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
和家里闹翻的那天起，庄尔就不再带庄俊杰，白天带着李鹏华给她的20件衣服，去华宅镇农贸市场外的自产自销地卖衣服，晚上就回集体宿舍的床上睡觉。偶尔会为自己前路感到困惑，但自怨自艾解决不了问题，来路和未来都是荆棘，还是选择未来吧，至少还有希望。
这几天的生活，跟庄国强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全都靠自己。这时候庄尔觉得庆幸，幸亏自己单独被安排在了集体宿舍，不然跟他们闹翻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至于吃的，每天花2元买2个馒头，自己抗吃一天。
卖衣服刚开始就遇到困难，来自产自销点的都是大爷大妈，对服装的时尚敏感度为0，只求便宜质量好的衣服。庄尔手上的都是外卖原单，设计较为新颖，不受大爷大妈们喜欢。连续两天都没有卖出去一件，后面几天跟隔壁摆摊卖菜的老太太聊天聊多了，也就互相熟悉起来。发现大爷大妈们自己是不舍得给自己买衣服，但是对孙辈们却是很舍得花钱。
庄尔先从隔壁卖菜老太太推销，从自己试穿到讲搭配的广泛，再降价抛售，又红着眼睛说着自己的不容易，老太太心软最终被说动给自家孙女买了一件。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第二天老太太孙女带着同学也来买，再加上其他摊位大爷大妈的支持，20件衣服很快就卖出去了，自己赚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
有收入的庄尔，也知道有人情世故要还，咬牙给门卫老李买了五袋下酒的花生米和一瓶红星二锅头，算是感谢他的牵线搭桥。又买了两包上次老张递给刘警官的那个红色盒子的烟，打算送给李鹏华主任。不买不知道，一买吓一跳，拿包烟尽然要48元/包，看着自己空瘪的钱包，庄尔决定还是买一包吧。
…………
这天衣服卖完，庄尔拎了白酒和花生米去感谢老李，顺便想找他再去跟李鹏华主任说说，再分给自己点衣服，帮帮自己度过“童工”阶段的这几个月。另外还想跟老李打听，陈今岚的下落，毕竟之前卫良说过，看到过姐姐和陈今岚所在的摩托车车队有过交集，没准陈今岚知道姐姐的下落，自己有姐姐资助，就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
老李人天生热情，也不全是看在庄尔拎东西的份上，很爽气的讲了庄尔想知道的事。“再要跟李鹏华要衣服比较难，毕竟上次听说是有老板娘点头，才特地开仓库的。这次再要，还需要跟老板娘汇报，他不太会为你开这个口子。”
听到这话，庄尔觉得更难了，是不是还要给老板娘买点礼物，谢谢她的帮助。可是老板娘什么都不缺，自己又没钱，能送什么呢？
“至于小老板，这个很简单，他最近跟着老板娘在学做生意，天天都来厂里的，你去厂办的厂长室就能找到他。”老李接着说道。
“直接冲去厂长室不太好吧，我需不需要先跟李主任申请，一步一步来呀？”庄尔有点威权的咨询到。“哎，不用。老板娘人很好的，厂里职工有困难都直接找她的。你找鹏华，他是个挑不起大事的，一问一转，不是瞎耽误功夫嘛”老李继续说道。
“你只要往厂办公室那栋楼走，楼梯上三楼，最里面那间办公室就是厂长室了。进门之前记得先敲敲门”老李建议道。
…………
穿过今岚制衣厂20米的工厂中间水泥路，厂办所在的三层办公楼赫然眼前，大门进去，一楼尽是些原料仓库。踌躇间，庄尔正犹豫是先往东还是往西走找楼梯时，一个清隽少年的声音响起：“你要找谁？”。
抬眼一看，这是……公交车上看到的“浇水烟花少年”？不穿皮衣机车服，一件普通的大阿迪达斯卫衣就穿的很养眼。“我在找楼梯”庄尔小声说道。
“往南面走到底就是楼梯了”少年说道。“谢谢，但是哪边是南边啊？我只分得清左右”庄尔尴尬的道。少年有股憋笑又未笑的尴尬表情“现在你的左手边走到底，就是楼梯”。
想要再谢谢指路人，对方已经大步朝门外走去。再次的感谢，应该也是不需要了。
庄尔上了三楼，很容易就找到了厂长室。站在门口，整理整理了衣服，用手梳了梳刘海，骨起勇气敲响了那扇门。“请进”一声严肃的女声传了出来。
华龄凤看到庄尔愣了一下，看着门口微笑踌躇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的来意，但也本着来着是客的的善意，招呼她坐。并顺手将茶台上的矿泉水递给小姑娘，让她喝。
