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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由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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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如鹰人如其名,鹰视狼顾,虽不用兵器,单是一人作起势态便有腾腾杀气。梁封城习惯性地后撤半步,剑锋指向对方。

玄铁长剑通体漆黑如墨,剑身靠近剑柄处刻有镂空的“封城”二字,是当年梁修将此间从祠堂请出后,请人来府中刻下的。钟如鹰远远看到那把泛着森冷之光的长剑,忽眯了眯眼,“你这剑,我仿佛见过。”

“必然不会。”梁封城笃定地说,“不瞒你说,我这剑还是头回见生人呢。”

除去与薛师隐没打成的一次不算。

钟如鹰道:“我有鹰的眼睛,断然不会看错。”

难道是见过祖父的那把?梁封城心中疑惑,这钟如鹰不过二十岁左右,即便是祖父尚在关北山时,他也不过婴孩年纪,怎会见过那把剑?

不过钟如鹰也只是随口一提,他并没有借此话题与梁封城闲聊的打算,几个翻身速冲上前,只一眨眼的功夫拳头就抵在了梁封城肋骨处,将他打得连连后撤几步。

这一拳用力极强,梁封城捂着自己的右肋处,五官都拧在一起。他震惊于钟如鹰的速度之快,翻身上前的功夫他居然连剑都拔不出来,等反应过后,便是肋骨将要断掉的剧痛。

不过片刻,两人又扭打至一处,梁封城手中用剑,明面上虽像是占了上风,实则钟如鹰毫不畏惧剑锋,几次竟能直接用小臂将玄铁长剑挡开,继而以拳脚攻击。好在钟如鹰先前的伤牵扯筋骨,几个回合下来,早已不像开始那般气势汹汹,梁封城终于寻得时机,开始持续进攻起来,玄铁长剑的攻势逼得他连连败退,将至台沿。

已至此地,头名近在眼前,只要过了这一关便是光宗耀祖、仪仗游街,任谁也不会如此轻易放弃。饶是受伤无数、体力将尽的钟如鹰,也握紧拳头,长吐一口浊气,复而再度蓄力、迎着玄铁长剑冲向了压制着他的梁封城!

梁封城瞳孔骤缩,就在剑锋将要划过钟如鹰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撤回长剑,闪开对方要害而直直落至下盘,继而胸前便实实受了钟如鹰一掌。

钟如鹰毫不躲闪,大腿被玄铁长剑砍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梁封城则被一掌推到在地,双手虚扶着肋腹不敢用力,唇边隐隐渗出殷红血迹。

凤台之上,站在陈滁歌身后的谢邈不禁瞥过眼去。

陈滁歌注意到她这动作,说:“小谢大人头次来武试考场观看比试,吓到了吧?”

却也不是,早知道这肃王公子手脚不利索,只是亲眼见还是难免被这粗鲁场面冲击到。

“能亲历武试终场,是谢邈的荣幸。”

台上两人一仰躺一站立,虽钟如鹰已是重伤,但从官看着倒像是梁封城再难起身,正打算起身报一组结果,一旁的陈竟省竟头回在比试还没结束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此组若是决出结果,输掉的那个便是一等了?”

那从官怔愣片刻,方知主审官这是在问他……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正、正是。”

一侧的陈滁歌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没说话。

从官又要去报,陈竟省再问:“赢者还要再同成梧比试?”

从官再回:“是……”

接连几次,从官报结果的动作总是被主审官打断,等他回答几次又要起身时,竟发现先前仰躺在地无法起身的梁封城,竟用长剑强撑着上身站起来了!

谢邈早注意到这边动作,只有那钟如鹰还以为自己必然获胜,被站起身的梁封城吓了一跳。

他方才用了几成力打出那一掌自己再清楚不过,若是不习武的挨住恐怕就要咽气,就算是常年习武的强壮男子也得被打断肋骨,梁封城左肩带伤,挨了他那一掌竟还要站起来?

“你要掂量着轻重,名次重要还是命重要?”

谢邈心想,他这话可说得无用,天下人都知道这肃王公子是最没有轻重的。

梁封城啐出一口血沫,撑着玄铁长剑,眼睛也无力再睁开,喉间的鲜血让他根本不敢张开嘴,只能十分费力地吐出狠话:“你不也一样,若方才长剑过喉,你现在还能站着喘气?”

钟如鹰听了这话,想起方才梁封城为不伤他要害而作出的躲闪动作,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如今二人都重伤至寸步难行,梁封城的胸部剧痛牵扯着他整个上身和脊柱都无法自如行动,不断有鲜血涌上。

钟如鹰若要出招必得近身,他是不急的……

两人不知是各自休息还是如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动作。日头逐渐起来,梁封城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若再耗下去,恐怕他是动也不能动了。

就在他的思绪即将进入混沌之时,忽听得对面有人袭来。钟如鹰大约是牟足了力气,丝毫不顾腿上伤势地向梁封城攻去,用与第一拳如出一辙地速度,霎时到了他面前!

众人屏息凝神,纷纷盯着武斗台的动向,若是梁封城再受对方一拳,莫说输赢,只怕性命难保。

从官俱是捏了把汗,就连台上经历几届选试的陈滁歌大人也双手紧握座椅,若是肃王公子在此处出了什么差池,在场之人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小谢,小谢!快去……”快去击锣停赛!

