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仗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黛玉和姐妹们都全力投入花房的选址、设计、装修、匠人选拔等诸多琐事之中,却又在这时候发现了两个得力的丫头。
一个是宝钗身边最为得用的丫头莺儿。论年纪,莺儿比紫鹃还年长些。这丫头手巧的很,用枝条编出来的花蓝子,小巧可爱,她偶然编了送给黛玉,惹得惜春探春都感叹说她偏心不送给她们。
另一个便是黛玉身边的雪雁了。雪雁因对花花草草的书籍都很感兴趣,如今听闻黛玉要开设花房,很是积极参与。加之又随着黛玉几次回到林家老宅,与那边花房匠人多次交流,雪雁与那负责种花的宋老伯二人已经在老宅的小花房里头,陆续养了蝴蝶兰、水仙、香雪兰等好几种适合年节下送人和家里拜访的时令花卉。
忙碌起来时间过的特别快,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黛玉姐妹的花房刚好完工。黛玉心情很好,想着邀请姐妹们到老宅里头赏雪问梅,于是便前来同贾母商议。
宝玉听见了忙道:“妹妹前几次邀请大家去,我可一次都没有机会,这一次妹妹可前往别忘了我。”
黛玉心底却想着,单单只邀请宝玉一个也是不够,倒不如索性将贾琮贾环贾兰都邀请了,一面问宝玉学里什么时候放假。
“不过二哥哥,邀请了你们去,这一次赏雪寻梅的,你们也要做出诗来,不然画画儿也行,我们兄妹比赛,若是二哥哥你们输了,可就要接受我们的惩罚哟。”黛玉调皮道。
“行。”宝玉倒是一口就答应了,却不想黛玉却说还有兰哥儿等。
“我不知道兄弟们的喜好,你都告诉我一些,我好提前回去准备。”黛玉这个小主人,自然要费心些,何况宝玉他们又是头一次去。
宝玉当然很是乐意告诉黛玉:“说起来若不是同他们一起念书,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喜好呢。如今中午在学里吃一顿饭,兄弟子侄们一起,倒是比在家时候还热闹呢。”
贾母听了不免多看了一眼宝玉:看来当初整顿家学,是很有用处,如今请来的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贾母听见宝玉将兄弟侄儿们的喜好都一一说给了黛玉,笑着看他:“我看如今去读书,果然长进了,知道关心弟弟侄儿了。”
“前些日子,先生教我们《常棣》,其中有一句,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宝玉一面背出来,一面却想着往日自己到底太过狭隘自负,“先生将苏东坡兄弟情谊讲给了我们听,这样一对才华横溢却遭遇令人感叹的兄弟,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情谊,着实让人动容。我比他们大一些,照顾他们是应当的。”
贾母听了连连点头:“果然长进了,这些话只怕你老子听了,也要高兴的。”说着又想起来,“如今天也冷了,该给学里头多添些银丝炭。”一面叫琥珀去跟王熙凤那边传个话。
贾母又与黛玉说:“你回家里头,我瞧着许嬷嬷和齐圆家的都很妥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就算邀请姐妹兄弟的去玩,也不用太费心,不要累着了。”
黛玉忙点头应了,一时又想起湘云来,她还不曾去过林家老宅呢,黛玉便与贾母说着去接湘云,忽然想起上一回在南安王府时候还见到了湘雪,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倒不如一并邀请了。
“行,我这边先派人去接云丫头和她妹妹来。”贾母往日里心疼湘云没了父母,便接了她来玩耍,倒是忽略了另外的侄孙女儿,这么一想也觉得很该把两姐妹都带上的。
湘云湘雪都很高兴,路上坐车时候湘云就与宝钗等玩笑道:“你们都是去过林妹妹家的,偏偏我没有去过,幸好这一次你们叫了我们,不然我们就要生气了。”
“这可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叫不叫你,全在你林姐姐嘛。”探春心里头却不禁多了一番感慨:今日林姐姐竟然还邀请了环儿,这可着实让探春意外了,毕竟在家里头,环儿一直不大受待见,其实原因无他,贾母那里孙子里头只想着一个宝玉,年纪大了倒也罢了,可其他人都不想得罪了王夫人,所以不待见贾环。
