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之前不是说你家祖上十八代贫农，乃黔首也？”福康安已经忘了是第几次这么无语了。
“黔首是真的，贫农也是真的。不过我爸妈他们那一代人创业，如今家境小康了也是真的。”靖瑶一摊手，“拜托，我要真的穷到自身难保我还能收留你？”
福康安：“……”
好气啊。
偏偏她说的还都是实话，福康安被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这样也说明了：一开始靖瑶确实没打算交底，可能还另有打算，不过如今自曝了。
她属于有点心眼，但不太够用的那种。
福康安眸色一暗，心念电转却一言不发。
“说起来，你们这个世界有什么我能做的工作？”
福康安最近一直在研读那本《中国近现代史纲要》，这时候才想起来还得找工作。
“……”靖瑶其实很想说外卖员快递小哥，但是目前似乎福康安还处于不太能见人的阶段，而且这个工作心高气傲如他也不一定愿意去做，“好问题，先容我想想。”
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福康安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这事也不着急，左右他现在也自知出不了门。
慢慢找就是了。
虽然福康安把这事揭过去了，但靖瑶还是要上心的。
毕竟她不能一直拿家里的人在外面养人啊——虽然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但道理是这样的。
于是靖瑶开始搜索“文盲怎么找工作”。
答案和她想的大差不差。
但其实按照福康安自己的本事，要找工作应当不难。
可关键是没有文凭啊。
她们幼儿园还要高中及以上呢。
要不进军娱乐圈？反正这年头娱乐圈也没什么有文化的人了。
不行不行，那是个大染缸，这家伙虽然知道些什么古怪东西，但是又没背景又没钱什么的，更兼心气高傲，很难在向钱看的娱乐圈里混得下来。
网红？他估计受不了MCN宛如卖身般的条约。
“为什么征兵入伍要高中学历呢……”靖瑶很遗憾，要是可以的话，她就直接把人打包塞军营里去了。
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几次，她都不太满意。
要不当个博主？
他能整点什么活？咬打火机可会封号啊。
靖瑶头疼死了。
“话说回来，如今没有捐官的规矩了么？”福康安见她头疼，也不忍让她烦扰，随口问道。
靖瑶答道：“当然没有，这是贪污腐败，国家严厉禁止的。”
“那捐监呢？”他感兴趣地问。
当不了官，提升一下学历总行了吧？
靖瑶摇了摇头：“都没有。以前只怕还可以。现在么，只怕是一朝东窗事发，拔起萝卜带着泥，涉事之人不是被抓就是被免。”
“上回我看见有个被抓的官，自名字到年龄再到学历都是假的。”
福康安：“……”
这怎么做到的？
“哦对了，你知道上个伪造学历的人怎么样了么？”
福康安摇头。
靖瑶答：“被做成年号了。”
“今年是天临五年。”
福康安：？
靖瑶想了想这事儿跟福康安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于是劝他说按照他身份的特殊性，哪怕福康安诚心诚意为人民服务，要做人民公仆，或是参军，也是要在政审那一轮刷下来的。
福康安沉默了一下：“……那世伯呢？”
他怎么去为人民服务的？
靖瑶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是兆惠：“兆警官大学考的应该是警校，警察一般都是这样的吧？我身边同学考警校的不多，具体也不清楚。”
她接着安慰福康安说虽然知道他六边形战士、能文能武，不过他都去干了还让她们大大干什么云云。
福康安：“……”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焦虑。”靖瑶还安慰他，“跟我们这种毕业即失业的大学牲比起来，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福康安：“……”
听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好词。
“毕业即失业？”福康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个……专业，这么不吃香吗？”
“吃香是吃香，只是……”靖瑶一摊手，“你上回不也听了吗？伺候小孩的活计，我们这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小孩看的，哪里能受得了这份苦？”
福康安想了想：“啊？嬷嬷么？那不是几个人伺候一个小孩吗？”
他一脸无辜：“我小时候身边有两三个嬷嬷伺候着呢。”
靖瑶：“……”
得了，这下社会地位更低了。
“万恶的地主阶级！”
她愤愤骂道。
