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6

五年级，需要面对O.W.L.的一年。

每一个五年级生都变得十分忙碌，尽管就业咨询在复活节后才会开始，但是出身自巫师家庭的孩子往往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在学期初就开始做准备了。

“你打算做什么，阿什莉？”这天占卜课下课后，四个女孩聚在一起讨论。

“我？”阿什莉慢半拍地回答道，“嗯……继承家业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阿什莉会和希利尔夫人一样，进入魔法部工作，并且接过希利尔家族名下的所有生意——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看看希利尔夫人每天焦头烂额的样子就知道了。

为了不让希利尔家族的家产被她败光，她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在学习上，好让自己不会在接受生意后无从下手。

这条路是很早之前希利尔夫人就为她规划好的，尽管阿什莉不太喜欢、上个学期也切实做出了反抗，可是到了做出选择的这一刻，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什么感兴趣……这么说起来，好像所有职业在她眼里都差不多，全都没什么兴趣、且可以勉强接受。

这样想来，老老实实按照希利尔夫人的规划走好像是最轻松妥帖的一条路。

真是无趣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一生。

阿什莉烦躁地一把将课本拍在自己额头上。

要是她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她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把打理希利尔家业的任务交给对方。

“要是我能在这学期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也许会改变主意？”不过她还是在口头上挣扎了一下。

“可恨的有钱人！”凯特笑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劳伦，“劳伦，你呢？”

“我还蛮想继续打魁地奇的，不过不知道爸妈是什么看法，暂时还没和他们聊起过这个话题。”劳伦也有些发愁。

蒂朵则更加茫然：“我可能没有选择的权利，毕竟我能达到六年级选课要求的课程就那几门，看选这几门能做什么工作吧。”

她们齐齐沉默下来，头一次发觉成年人的世界离自己是如此近，几乎是一个转身就能倒进这滩浑水里。

“别想了，还早呢。”阿什莉振作起来，“好好享受剩下的校园时光吧。”

女孩们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们听说了吗？小天狼星·布莱克已经被盯上了。”凯特神神秘秘地从《拨开迷雾看未来》中抽出那张被压平的《预言家日报》，她指着其中一行字说，“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看见他的是个麻瓜，当魔法部的人赶到时，他早就走了……”

“希望赶紧抓住他。”蒂朵不高兴地嘟囔道，“我不喜欢那些摄魂怪，他们让人……就好像再也快乐不起来似的。”

几人纷纷赞同地点头。

如果说原本大家以为阿兹卡班的逃犯离他们正常的生活非常遥远，那么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摄魂怪的突然造访可谓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逃犯就躲在身边，随时需要警惕。

“这几年可真是不太平。”劳伦感慨，“我开始怀念一二年级的平静生活了。”

她们慢悠悠地朝礼堂走去，正好碰见几个三年级的格兰芬多，他们正兴奋地讨论着卢平教授的黑魔法防御课。

隐约的字样钻进了几人的耳朵，她们吃惊地对视一眼。

“博格特！他们见到了真的博格特！”凯特怪叫一声。

阿什莉语气也有点儿酸：“真幸运，我们三年级还在和奇洛教授的大蒜味搏斗呢，什么真本事也没学到。”

“嘿，阿什莉！”

就在这时，弗雷德从身后绕过来，笑着冲阿什莉打招呼。

“噢，梅林。”凯特自以为小声地说，“差点儿忘了，咱们阿什莉还在经历韦斯莱的疯狂追求呢。”

“是弗雷德的疯狂追求。”弗雷德立刻纠正，“格兰芬多有那么多韦斯莱，别搞混了，是弗雷德·韦斯莱喜欢阿什莉。”

劳伦听见这话，小声笑起来。

她和阿什莉咬耳朵，语气戏谑：“哇哦，他连这个名头都格外在乎。”

生动的红在阿什莉脸上炸开，一路窜到耳尖，比费力拔烟火的绽放速度还要迅速惊人。

“别开玩笑了。”她磨蹭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听起来不太愉快的话。

弗雷德立刻正色道：“我可没开玩笑。”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凯特三人已经悄悄走开了，旋转式的楼梯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也许是刚才占卜教室太过闷热，弗雷德只穿了一件衬衣，校袍随意地挂在臂弯里，连领带也被解下来，缠在手指上晃荡。

那枚字母A的胸针别在他的衬衣上，被阳光映亮，像一团正在热烈的火在心口燃烧。

阿什莉没敢多看，克制住目光，假装对弗雷德手中的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产生了兴趣。

“想要做个占卜吗，小姐？”弗雷德察觉到她的视线，顺水推舟行了个脱帽礼，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向她伸出手，“童叟无欺，只需用你一下午的时间的做交换。”

“弗雷德，也许你忘记了，刚才占卜课我就坐在你前面。”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潜台词是，要是想做占卜，她可以自己来。