但探春转念又想:宝玉到从来不曾低看环儿,只是以前的宝玉多在内帏,不大与兄弟们往来,如今一起读书,倒是另一番光景了。
“所以我只谢林姐姐,可不谢你们了。”湘云笑嘻嘻。
这一次贾母没有来,交代李纨照顾她们兄弟姐妹,一行人加上丫头也不少了,宝玉原本还闹着要骑马,贾母不答应,只说若是他不听话就不让他去,宝玉也只能乖乖和弟弟侄儿一同坐车。
到了林家黛玉在仪门内亲自迎接,李纨就先笑道:“妹妹不要这样客气,站在这风口上等我们,若是冷着了可不好。”
“哪里那样娇弱了,我穿的也厚实。”黛玉今日穿了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腰间系着胭脂色如意带,脚上是羊皮小靴子,一面说话一面邀请姐妹们先进屋喝茶,“早起就让丫头们特意炖了杏仁奶露,这会儿温热着,大家喝一碗去去寒气。”
众人进屋各自解下最外的披风,就有丫头们上来拿去挂起来,屋内烧着地龙,很是暖和。齐圆家的请了随同主子们来的大丫头们到暖阁坐坐,也给一人端来一碗杏仁露。
“林姐姐这杏仁奶露真好喝。”惜春尝了一口,满足的双手捧着碗,半眯着眼赞叹。
贾环一来口渴二来这杏仁奶露甜甜的又有奶香味而且还不烫暖呼呼的,他们又刚刚从外头进来,于是他一口气直接一碗喝光了,喝完后还顺带打了个嗝。
一屋子的人看着贾环嘴巴一圈的白色,像是贪吃的小猫咪,于是都忍不住笑起来。
许嬷嬷正好领着丫头们送了几个小碟子的小点心进来,见状一面让丫头重新给贾环倒一碗杏仁奶露,一面又笑着向贾环说:“哥儿不能喝的太急,不然容易伤到脾胃。”
贾环到底还小,一时间有些窘,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心底却想,林姐姐这儿的人可真是和气,比贾府那些个眼底没人的丫头可好多了。
大家在屋内暖和了一会儿,吃了点心喝了杏仁奶露,黛玉便邀请大家到园子里去玩:“想着你们要来,特意吩咐几日都不要打扫园子里的雪,一起瞧瞧去。”
到了园子里头,众人才知道刚刚黛玉说的特意没有收拾是什么意思了,这大雪天里,远远近近地,统统笼上了一团白。也瞧不出什么花什么树,茫茫然全都是白色,反而越发衬得入园的一众人等分外出色。
湘云立马就笑了:“这可真是了不得,这样白茫茫的让人只想尽情玩耍一番。”说着就一边撒欢儿的跑,一路跑一路都留下脚印子。她今日本就一身的大红色,这会儿在雪地里面越发引人注目,探春姐妹也都跟着兴致高涨起来,纷纷加入踏雪的队伍中去,贾琮贾环更是迫不及待,已经开始捏雪团子了,然后互相就朝着对方扔。
“打雪仗好呀,我喜欢。”湘云性子本就假小子,见了也就撸起袖子开干,湘云的雪团子直接朝着宝玉身上招呼,宝玉当然就要还手,他朝着湘云扔哪知道湘云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躲到了探春身后,于是宝玉击中了探春,探春不甘心也加入了战场,惜春湘雪甚至连黛玉也都被波及。
“晴雯不能干看热闹啊,快来帮我。”宝玉打不过搬救兵,湘云见状立马拉着自己的丫头翠缕,混战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主子奴才了,无数雪团在空中飞过,被击中的一会儿又是笑又是尖叫,整个院子里头热闹非常。
李纨在一旁看着不免就担心起来,这样冷的天儿,这些个娇滴滴的姑娘们,就是宝玉兄弟只怕也禁不起,正要开口呢,就见许嬷嬷和齐圆家的已经在亭子里煮上了姜茶,又有丫头拿着灰鼠皮手笼来给李纨:“大奶奶不必担心,天儿虽然冷,可动一动对姑娘公子都有好处呢。”
宝钗没有加入战场,这会儿捧着青鸟给的小手炉取暖,见许嬷嬷煮的是红枣姜茶,心里头赞叹她们很细致,一面就朝着外头叫:“好妹妹们,可别玩的太过了。”
众人尽情打雪仗,一会儿也有些累了,听了宝钗的话才基本上停手,偏偏湘云是个古灵精怪的,在黛玉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姐妹俩移步到一颗大树下,用了全部力气狠狠一蹬,树枝上的雪哗啦啦全落下来。
巧的是,站在树下的是宝玉贾琮和贾兰,猝不及防的三人惊叫起来,又惹来众人一片欢笑。
众人回到亭子里,齐圆家的就领着丫头们上来伺候,将大家身上头发上的雪都抹干净,许嬷嬷的姜茶就送到了个人手中。
“慢些喝,烫。”许嬷嬷还不忘叮嘱。
湘云捧着杯子取暖,却还惦记着堆雪人:“等会儿一定要堆出一个大大的雪人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