谁知这陈滁歌一句话没吩咐完,下一瞬——

钟如鹰竟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凤台的角度根本看不清钟如鹰的拳头有没有落在梁封城身上,而后者手中的玄铁长剑依旧撑在地面上,待武斗台旁的从官上前查看,不禁倒吸一口气——

梁封城原本无法动弹的左臂,此时正高高抬起全力支撑左腕。

而在他的左手,正持一柄匕首,刀尖直直抵住抵住了钟如鹰的喉咙,若再近微毫,今日这无因阁便要再起白绫。

……

邢都,肃王府。

奉堂是肃王府中供奉三公之处,这样的地方几乎在邢都每户家中都有。自打大公子前往无因阁赴考,奉堂日日人满为患,尽是来给大公子求平安的。梁封城在无因阁待得时间越久,说明名次越在前,武试的时日越久,王府中人心中越是雀跃。

只是今日,奉堂又恢复了选试开始前的沉寂,众人受命被遣至别处,唯有管家柳坪守在门口。

不多时,柳坪被传入奉堂。

梁修背对门口,负手仰看正堂高挂的三幅画像,有些疲惫地问道:“如何?”

柳坪答:“赢了一组,伤得不轻,过了午时便是头名之争。”

须臾,梁修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饶是谁家儿女能在无因阁武试走到这一步,都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可在梁修处似乎并非如此。柳坪有意开解,“大公子能力出众,志向远大,王爷当高兴才是。”

梁修不言,先朝面前的三公像恭敬作了一揖,随后缓缓转身,用只有堂中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对柳坪说:“城儿的身世,算上整个王府和澍原梁府,除却方葵,便只有你我知道。”

柳坪一惊,“王爷……”

梁修:“城儿当年突然说要考武试,我便有些担忧,可转念一想让他有点事做,忙起来,少受些流言纷扰,也许会是件好事。只是如今越考越高,眼看着真要入朝做武将,”他担忧地看向柳坪,“…做了武将,将来是要率军驻边的,如果他被调去关北山,那——”

“王爷!王爷…”柳坪连忙道,“那些陈年往事,你我不说谁还能知道?依柳坪看,便不再提了罢。大公子不知道那些事,就算去了北边也不会出乱子的。”

许是说到往事,梁修难得有些悲怒外露,“这些年,我真是没有一刻不想把当年那个护卫除掉!”

二十年前,北方丰须正值王子争位,爆发了一场震惊天下的王族内战。南元皇帝陈臧初登皇位,野心勃勃,希望借王室内乱之机攻打丰须,占领其富庶的南部十三座城池。

当年驻守关北山大营的主将正是梁修。

陈臧在梁修回京述职之时,向其宣达发兵丰须的旨意。彼时梁修之妻、当年的青州长史周方葵因身孕去职在府休养,听闻丈夫要出征丰须,无论如何也要随同前往。梁修不愿妻子随军奔波,可周方葵却坚持生死相依,据说梁修感动得痛哭流涕,只得带上周方葵,又派一队亲卫保护她。

丰须内乱以王长子、当今的丰须老王爷即位为结局,南元趁乱占领了丰须南部边缘的四座小城。此次南元北征历时一年又四个月方结束,而梁修夫妻则在边军大营中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梁封城。

可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消息,一个自称是当年大营中随侍的护卫称,周方葵因路途奔波边地苦寒,怀着的孩子根本没保住,最终夫妻俩带回去的梁封城并不是亲生子,而是他们所抚养的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

这话听着荒诞,还是传到了澍原梁氏耆老那里。尽管梁修夫妇一再说明这孩子就是梁氏血脉,可宗族耆老并不买账,以至于多年后梁修的二公子梁封池都出生到了年龄入族谱,大公子梁封城入族谱这事还被拖延着。

再后来,丰须王五十大寿醉酒,周方葵在那场混乱的青州战役中惨死,清楚梁封城身世的人便只剩下梁修和王府管家柳坪了。

本来是尊贵的王爷大公子、应顺利成为肃王府世子的梁封城,从此成为了整个邢都、甚至南元全境的笑料。

思及往事,梁修的神色染上几分悲恸。

“我也想过,倘若城儿真得了好官职,别人自然能高看他,可毕竟要去驻边…褚凡中的大女儿,一去可就是十二年,眼看半年前就要到回京的时日,让四皇子几句话又给调去西南战场了。”

“王爷下辖兵部,定不会让大公子受这样委屈。”

“你说得轻巧!”梁修冷哼一声,“若由我出面调他常年在京、在守卫司或禁卫谋差,他能把这奉堂掀了你信不信?”接着摆摆手,仰看三公叹着气,“当下只希望城儿在终场少受些伤罢。都准备好了吗?”

“一早就准备好了,太医就在偏厅坐着呢。药材、膳食、汤浴全都备着,洗霜昨天就带着人开始打扫听松阁上下,早上还来问说红绸要不要挂上呢。”柳坪想到洗霜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忍不住地笑。

“哎,这个不急。”梁修说,“马车备好了?”

“已在府门。”

眼看要到正午,梁修宽袖一挥,“走,咱们到无因阁门口等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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