靖瑶只好又费尽唇舌跟福康安讲明白学前教育和幼师到底是个啥玩意，以及强调她们是幼师不是保育员，还是会教小孩子一点东西的，还有她们学前教育其实是为祖国悉心照料、培养未来的花朵，意义非常重大云云。
福康安听完恍然大悟：“以前是几个嬷嬷照顾一个孩子，现在居然要照顾一群了。”
靖瑶一怒之下扔了笔：“……福康安！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关键是，他说的靖瑶也觉得没错啊！
福康安祭出经典拉链手势，示意自己闭嘴了。
靖瑶起身离座：老话说得对，心疼男人她倒霉一辈子！
鉴于福康安气焰如此嚣张，更重要的是靖瑶有推文快到ddl了，她目前也懒得管福康安以后的工作了——反正她和兆惠不还养着他吗？除非他俩都不在了，这位小四爷才会去流落街头。
“今晚去行政楼做推文？唉行吧行吧。”
生活不易，靖瑶叹气。
“又是什么事？”福康安看她一脸哀愁，不禁好奇。
还有事情能让他们小太阳忧愁的？
“甲方爸爸啊。”靖瑶见福康安脸色突变，离极差只差一点点，随口解释，“因为给钱且事儿多，挑刺起来宛如亲爹降临一般，还反驳不得的那种封建大家长，被称为甲方爸爸。”
“那你这是……”
“我的推文做了好几版了，她们都不满意。”靖瑶把充电器接上，“没办法咯，快到ddl了，我只能去行政楼加班了。”
“行政楼在哪？为什么你加班要去那里？”福康安抓住了重点。
“就在我们公寓不远处……你从这儿的窗台上看，对，那个小洋楼，看到了吧？就是它。”
靖瑶给他指了出来：“因为我们部门在那，部门老师也在那。为了能直观地让甲方爸爸提出需求，山不就爷，爷去就山咯。”
“你的甲方爸爸又是谁啊？”福康安被她带到了新话题里，问题就会格外多。
“部长和指导老师。”靖瑶默默清除格式，“只有她们都满意了，我的工作才能推行下去，而不是现在在这儿打转儿。”
福康安沉默了一会儿。
大约是天选打工人的基因在动，福康安虽然还没见识到封建社会最大剥削者章总未来是如何可着他一个人薅，但如今对于靖瑶的遭遇也有些感同身受。
如今已是傍晚。吃过晚饭，靖瑶就匆匆背上自己的电脑包，拎着一大袋垃圾就要出门，看样子，匆忙程度不下于初次见面时她去赶早八。
福康安蹙眉：“你怎么不带外套？”
“那里开空调！”
那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冷啊。
“早点回来！”
“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真知道还是装知道。
福康安叹气。
饭桌他是早收拾好的。于是他看完了新闻联播，回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回到屋里读那本《中国近现代史纲要》。
等他把第三章读完了，已经是十点了。
福康安皱了皱眉，之前他们吃海底捞那天虽然十点多才回来，但那时候还有他在，晚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靖瑶现在一个人在外头……
他拿起手机，给靖瑶打了个电话。
自从上回福康安嫌弃了晚安玛卡巴卡的铃声后，靖瑶就把铃声换成了默认铃声，所以现在响了她也没有很尴尬。
她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其他安静赶推文的同事，悄悄地走到外面走廊去：“什么事？”
“现在晚上十点多了。赵大小姐，你怎么还不回来？”
就为了这事？
靖瑶还在调格式呢，实在是没心情废话：“不是说了么？我晚上得加……干活，你若嫌晚了，你自己睡觉，给我在客厅留个灯就行。”
她回家也就没那么慌了。
福康安无语。哪有她一个女孩子不回家他一个大男人跑去睡觉的道理？
“你还得做多久？”
“一个小时？”靖瑶想了想，“至少得把初稿做完再走吧。”
这都快ddl了，她要是敢走，她们那怒气值拉满的部长估计也真能把靖瑶的头砍下来滚。
“这么晚？！”福康安震惊。
靖瑶敷衍道：“嗯，是挺晚的……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还得接着干活呢。”
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徒留电话那头的福康安气结。
他本来是想关心这小姑娘的，怎么就显得自己这么多管闲事呢？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但是也不能不管啊。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扣了一会儿，他阴沉的神色才有所缓和，那本《中国近现代史纲要》也才能继续看下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书看着看着，他的眼皮却越来越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