谁料弗雷德忽然高兴地吹了声口哨，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还以为坐在你后面，你不会发现我在哪儿呢——看来我还是幸运地得到了希利尔小姐的一定关注，是不是？”

不等阿什莉回答，他又斗志昂扬地自言自语道：“好样的，弗雷德，你离成功追到心上人又近了一步！”

阿什莉羞恼地将自己手里那本厚厚的《拨开迷雾看未来》狠狠拍在弗雷德手心，听见他吃痛的闷哼才罢休。

“拉倒吧，先生。”她做出趾高气扬的表情，“你离成功还远得很。”

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态动作看起来像一只竖起耳朵格外警惕的兔子，因此也不明白为什么弗雷德会兀自笑起来。

“好吧，伟大的占卜家阿什莉·希利尔。”弗雷德抱着两本《拨开迷雾看未来》，再也腾不出手来凹造型，只能笑盈盈地抬头看她，“那能请你为我做个占卜吗？”

阿什莉打量了他两眼，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你想问什么？”

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弗雷德还能问什么？当然是——

“我想问——弗雷德·韦斯莱什么时候能达到阿什莉·希利尔心里的男友标准？”

果然。

她不好意思地想要找东西捂住脸，却发现自己的书此刻正在弗雷德手里，只好强装镇定地说：“我刚才说过了，差得远！”

“这可不一样。”弗雷德煞有其事地说道，“刚才是阿什莉说的，谁知道会不会因为害羞口是心非？现在占卜师说的应该会不一样才对。”

见阿什莉气急败坏地准备离开，他才赶紧改口：“好吧、好吧，感谢你的占卜，作为报道，我带你去看看博格特怎么样？”

博格特！

刚才她还和朋友们抱怨，说三年级生运气好呢。

阿什莉难以抑制地心动了。

但表面上，她还是矜持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幅度点了点头：“好吧，成交。”

“跟我来。”弗雷德笑着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她跟上。

定睛一看，那是教职工休息室的方向。

她狐疑地看了弗雷德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问道：“博格特真的在那儿吗？”

“噢，你大可以多信任我一点儿！”弗雷德停下脚步，夸张地打了个手势，“我问过哈利了，卢平教授就是带他们去那儿看的博格特。”

“既看了博格特，又去教职工休息室参观一圈，简直不要太划算。”

不得不承认，她被弗雷德的这番话说服了。

于是她抬脚跟上弗雷德的脚步，一起朝教职工休息室走去。

教职工休息室是一间长长的、放满了不成套的旧椅子的房间。他们径直走到了休息室尽头，看向那个剧烈晃动的旧衣柜。

“博格特就在里面。”弗雷德压低声音，营造出神秘感。

阿什莉屏住呼吸，盯着疯狂摇晃的柜门把手。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她开始默念博格特的习性：“博格特，可以呈现出任何人害怕的样子，喜欢生活在黑暗、封闭的空间……”

“好极了，格兰芬多加五分！”弗雷德模仿卢平教授上课的语调说道，“那么，先让我来试试？”

她忙不迭点头，退到一旁，专注地看着弗雷德将柜门打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滚出来。

很快，那团黑影扭曲着变成了他自己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弗雷德最害怕的是他自己吗？阿什莉迷茫地继续看着。

很快，那个“弗雷德”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在空气中摸索，大喊着乔治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音。

阿什莉忽然明白了：弗雷德害怕的是和兄弟乔治彻彻底底地分开、再也不见。

不过这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没有任何事情能把这对双胞胎分开，除了偶尔来找她时弗雷德是一个人……但这和博格特表达的概念截然不同。

弗雷德显然也没有被博格特困住，他很流畅地挥动魔杖，喊出了咒语：“滑稽滑稽！”

博格特立刻炸开一朵烟花。

“要来试试吗？”他扭头朝阿什莉看来，发出邀请。

她握紧手中的魔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

那朵烟花在她鼻尖炸开，随后又迅速向回撤，慢慢扭曲，化作了希利尔庄园的模样。

本以为后续还会有什么别的发展——就像弗雷德的博格特一样——但是它始终是希利尔庄园的模样，没有变化。

阿什莉呼吸一滞，幸好她没有忘记咒语，迅速举起魔杖对准它：“滑稽滑稽。”

博克特一下子炸开来，炸成千缕轻烟，消失在空中——看样子它已经超负荷了。

屋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还混有轻微的猫叫。

“我想我们该走了，来的应该是费尔奇。”弗雷德迅速说道，他朝阿什莉伸出手——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博格特中回不过神来，因此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握上了弗雷德的手。

