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腐烂的心
——丧尸腐烂的是身体，人类腐烂的却是心灵。
穿越时空裂缝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严重超载以及有人抢的前提下。一般系统会在保护罩即将被破坏的时候，赶紧把宿主丢进最近的通道，而楚烨萱分明感觉到系统正朝着某个方向前行，可突然间——
附近传来一阵支离破碎的威压，身体蓦地一拐，竟是硬生生90度拐了个弯儿，撞进了别的通道。
可这个意外并不在系统的计划内，刚穿越了世界屏障，系统自带的保护罩就被挤破了，原本死抱着她的邱阳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斥力。要继续紧贴着她是没问题，关键是古涵熙抓不住。
小小的幽魂脱手而出，惊恐地火焰猛烧。楚烨萱自顾不暇，而邱阳曦仅犹豫了一瞬，果断放开手，任由楚烨萱顺着系统的拉扯，离他越来越远。
师妹尚且有自保的能力，古涵熙却是没有的，若放任他自行离去，怕是再见面时他已遭不测。
邱阳曦对古涵熙没有什么感情，但古涵熙是他带过来的，他得负责到底。
然而他一瞬间的犹豫足以让古涵熙被弹到很远的地方，等他融入到新的躯体，已经彻底失去了古涵熙的踪影了。古涵熙身上没有定位，要找到古涵熙怕是会更加困难。
【叮咚~检测到内部出现异常程序，启动清除模式……】
豁然间一股排斥力再次传来，正在考虑要不要给古涵熙下个定位咒的邱阳曦想都不想就电了回去，下一秒…那机械音安静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邱阳曦：“……”
回想起师妹体内的系统，他原以为这个“系统”很了不起，但看样子…似乎也忒脆弱了，还是说品种不同？想不通的邱阳曦自椅子上站起，脑袋忽然被扯了下，疑惑地往头上摸了摸，发现太阳穴的位置贴着一根数据线。
他将数据线扯下来随手抛到旁边，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围。
身体内没有原住民的魂魄，跟上一界相同，也许又是被攻略者杀害过的对象。这里的装潢风格跟问世阁有些相似，充满了金属感。注意到旁边还有块落地镜，便自然地走了过去。
原住民是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齐肩的栗色头发，微微带着卷，皮肤极白，白地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狭长的眼眸边角处点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导致瞧上去像极了脆弱的贵公子。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邱阳曦附身了的缘故，原本该是我见犹怜的长相，却硬生生化成了禁欲风格的冰寒感。
最让邱阳曦受不了的是……
这家伙睡觉穿连体紧身衣。
实在受不了这紧绷的束缚感，他果断去翻衣柜，幸运的是原住民外出用的衣服是正常的白衬衫+西裤的配套。熟练地脱下衣服，冷不丁地瞧见自己的裤/裆处平平的，没有一丝起伏。
他沉默地盯了三秒，特猥琐地拉开内裤边沿朝里看。
啪！
内裤被弹了回去。
邱阳曦麻木地盯着镜子里原住民的平胸，满脑子全是——我把呢？
原住民分明是男性，为何下面不带把？为何平地连条缝都没有？凡人无需吃喝拉撒吗？又是从何处出恭？
豁然间想起每个人都有的第二个出恭部位——屁股的那个洞，但怎样都下不去手，他只好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换下衣服，又去翻抽屉，没找到身份证之类的，倒是找到了工作证。
莫天和，职位是实验室助手，下面还有地址。
虽然原住民的魂儿已经没了，没必要为他日后的生活负责，但是一想起上界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邱阳曦还是老老实实地上班去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有代沟的老古董不懂化学。
*****
另一边，楚烨萱感觉自己飞了挺久的，而且全程都有两股拉扯力，几乎要把她扯成两半。
——救救她……
楚烨萱刚冒出一个问号，魂体便咻一下撞进了某个躯体中，她也不知道是系统赢了还是另外一股力量赢了，反正进入后趁魂体还没融合，她赶紧把原住民的灵魂给保护住，下一秒——
【……该世界为KM487，任务是——丧%#@*%。】
【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在脑海中响起，崩溃、绝望、悲哀…无数的负面情绪倾泻而来，听地楚烨萱头皮发麻，连系统发布的任务都听不清，索性把原住民的声音也禁了，世界这才安静下来。
然而……
楚烨萱：【系统你刚刚说的甚？】
系统没理她。
这就…其实不怎么尴尬，反正自从系统更新后，她也看不懂任务名了。睁开眼时发现她正躺在床铺上，看装潢还挺温馨，墙角还挂着海报，看上去是跟冯白筠那边差不多的二十世纪社会。
对此她还挺满意的，如果可以，她会选择先去学车再找攻略者，对于那些不需要耗费灵力就能移动的“法器”她满意极了。
满怀愉悦地倾了倾上半身，没能起来……
楚烨萱：“？”
上半身再次歪了歪，还是没能起来，再感受一下，发现下肢竟然没感觉到有力度，疑惑地掀开被子，艰难地往下一瞧——
我腿呢？
陈旧的大T恤下，原住民只穿着一条内裤，露出了一双大白腿，可惜自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没了，就连膝盖都是用绷带裹着的。渗出的丝丝血迹不断地提醒着她，刚附身那会儿原住民在喊什么。
她没了一双可以学车的腿。
这一刹那，楚烨萱也想尖叫了。
