?”

“下官的族兄,也来邢都参加武试,可彼时他离家赴京,并未告知住在何处,故而下官不知其安住何方。实不相瞒,自下官进京以来便一直寻找族兄下落,只是尚未找到……”说到此处,谢邈又适当地显露出几分思亲之情,“武试刀剑无眼,下官更是担心族兄安危,只好趁着事少,处处客栈都寻找看看……不知如何却与那沈学子扯上关联?”

张怀升尚存疑窦,久未言语,只继续审视着对面战战兢兢低头拱手回话的谢邈,文人的眼神一旦犀利起来,便定要洞察至底,不放过任何背光的阴影。

好在谢邈并不是完全地撒谎。

她那兄长的落脚地的确不知所在,她也果真自入京便在探查各间客栈……只不过不是为了寻找,而是为了躲着那位兄长罢了。

良久,张怀升终于舍得把视线移向别处,他虽对这个刘大人安排过来的小荫官心存不满,可这些日子谢邈到底算是恪尽职守,既未有大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冤枉谁。

“哼,说到底,你还是与肃王公子走得太近,才惹得旁人注意。”

此话一出,这事情便算是过去了。谢邈仍旧提着一口气,她在思考张怀升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谢邈有过失不当之处,定会小心改正。”

张怀升依旧一下一下地敲着书文,只是力度明显小了许多。“你职在学正殿,有族兄在考一事却无人知晓,可见是个谨慎的人。既知道谨慎,又何必去招惹——”言至此处,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气,“算了,我又何苦多说。”

谢邈依旧低着头,认真听着老师的教诲,即便她清楚自己在张怀升心里还远远算不上是个正经学生。

室中陷入一片静谧。片刻,张怀升放下手中的书文,背手行至窗前,状似低声自言自语,说的话却能让谢邈清楚地听见:

“有时急于自证,上赶着踏刀走火,却不知人家未必需要你如此这般。见得多了,反而显得不重要。”

这话不知道说谁,可谢邈偏是觉得,就是在说她和梁封城。

须臾,张怀升长叹一声随即转身,竟是被还站在当处的人吓了一跳,方才沉思忧郁的模样一散而尽,惊道:“唉?你怎么还没走!”

留给梁封城深思谢邈心意的时间并不多,实际上,他身上的伤口需要及时换药,只短暂地休息了两日,便又投入到紧张的三场比试中去。

三场比试比之前两场更加紧张,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之间也再没什么交流,上台打架,下台吃饭,一些同龄人在考院中来来去去,更像是在同一个帐篷用军饭的敌我双方。

梁封城、卫方垣、谢遄三人俱被分到了三场前半晌,许是过了两场,大家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带了伤,有些考生更是没什么精神,三人打起来也没费多少力气。

倒是赵叔韧,分到了下午第四组,拖着一条病腿上了台,上台后又选了同一把长刀。

这几场下来,这把长刀亦伤痕累累,刀柄上满是划痕,刀刃也有卷刃的地方,在武斗台上实在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可再看向旁边的赵叔韧,虽然换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腿上的伤也不再流血,可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伤势和虚弱,如此再持这柄长刀,倒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三人在台下十分担忧地看着赵叔韧,当对手上台时,纷纷睁大了眼睛愣在当处——

竟是张舶帆。

这种惊讶在当日分组结果出现时已经出现过,虽说赵叔韧到底都有极大的可能性与张舶帆对打,可众人万万没想到这种可能会出现在眼下一方重伤的时候——这个伤者还是看上去更弱一些的小个头。

张舶帆如二场那日一身月白武服,乍一看身上一点伤痕或血迹都没有,三人还以为他这是带了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直至他转身挑选武器,后肩处一道喷溅血迹证明这压根不是新换的衣服——分明就是二场那天同一件!

梁封城见鬼似的看向卫方垣:“你这都是什么朋友,哪有人打了一场身上就一个血点的?他莫不是二郎神君转世!”

卫方垣也是呆呆愣愣,“我,我是知道舶帆大哥厉害,毕竟崆州武试头名嘛……”

台上的赵叔韧更是完全僵住,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他看着张舶帆面色和善,又穿着一身皎白如月的干净衣裳,像个文人,哪里像是武夫?

不知怎么的,赵叔韧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张舶帆,真如学正殿里的三公活过来了一样,就算打他也必然是坦坦荡荡,若遇到旁人,指不定会对重伤的自己使什么阴招。

就在此时,张舶帆选好了用剑,端端正正像赵叔韧行了一礼。

“伤好些了吗?”

“能站着。”赵叔韧长长吐出一口气。

输也不怕,左右这条命已是值了。

死也不怕。

“舶帆大哥,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来日我伤好,定好要正经地同你再打一场!”

张舶帆无甚表情地看着他,半晌,用不知是同情还是可怜的语气回了一句:“也好。”

赵叔韧一愣,生怕对方不使出全力似的,“舶帆大哥,你——你莫要因为我有伤就手下留情!我宁可死在台上!”

张舶帆抛开剑鞘,“放心。”

梁封城看着张舶帆的起势和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张舶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方垣还十分担忧地看着赵叔韧,“谁,张舶帆?他是张家的大哥,我们这些在崆州的同辈总少不了和张家的孩子们玩,舶帆大哥有时也跟我们一起,不过和我们比,他总是最稳重也最可靠的那一个。你是担心赵叔韧?放心,舶帆大哥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说完,卫方垣不再同他搭话,转而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动静。

梁封城眯了眯眼。

“多半不妙。”一直没开口的谢遄突然压低声音说,“他可是一头狼。赵叔韧?就是只缺根筋、如今还瘸了条腿的兔子。”

台上。

赵叔韧中毒的右腿其实根本不能用力,眼下虽是站着,但身上大半的重量都放在左腿上,同时用长刀做支撑。张舶帆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心中明白的很,若此人只是个普普通通右腿受伤的对手,他一招就能将其制服。

可是……

他回想两天前,赵叔韧和王沅的那一场比拼——那头丝毫不顾性命、如入虎口夺食的小兽。

张舶帆握紧了剑柄。

台上的考官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赵叔韧这种拖着病躯上台的考生数不胜数,知道自己无甚希望,对上张舶帆这种没受什么伤的,注定是要下台的命数,只求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去。

从官走流程地击鼓鸣锣,走流程地坐在考官位上,走流程地等待张舶帆将赵叔韧送出无因阁。

比试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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