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喏，看我今天捡到了什么好玩的！”
任务结束回到宿舍，062立刻找到047，小心翼翼地从口袋拿出刚捡到的东西。
她双手捧到对方眼前，语气兴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
062煞有介事地停顿两秒，伸出手指在方块光滑的侧边摸索着，在触及某个不易察觉的凸起后，她轻轻往下一按。
下一秒，那方块忽然“嘀”的一响，左上角有规律的闪起绿光。
“是不是很神奇！以后我们可以用它当台灯……”
她耍宝的凑上前，话还没说完就看见047的表情不太好。
那张和她完全一样的脸上满是惊慌，双眼瞪大紧盯着她手心的东西。就在062以为她也是被震惊到的时候，047却猛地掀起身旁的被子，一把罩在她身上。
“怎么……”
脑袋被轻轻一拍，047低声说：“先别出声。”
062立刻噤声，乖乖缩在被子里。
她向来很相信047的判断。
很快，她就隐约听到床边走过几个人，脚步纷杂，路过时好像还转头跟047打了个招呼，小声说着些什么。
隔着厚厚的被子听不清楚，062索性不去分辨，一动不动地趴着。那黑色方块还在无声闪烁，微弱的绿光在黑暗中晃得人眼晕，她看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个被淘汰的计时器。
虽然他们所在的工厂一区机械技术并不高，但每个人都分配到一个可以计时、照光、编译身份码的手环，可眼前这个小东西，看起来除了那慢半秒的闪光外，好像什么功能都没有……
062觉得她应该是猜对了。
这么想着，她再次摸到侧边的开关，轻轻将它关闭。
灯光熄灭，四周倏地陷入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压抑非常。062眨巴眨巴眼睛，心底产生一丝孤寂的情绪，就像是忽然坠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除了手中的方块什么也摸不到。
就连身边的交谈声都仿佛开始悄然压低，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极为陌生的情绪令062几乎停止呼吸。
“好了好了，快出来吧。”
被子忽然被掀开，047担忧地捧起她的脸：“我刚才看到有人过来，怕被他们发现，只能先把你遮起来，没闷坏吧……”
那股怅然若失的感受在047出现的瞬间完全消褪，快的让人心慌。
062眯眼一笑：“没事儿呀，我不闷。”
她就着047的动作磨蹭她的掌心，被子里的手动了动：“我把它关掉了，你别担心。”
047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东西以后不许随便给别人看，也别随便拿出来……还有，不要再乱捡东西了……”
“哎哟我不会的，这不是想给你看看嘛！”062撒着娇打断她的话，“不过，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啊，会不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不清楚，但要是外面的就更危险了，你以后尽量少碰。”
“哦……”
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顿了顿，047话音一转：“听说你今天又干了件大事儿，来跟我讲讲？”
062怔愣片刻，转头想找刚刚路过的人：“谁啊，怎么还跟你告状……”
“看来是真的”，047气定神闲，“别找了，没人跟我说，我自己猜的。讲讲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062撅嘴，居然被诈了……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生锈的床架，她偷眼瞥向047.