沉默三秒，楚烨萱绝望地瘫了回去：【系统，若是我要求立马滚……】
【叮咚~能量不足，无法进行世界转移申请，请宿主耐心等待。】
再感受一下，可以代替腿的师兄离自己特遥远。
楚烨萱：嘤……
颓废地盯着天花板，没过多久，一剪着平头的御姐踩着高筒靴快步推开门走进来，见她已经醒了，脸上僵硬了一瞬，随即强颜欢笑喊道：“舒怀你醒啦！看我给你找到了什么！”
楚烨萱扭过头，见那人在门边推进来了一辆轮椅。轮椅应该是医院里配置的，瞧上去特别厚实，还擦地发亮。御姐见她没什么反应，顿时红了眼眶，哪怕脸上还努力撑着笑，嗓音却近乎哽咽：“噔噔噔噔！舒怀你瞧瞧，有了这个轮椅，以后去哪儿都没问题了！舒怀，舒怀…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不开口还没什么感觉，这么一说，楚烨萱才意识到腹部的火辣，原来不是受伤了，纯粹是饿的，喉咙的干涸恐怕也是缺水造成的。于是楚烨萱点了点头，下一秒，御姐惊喜地大笑，趁她还没反悔，赶紧将她扶起坐好，然后跑出去拿食物。
几分钟后，楚烨萱盯着放在面前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开始后悔了。
御姐在旁边紧盯着她，专注地仿佛生怕她会把饼干给扔了，一度让楚烨萱怀疑她是不是在饼干里下了毒。琢磨了下，等到御姐都快哭了，才慢吞吞地一口饼干一口水地咽下去了。
下一秒，御姐才松了口气般笑了：“暂时只有这些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明天再去找找，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找来，好不好？”
语气越说越卑微，让楚烨萱顿感神奇。
忽然间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不少人挤了过来。御姐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没过多久，一懵懂少女从门外探出头，怯生生地看着楚烨萱笑道：“柯姐姐，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见她脸颊鼓鼓地咬着饼干，还惊喜地大喊，“太好了！柯姐姐你终于愿意吃东西了！不就是没了一双腿，至少活——”
“吕伶！！！！！”御姐尖叫，“你给我滚出去！！！！！”
懵懂少女被吓地双肩一抖，眼眶瞬间红了：“我、我只是担心——”
御姐连忙打断：“这里不需要你操心！你滚！”
“够了陶盼晴！”健壮青年挤开人群，硬生生挡在了吕伶的前面，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凶狠反吼，“好歹是小伶救了柯舒怀！你这是什么态度！”
“救？”御姐陶盼晴冷笑，“她砍了舒怀的腿！”
“她当时已经被丧尸抓伤了！”健壮青年只觉得她无理取闹，“要不是小伶够果断，柯舒怀丢的就不是双腿而是命！”
陶盼晴不领情，指着吕伶的鼻子：“当时如果不是她把舒怀推出去！舒怀根本不会被丧尸伤到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人群后，一个大叔突然插进嘴来，“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救是吗！好哇！我就知道你们俩没安好心！如果不是吕妹妹善良，你们当时就真的见死不救了是吗！”
“她好心！”提到这个，陶盼晴就更生气了，“她好心就应该自己去救你！而不是硬生生把舒怀给推出去！”
吕伶顿时就哭了，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对、对不起，我只是、只是觉得柯姐姐那么厉害，一定没事的，而且、而且当时她挡在我前面——”
陶盼晴：“你的意思是怪舒怀挡着你了！？”
吕伶哭地更厉害了：“不、不是的……”
健壮青年：“够了！柯舒怀受伤只是个意外！她发烧我们都没把她丢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大家都还活着，你们还想怎么样！”
“谢恒！！！”陶盼晴立即把矛头丢了过去，“我们还得感激你们不成？如果不是吕伶推人！舒怀就不会没了双腿！你让她接下去怎么活！”
谢恒：“你——”
“打扰一下，”门边缝隙中，一只瘦瘦弱弱的手探了进来挥了挥，“我觉得你们该问问本人的意见，我感觉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所有人唰一下扭过头，果然瞧见楚烨萱坐在床铺上咔嚓咔嚓地咬着饼干，态度悠闲惬意，盯着他们看的目光也很平静，无端给人一种在看戏的感觉，反正不觉得他们是在为自己吵。
谢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柯舒怀，虽然我不觉得这件事是小伶的错，但是…你的腿确实是小伶砍的，所以我带她来给你道个歉，你怎么表态？”
不明全貌，楚烨萱并不想发表意见。不过她歪头看了看吕伶和其他人的表情，笑了：“不必道歉。”
陶盼晴顿时皱眉：“舒怀——”
“停。”楚烨萱举起手，见她果然闭嘴，才慢条斯理地抹去嘴角边粘上的碎末，细细地用舌头舔舐，“非本人所愿，而是强迫得来的歉意，要来无用，反倒是添加祸端。按照你们口述，那位大叔是我所救的，可你们发现没？他感激之人是这位吕妹妹而非我。亦是说，坏处我担了，好处她得了。”
闻言，大叔依旧没改鄙视的目光，陶盼晴顿时更气了，谢恒却因此产生了些许歉意：“所以我让小伶……”
“所以，”楚烨萱拍拍自己的大腿，盯着吕伶微笑，“我已残疾，唯盼着吕妹妹莫要再推我去救人了。残疾人，伤不起呀~”
吕伶盯着她的笑脸，莫名觉得……
自己被恶魔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