庄尔拿了水，开了瓶盖，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又深呼吸一次说道：“老板娘，你好……我……”正要开讲。门口有人大喊“妈，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鹏华叔，你自己再想办法吧”。
被门口喊声吸引的庄尔，惊讶发现，是楼下的指路少年，也是小老板？他就是陈今岚？之前一直戴着头盔没看到过脸，自己怎么这么蠢，竟然没有发现？懊恼着，又用手握成拳头，轻轻拍打脑袋。纠结的想，如果当时看到他的脸了，自己是否又能同样的坚决拦车？
“你才出去这么一会会，办公室、各车间都找了吗？别不想多跑几步就乱说哦。”华龄凤问着儿子。“真没有……就是没找到”陈今岚有些不耐烦。
“你也过来坐坐，这位……”华龄凤说道，又看了看庄尔，这是让庄尔自我介绍？
“我叫庄尔，来自山北县固元镇庄家村，今年16岁，我爸爸是三车间的车间主任庄国强……”想要继续说下下去，陈今岚“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庄尔脸有点热，这是会错意了？自己乱说错话了？
拉了拉儿子也坐在沙发上并说“你别打岔，这位庄尔找我有事，认真听她说。如果，不想听就出去厂里再跑一圈，去把李鹏华给找出来。”
一屁股坐下的陈今岚，想着这姑娘真搞笑之前是拦车孤勇者，这会又是蠢蠢的打自己，这会又在介绍自己的家底，也不知道找妈妈什么事。比起在外面晒太阳乱逛，他更愿意坐这里听笑话，给自己解个闷。
“没事，你找我什么事，继续说呀……刚说到哪了？”华龄凤说着。
“三车间主任庄国强”陈今岚补充道。“刷”一下，庄尔的脸更红了，深吸口气，大着胆子继续说：“之前我想卖仓库里的衣服，李主任送了我20件，现在都卖完了。我想问问老板娘，能否再送我几件，这次我有偿代卖，卖了的钱，可以跟厂里分成。”
“小姑娘，还挺厉害啊，短短几天就卖完了，怎么卖的？”华龄凤带有赞扬的问道。
想着这是老板娘在试探她，关系到她之后能否持续有货源的大问题。庄尔认真的回答道“是在华宅镇农贸市场前的自产自销点卖的，价格卖不上去。接下来卖，我想去城关区试试，那里是市中心，年轻人多些的地方卖，应该能再卖高点。”
“今岚，你看看。庄尔年纪比你还小，生意头脑却很棒。之前的20件衣服卖的很快，之后的计划又头头是道。我们虽然是服装代加工厂，但是你觉滞销的成品样衣还是很多，你说怎么把这些衣服卖出去？”华龄凤转头看向儿子问道。
心里一突突，陈今岚心里暗叫不好，自打跟在妈妈身边管理厂子之后，她开始好为人师，动不动就上升到经营战略，这不借机又开始抽查课堂作业了？还是不回答的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回答了还有跟多的生活场景拷问在等着他。
心里惴惴不安，庄尔心想，老板娘这是在夸她？她卖的生意好，是好还是不好呢？自己要接着说？还是听小老板说。还有要问小老板姐姐的事，是现在问？还是当面问？
眼前两个年轻人，心事各异，又都不想答话的样子。还是华龄凤打破沉默“庄尔，你年纪还小，相信李鹏华把我的话也带到了，你过几个月就满16岁了，到时候厂里可以给你安排岗位，你为什么着急的要卖衣服？”
这是不同意自己继续卖衣服？庄尔有些焦急的说“老板娘，我家里穷。家里三姐妹和一个半岁不到的弟弟。之前奶奶和妹妹看病用去不少钱，弟弟年纪还小。父母不愿出钱供我读书。跟我约定，我自己打工攒钱了，自己供自己。”
庄尔落落的大方的坦诚着自己的贫穷，同时也散发自己想要积极向上的决心。
眼光微红的庄尔继续说道：“老板娘，来华宅之前，我成绩很好，高中也上了山北县当地最好的高中。可是上了一个月高中，父母就让我辍学来这。我打算用10个月左右时间，赚到接下去高中两年和学费和生活费。明年9月继续回去上高中，落下的一年我想补齐。两年后正常高考，如果考得不好，我就再高复一年。怎么样，我也要上大学……”
说着语气哽咽，继续道“老板娘，你帮帮我，这几个月卖衣服，我会把本金钱给你的。利润也可以平分，甚至再少点也没关系，但请别拒绝我”说着眼泪绷不住了，从眼眶里串珠似的流出。
扯了几张餐巾纸给她，说着“庄尔，你今天来过来的原因，我了解了，你先先回去吧。卖衣服的事，我再想想。之前送你几件，也是看你的志气支持一下。接下来如果是当真规模性卖衣服，怎么操作，我还要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