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事实证明,大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当他们满怀期待地坐上看台,等待魁地奇比赛开始时,麦格教授突然连走带跑地穿过赛场,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巨大麦克风。
她对着拥挤的露天看台说:“比赛取消了。”
人群里发出不满的嘘声和抱怨,魁地奇队员们也显得垂头丧气。
凯特捂住耳朵,大声说:“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麦格教授对大家的抗议置若罔闻:“所有学生必须返回学院的公共休息室,请大家尽快离开!”
她们跟着人潮慢慢走回城堡,围坐在休息室内,等待着麦格教授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蒂朵压低声音说道。
阿什莉没有说话,只是惴惴不安地扫视了一圈休息室,注意到哈利三人不见了踪影。
她隐隐猜到发生什么了。
正如她们所料,城堡内再次发生了攻击事件,还是双重攻击,二年级的赫敏·格兰杰和另一个五年级的拉文克劳女生被石化了。教授们对此高度重视,勒令他们必须在六点钟前回到休息室,一旦外出必须有教授陪同。
最后,麦格教授用令人窒息的低沉声音宣布:如果攻击事件还不停止,霍格沃茨恐怕就要关闭了。
这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紧接着,邓布利多也被董事会罢免,这无疑是火上浇油——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离开了霍格沃茨,这里显得更不安全了。还有谁能保护麻瓜出身的学生呢?
最后这段时间,阿什莉四人一直没有离开休息室,甚至连宿舍门都不愿意出。凯特变得格外焦躁不安,她很害怕自己会被迫离开魔法界,她们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去安抚她。
夏天悄悄降临,可是阳光似乎无法穿透装着直棂的窗户照进来,人们心底还是冰凉一片,恐惧不受控制地蔓延发酵,走廊上连说话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过当人们回到休息室这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后,又有许多话要说,常常到了午夜之后,休息室内还是人满为患。
室友们今天早早地睡了,阿什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上一件薄薄的外袍走出宿舍,打算在休息室里复习一下本学期的内容。
离期末考试只剩下短短两周的时间了,她必须抓紧时间复习,才能在期末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成绩。
但是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阿什莉忽然觉得眼皮子重到快要睁不开——真奇怪,明明刚才还相当清醒呢。魔法史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助眠魅力。
一个响指在她耳边打响,吓得她一个激灵,困意瞬间跑没了影。
“看看我抓住了什么?”红发少年冲她做了个鬼脸,“一个打瞌睡的希利尔!”
“噢,弗雷德。”她讷讷地说,“晚上好。”
弗雷德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晚上好”,将自己刚画好的简笔画递给她。
四周窸窣的小声交流从未停歇,阿什莉甚至能从干燥闷热的休息室里嗅到其中藏着的丝丝恐慌。
可眼前的少年神情明媚,似乎密室的恐慌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还是那个热衷于恶作剧的捣蛋鬼。
这样的情绪轻而易举地感染了她,成功抚平了她心底的烦躁。无论是对期末考试的、还是对霍格沃茨即将关闭这个消息的。
为什么他那么容易给人带来快乐呢?
也许是因为发色吧。
阿什莉低头去看那张简笔画——上面的小人捧着一本厚厚的课本,正半眯着眼睛打瞌睡,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着头。
“惟妙惟肖!是不是?”弗雷德非常得意地自我评价。
她很喜欢这张简笔画,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画得越来越好了!”
说着,她将这张简笔画夹进课本,打算一会儿放进书柜上的相册里。
到目前为止,那本相册已经被填满了一大半。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弗雷德再次开口:“那我达标了吗?”
阿什莉愣了一下,脑子没转过弯来:“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认真又理所当然:“成为阿什莉男朋友的标准,我达到了吗?”
男朋友。
这个词让阿什莉的脸瞬间烧得滚烫,她无措地不停交叠双手,最后干脆抱起课本往宿舍走,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逃避问题。
弗雷德眼疾手快捉住她的袍角,阻止她逃跑的脚步,绕到她跟前,俯下身子和她平视,压低声音,用好商量的语气又问了一遍:“或者,你告诉我离要求还差多少,好不好?”
习惯了弗雷德想一出是一处、立刻行动的冲劲儿,他忽然放低姿态,做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对阿什莉的冲击力相当大。
幸好,她还保留了一丝清醒,没有直接昏头应下来。
结巴了半天,阿什莉最后只含糊地说:“再努力看看吧。”
随后,她把自己的长袍从弗雷德手里拽出来,忙不迭跑回了宿舍。
直到她躺回床上,心还在不规律地乱跳。
阿什莉·希利尔,你冷静些。
她望着床顶,对自己说。
你还没想清楚关于瞬间的问题,不能随随便便进入一段亲密关系。这对两个人都不负责任!