后者脸色严肃，她知道这一顿说教是逃不开了。062不安地缩起脑袋，嗫嚅着将上午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话末，她还是忿忿不平：“你说那个监察员是不是很讨厌，每次他轮班都要杀人……我难道做错了吗？”
与其说是愤怒，似乎不解的情绪更多一些。
她身为工厂最年轻的一代清洁员，却并不了解这里。
062只知道厂区分布极广，除了这栋近200层的一区外，还有更先进的二区、三区、四区，他们的科技水平和工作内容远超一区。
不过，对于最底层的清洁员来说，他们可以接触到的只有二区的监察员。
他们生活在地下，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编号。除了工作时间他们不被允许走出一层，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大楼。他们不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但习惯了这种规律的生活，倒不会产生太大好奇。
可062不一样，她瞥到过门外的世界。
二厂区负责整个巨大工厂的安全，并每天分配不同的监察员，来监督一区的工作进展，大门也只会在他们到来时才会开启。
某次任务发布后她的动作太快，最先冲出楼梯，正巧碰到监察员进门，当那扇厚重铁门向两侧缓慢展开时，她的眼前被兀然照亮。
就是在那时，062看到了，一束有些刺眼的昏黄光芒穿过缝隙，充斥着整个大厅。
是完全不同于灯光的颜色。
与此同时，一阵冷风吹过，062的短发被裹挟着拂过面颊，她隐隐闻到一股陌生的味道。
像是铁锈，又像是监察员脚下长靴的味道。
那味道随风而来，很快就散的干干净净，但莫名的，062记得非常清楚。
光亮随着大门的闭合迅速消失，像是一次毫无缘由的幻觉。那是062第一次窥见外面的样子，也是唯一一次。
紧接着她就再次回到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大概是因为那次的体验太过新奇，062总会时不时想起那束绝无仅有的黄色光芒，她试图从铁架铸就的大楼内寻找相近的灯光，只是再也没有看到过。
似乎就是那时开始，每当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宿舍里几百张一模一样的铁架床、回想一成不变的清洁工作时，她都会产生 “为什么”的疑问。
为什么除了任务派发时间，近一千名的清洁人员只能在破旧阴暗的地下活动；为什么他们每次只能接受任务前往消杀工作，却从来没有见过污秽的始作俑者；又为什么，监察员有权随意击杀厂区里的任何一个人……
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也和一区一样是四四方方的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逐渐成为062心底的执念，她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也是因这无法抑制的好奇心，062变了许多。
从前的她头脑单纯，每天只知道跟047耍宝，从来不会思考多余的事情。可那之后，她的思维方式变了，或者说她的关注点变了。
若是以往她在完成任务后只会感觉疲惫，会抱怨很累。可自从看到那缕光后，她开始无意识地观察身边人的行为，在他们做出不合理行为时会想要阻止。
尤其在面对监察员虐杀清洁员时，后者仿佛根本不在意死亡的样子。
062愤怒之余，甚至想要发笑。
她不理解，明明只要大家一起，是可以反抗的啊……
这些奇怪的想法充斥她的大脑，她觉得很迷茫，于是她试图找人倾诉。
可即使是047也不理解，后者总是一脸淡然地听她说完，然后轻柔地说“你想多了，这是规矩”。
她们两人的长相明明一样，思想却大相径庭。
就比如现在，047依旧一脸平和：“你没错，但下次不要这样了，不仅救不了别人，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她永远都是冷静的。
062知道她再说下去也没有用，收敛起情绪，无奈地点点头。
“别撅嘴啦，想太多会很累的，你忘记之前答应我的吗？”
047说过，不要情绪外露。
她抬眼，乖乖地再次点头。
看到她同意，047似乎才松懈下来，后背后倚在床架上，侧头咳了两声。
062立刻急了，慌乱地替她顺气：“你这次生病也太严重了，咳嗽都大半个月了吧……不是说找时间去医疗室吗？”
她俯身过去，才靠近就感到手心一空，黑色方块不见了。
紧接着，她看到047迅速掀开被子将手藏进去：“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下次任务你不出岔子我就还给你。”
只说了这么几句话，047就喘得不行，又咳嗽了几声。
062没打算抢，无所谓地嗯了声。
【叮——】
【一区时间，晚上十点整。请所有人员在十分钟内回到指定床位，凭身份码记录今日睡眠时间，大家晚安。】
休息铃声准时响起。
062又看看她的状态，确认还好后才回到自己的床位。
等待睡意来袭的时间，脑海中忽然再次出现门外昏黄的光芒……她真的很想离开大楼，看看外面的世界。
深夜降临，厂区内陷入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一座遥远的城镇中，却是天光大亮。
十几辆武装坦克齐刷刷地停在大门外，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愣愣地眺望着城墙外。
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喃喃道：“我靠，这群东西怎么往机械工厂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