二人拔足狂奔，将费尔奇愤怒的吼声抛之脑后，一直跑到某间空教室内，将门反锁才停下来。

“费尔奇每次都这样，说些糊涂的老话，捉弄他也蛮有意思，你觉得呢？”弗雷德气喘吁吁地说。

他没有提刚才阿什莉的博格特，依旧笑容满面，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阿什莉心头一暖，暂时压下因为博格特生出的郁闷，笑着应了一句：“他看着挺傻。”

“梅林的胡子，我听到了什么！”弗雷德咂舌道，“我还清晰地记得，你一年级的时候还会礼貌地和费尔奇问好呢，叫他——费尔奇先生。”

“得了吧！大家都有不懂事的时候！”她打断弗雷德的调侃，并反击道，“我还没提你一年级的恶作剧呢，那才真够烦人的。”

少年耸耸肩：“好吧，我们扯平了。”

他们对视一眼，莫名地笑起来。

直到这时阿什莉才发现，她的手还牢牢地和弗雷德的牵在一起，忘了松开。她唰的一下红了脸，迅速抽开手，若无其事地问：“你要回休息室吗？”

“如果你回去的话，我就回去。”弗雷德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遗憾地叹了口气。

阿什莉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率先走出教室：“那我们走吧。”

踏上会动的楼梯时，她还在想自己的博格特。

希利尔庄园。

当然不是一座庄园那么简单。她心情复杂地想。

其实她真正害怕的，是被那座庄园束缚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希利尔继承人，却丢掉了自我、不记得阿什莉是什么样了。

“阿什莉。”弗雷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她歪头朝他看过去。

少年露出了一个有些心虚的微笑：“我忽然发现，下午有一节魔法史……”

阿什莉心头警铃大作，她看了眼时间——好极了，已经上课半小时了。

“好消息是，宾斯教授从不点名，不会有人发现我们逃课的。”他找补道，不断打量着她的表情，惴惴不安地问，“你以后还愿意腾出时间来和我一起玩吗？”

会不会因为错过魔法史而记仇啊？

阿什莉沉默地看着弗雷德，就在他心情愈发忐忑时，忽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弗雷德，你为什么喜欢我？”

“什么？”少年呆了一瞬，很快跟上她的节奏，开始掰着指头细数，“你脾气很好、上课也认真、有时候的小固执也很可爱……当然，还长得很漂亮——总而言之，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都很吸引我。”

说完，他有些迟疑地补充：“你不会因为我夸你漂亮而拒绝我吧？安吉丽娜说女孩子讨厌肤浅的理由，但我觉得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能欣赏你的漂亮——不是说你不漂亮，只是我以前讨厌你的时候会忽略掉你好多优点……什么的。”

显然弗雷德被这个问题打得猝不及防，语序都开始颠倒，翻来覆去说着类似的话，最后似乎把他自己都给绕糊涂了。

而阿什莉只从他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个意思：他喜欢的是阿什莉，不是希利尔，也不是阿什莉为了社交营造出来的任何假象。

没有谁比弗雷德更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毕竟最开始他大张旗鼓地恶作剧也是因为看穿了她的性格。

她如释重负地展颜一笑，心头始终高高树立的围墙悄无声息地矮了一头。

至少，现在的阿什莉已经在努力地寻找自我了，并且还获得了不小的成效。

身边的人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她，而不是被希利尔阴影笼罩的她，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呢？

“我认为，可以再帮你占卜一次。”阿什莉清了清嗓子，学着特里劳妮教授的模样，从喉咙里滚出几句晦涩难懂的咒语，随后高深莫测地说，“我想你离阿什莉·希利尔的男友标准近了一步。”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弗雷德木在原地，没有反应。

她淡定地从弗雷德手中抽出自己的那本《拨开迷雾看未来》，绕过他，慢条斯理地朝上走。

“等等——”弗雷德终于回过神来，匆匆追上来，不可思议地问，“是因为逃课吗？梅林的胡子，早知道我该多带你逃几次课……”

“大错特错！今天是个意外，我不会再逃课了！”她瞪了弗雷德一眼，“和魔法史没关系！”

少年冥思苦想：“那是因为什么？”

阿什莉皱了皱鼻子，没有接话，意思很明显：自己琢磨去吧。

“好吧，或者告诉我离成功还差多少？”弗雷德蹬鼻子上脸地央求，“再具体点！”

“可能还差……这么一点儿？”阿什莉瞥了他一眼，用手指比了比，笑嘻嘻地说，“再接再厉，弗雷德。”

“好狡猾！”弗雷德痛心地高声呼喊，“连准话都不肯给！”

二人在会动的楼梯上奔跑，笑声打着旋儿向上飘，缠进了秋季微凉的风里。

走廊两边的打盹儿的画像也被吵醒，猛地睁开眼睛，又迷迷糊糊地闭上，嘟囔道：

“噢，吵闹的年轻人。”

“青春啊，真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