可是一眨眼,刚才弗雷德软着眉眼问她好不好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真见鬼。
阿什莉“啪”地一声捂住脸,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努力把那一幕赶出脑海。
不许想了!
-
时间飞速流逝,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意外又发生了。
人们无法知晓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教授严肃地要求他们收拾好行李,明天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会送他们回家。
“一定又发生攻击事件了。”凯特白着脸说。
安慰完凯特,阿什莉注意到弗雷德的脸色不太好看。
犹豫只在心头转了一瞬,动作快过想法,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蹑手蹑脚地凑到了弗雷德身边。
“怎么了?”她轻声问。
看见她,弗雷德的面色稍稍好转,但挤出来的笑容还是有些勉强。
他张了张嘴,语气有点儿茫然:“我妹妹被带进密室了。”
——金妮·韦斯莱被带进密室了。
这比石化严重了太多,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想起那个有点儿害羞、但每次看见她都会露出微笑的小姑娘,她的心陡然往下沉。
阿什莉没办法说些违心又轻飘飘的安慰,大家心知肚明,金妮被带走,能平安回来的可能性有多低。
她只能安静地站在弗雷德身边,沉默地陪着他。
大家议论纷纷,推搡着往宿舍走。
而阿什莉和弗雷德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起的还有乔治、珀西、罗恩和哈利。
沉闷的气氛令她坐立难安,最爱说俏皮话的双胞胎出奇地沉默,他们都很担心金妮的情况。
“爸爸妈妈明天会来霍格沃茨。”珀西打破沉默,他不舒服地扭动脖子,站起来,“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没人知道他究竟要准备什么,显然他也因为金妮的失踪很不好受,他们不想再多嘴去问。
紧接着,乔治也站了起来。
弗雷德抬了抬眼皮,看向自己的兄弟,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决定一起回宿舍。
临走前,乔治拍了拍罗恩的肩,难得安慰了一句:“没事的,罗恩,爸妈明天就来了。”
罗恩没有说话,连嘴唇都发白。
阿什莉和罗恩、哈利不熟,也不好继续待在休息室里,干脆跟着弗雷德站起来——她认为自己该说些安慰的话,却又没有头绪,只能默默地踩着弗雷德的影子,一言不发。
这样压抑的氛围太让人难受了。
走到男生宿舍门口时,弗雷德停下脚步。
她来不及停下,直直撞在他背上,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鼻子。
“你要和我一起回宿舍吗?”弗雷德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当然不要。”她嘟囔着说道,向后退了一步。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眼下有两团疲倦的乌青,眉宇间的担忧也更加明显。
阿什莉顿了顿,才小声说:“你别担心,教授肯定在想办法了,他们会努力把金妮救出来的。”
说着说着,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不是一句废话吗,根本起不到安慰人的效果!她真是太嘴笨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弗雷德的表情,绞尽脑汁想要再说些什么:“嗯……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你担心金妮的心情,但是也得照顾自己……”
没人会想在这个时候听别人长篇大论的说教!
阿什莉绝望地闭上嘴,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毫无安慰人的天赋。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金色卷发有气无力地垂下,掩住她窘迫懊恼的神情。两人站在原地,倏地沉默下来,诡异的静谧不断在他们中间翻腾。
“阿什莉。”弗雷德忽然开口,“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声音像是在雪里浸了一夜,清冷中带了点儿哑,即便努力克制,还是能从尾调里听出不明显的颤意。
……他在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后,阿什莉心里只剩下一滩柔柔的水,她怜惜地张开双臂,主动向前迈了一步,轻轻抱了他一下。
作为朋友,给予一个安慰的拥抱,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甚至还学着书中长辈惯有的动作,拍了拍他的后背,脸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弗雷德很轻很快地回抱了她一下,而后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恢复成她熟悉的样子:“好啦,满血复活!”
“明天见,阿什莉。”他温柔地说,“晚安。”
“晚安,弗雷德。”
阿什莉冲他笑了一下,转身朝女生宿舍走。
在推开宿舍大门的一瞬间,她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还站在原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回忆刚才那个拥抱,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极淡的青草味还萦绕在鼻尖。
甚至不禁有些怀疑:刚才真的发生了一个拥抱吗?怎么会记忆模糊到只剩下气味。
打住,弗雷德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痛惜之中,她不该想些有的没的。
阿什莉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开始发烫的脸颊,走进了宿舍。
但愿……一切真的会好起来。
说不定梅林显灵,让金妮平安归来了呢?
-
夜晚尚未过去,阿什莉的祈祷就成真了。
金妮真的被救了出来,却不是因为教授,而是哈利和罗恩勇敢地闯进密室把她带了出来。
真不愧是在襁褓中就能对抗神秘人的救世主,如今十二岁,也能和斯莱特林的怪物斗争。
霍格沃茨为了庆祝开展了一场宴会,大家穿着睡衣狂欢,彻夜不眠;格兰芬多因为哈利和罗恩的勇敢一举夺得学院杯;就连令人发愁的期末考试也取消了。
一转眼,学生们又踏上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这真是太好了。”凯特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安心地说道,“我是说,还能平平安安地度过霍格沃茨剩下的几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看着凯特恢复活力的样子,她们都很开心。
就在这时,车间门被推开,从后冒出几个红色的脑袋。
“噢——”凯特冲她们挤挤眼,其意不言而喻。
“假期前的最后一面!”弗雷德笑嘻嘻地说,“我们得争分夺秒了。”
他把车间门彻底推开,金妮从他身后走出来,红着脸和大家打招呼,最后看向阿什莉,眼底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我早就想来找你玩了——但这学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耽搁了。”金妮有些害羞地说,“假期里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阿什莉受宠若惊:“当然。”
因为他们的到来,车间变得更加热闹。弗雷德掏出自己剩下的几个费力拔烟火,和他们玩了“噼啪爆炸”,一直到达尔西推开车间门才停下。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达尔西扶着车间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弗雷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金妮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斯莱特林,看了看弗雷德,又看了看阿什莉,最后发愁地蹙眉抿嘴。
“要到站了吗?”阿什莉生怕他们发生矛盾,迅速站起来,隔开达尔西的视线,没话找话道。
“对。”达尔西的目光移到她身上,慢吞吞地说,“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好。”她赶紧把他推出了车间,“我一会儿来找你。”
车间门重新关上,几人齐齐看向弗雷德,似乎期待着他的反应。
可惜弗雷德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吃醋或是不停追问,他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里最后一个费力拔烟火,笑着问:“再来一次?”
阿什莉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想:先前她和杰夫一起喝黄油啤酒弗雷德都百般阻挠,为什么这次达尔西来找她,他却没有反应了呢?
在玩耍的间隙,她悄悄地观察弗雷德的反应——少年正专心致志地捣鼓那个费力拔烟火,有时凑过来和她说两句俏皮话,似乎丝毫不受刚刚那段插曲的影响。
“怎么了?”弗雷德问,“一个假期见不到我,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了吗?”
“才没有。”她撇撇嘴,将刚才的心思全部收起来,“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大家善意地起哄,金妮也戏谑地说:“噢,弗雷德,你到时候千万别偷看阿什莉给我写的信。”
“我有自己的信,干嘛看你的。”他不屑地皱了皱鼻子,随后又向阿什莉确认,“你会给我写信的吧?”
“如果你给我写信的话,我会回复的。”阿什莉聪明地偷换概念。
弗雷德啧啧称奇:“好狡猾!”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渐渐放慢速度,终于停住了。
他们换好自己的常服,互相道别。
阿什莉提前一步离开车间,和达尔西一起下车。
“看不出来,你现在和韦斯莱关系还挺好的?”达尔西意味不明地说。
她摸了摸鼻子,模糊地回答:“噢,我们和解了。”
“是吗?心胸宽广。”达尔西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将门钥匙递过来,“抓稳。”
他的潜台词显而易见:居然能毫无芥蒂地和以前捉弄她的人成为朋友,真是软弱。
其实以前达尔西也说过很多辛辣刻薄的嘲讽,可是这一次的话却格外不中听。阿什莉不高兴地拉下脸,没有吭声,沉默地抓住了那个门钥匙。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又回到了法利庄园和希利尔庄园中间的那条小路上。
“要我陪你回去吗?”达尔西不再纠结列车上的事,开始关心她回家后会遭遇什么。
自从她离家出走后,除了那封冷言冷语的吼叫信,希利尔夫妇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如果达尔西在,希利尔夫人好歹会顾及颜面,不在外人面前让她难堪,这能给她争取来缓冲的时间。
阿什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回去,总要面对的。”
“好吧,愿梅林保佑你。”达尔西耸了耸肩,拖着自己的行李朝法利庄园走去,“开学再见。”
“再见。”她语气飘忽地和他道别后,握紧行李箱的把手,也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希利尔庄园。
噢,痛痛快快地活了大半年,还是无法逃离地跌回了痛苦的现实里。
不过……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阿什莉想起蒂朵念的那句诗。
至少这学期的无数个瞬间,足够让她享用一整个黑暗的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