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康熙十六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舒莞感觉自己刚脱下棉衣还没多久呢，紫禁城就多了一股热意。
偌大的紫禁城仿佛一个大火炉，蒸的人心烦气躁。
好在进了五月就办了先皇后仁孝皇后的除服礼，后宫诸人终于出了孝期，所以虽然热的人心烦，但还是喜气居多。
紧接着就是端午节了。
端午节是“飞龙在天”的吉日，是集拜神祭祖、祈福辟邪、欢庆娱乐和饮食为一体的民俗大节。
起源众说纷纭，最广的一种说法是纪念战国时期的楚国诗人屈原，不过习俗各地却是大同小异，都有龙舟竞渡和吃粽子。
宫里更细致一点，不仅要拜神祭祖，还要挂艾草、栓五色丝线、放纸鸢和熏苍术等。
前一天永寿宫诸人就忙碌了起来，舒莞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不是手残的证据，她会编五色丝线！
五色丝线也就是常见的五彩绳，用黄绿红白黑粗丝线搓成彩色线绳系在手上。
这不就跟她小学的时候玩的那种透明彩色塑料编织绳差不多，所以舒莞很快上手了。她还嫌五彩绳打结时太单调了，串了一颗碧玉珠进去，原本想系个小铃铛，然后又觉得不大合适。
桂嬷嬷还缝了香囊，混合了一堆听起来很耳熟但是根本没见过的中草药，味道有点奇特，不过舒莞挺喜欢的，有一种淡淡的草药香气。
原本宫里该举办很多活动欢庆端午的，不过自从朝廷拖进三藩之战的泥潭之后，后宫的各类庆典都简化了不少，所以连初夏很常见的放纸鸢活动都取消了，不过舒莞合理怀疑是玄烨陪不过来，所以不办了，证据就是他竟然来永寿宫说等不忙了就带她去南苑玩，南苑地方大，放纸鸢更好玩。
不过舒莞才不管那么多，喜滋滋地同意了。
原本前朝后宫同庆还有龙舟竞渡看，不过今年因为流程简化，前朝和后宫分开举办后后宫就看不了了。
所以她理直气壮地央求玄烨等三藩之战结束后带她体验一番真正的赛龙舟。
玄烨看在她这么会说话的份上爽快地同意了，旋即好奇地询问，“你就对朕这么有信心？若是三藩之战打不赢呢？”
舒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成竹在胸，原来心里也挺忐忑的。
她思索了一番答道：“无论打不打得赢我都会支持你的，况且我对现在的八旗军队还有信心。”
虽然话语很朴实，但玄烨反而放下了心，初初开启战争时他意气风发，觉得凭借八旗军队的勇猛削藩或许有困难，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僵持不下的局面，时间拖得越久他越心慌，大清刚入关屁-股下的位置本来就坐得不稳，还陷于战乱，民不聊生，他真的很忐忑。
但他是皇上，他必须有信心，必须一往无前，决不能透露一丝丝脆弱，不然那些鲨鱼闻着血腥味就过来了，所以他的心绪不知向谁诉说。
太皇太后本就不同意他那么早削藩，劝导他事缓则圆，后来虽然碍于形式全力支持他，但玄烨面对她总有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仿佛他是幼稚的孩子，还要皇祖母给他收拾烂摊子。
望着玄烨染上温情的眸子，舒莞仿佛看到，好感+1。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决定转移话题，这个话题太危险了，浅聊几句就溜。
“皇上可要尝尝我琢磨出来的新粽子吃食？”
对不起了诸位现代美食发明家，以后咸粽子专利在我。
玄烨很有兴致地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询问，“你又弄出了什么新花样？”
“你只说要不要吃嘛，要吃的话明日叫人送去乾清宫，提前说就没有惊喜了。”舒莞神神秘秘地遮掩。
玄烨也不扫兴，很给面子地说道，“那我就等着你的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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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舒莞就殷勤地把香囊和五色丝线并着一盒粽子放在食盒里叫人送去了乾清宫。
然后自己喜滋滋地拆了一个肉粽一个蜜枣粽子，配上自制的牛乳茶，吃得饱饱。
肉粽，伟大的发明。
另一边，玄烨也收到了来自各位妃嫔的爱，往乾清宫送了一堆粽子，他索性都给了乾清宫太监宫女吃了，只留下了舒莞送来的，还叫那些分到粽子的人到时候告诉他是什么馅的。
免得他到时候面对诸位爱妃露馅，也有个话题聊。
时间管理大师真的很忙碌。
不过这些都跟舒莞无关，她早上吃撑了，糯米真的顶胃，明明感觉自己吃得也不多，但就是有点胀胀的感觉。
今天五月初五，又要去宴会了。
舒莞真的厌倦了，累了，这后宫宴会咋这么多，这么能庆祝，她真的不想面对那些眼熟的脸庞，除了郭络罗·宜佳。
她们俩很有默契地在宴会上当个话搭子，平日里几乎不会见面，互不侵犯。
哪成想今日宜佳也不知怎么了，在宴席上一直兴致不高，一言不发，也不跟她聊八卦唠嗑了，舒莞感觉这个宴会更难熬了。
宴会结束后，仿佛屁-股后面有人追一样，舒莞火急火燎地回了永寿宫，才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没人说话真的好煎熬，她决定了，她要找机会跟喜塔腊氏搭上话，当然是等大封后宫之后，她作为一宫主位能管辖永寿宫小妃嫔的时候。
现在还是先忍忍吧。
这一晚，玄烨哪也没去，依旧留在了乾清宫。
这种重要节日本就是后宫的风向标之一，皇上去哪个宫都代表皇上更喜欢谁，中意谁，以前这种大节都是去坤宁宫，但是先皇后去了之后，玄烨就开始随心所欲，爱去哪个宫就去哪个宫。
本来后宫诸人也不大在乎节日康熙去哪里过夜了，但是这不是听到传闻要大封后宫了吗，每一个有心人都恨不得从各个角度分析皇上的心理。
看到他留在乾清宫还有点失望。
慈宁宫。
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哀家本来还说他顾全大局，懂事，你看看他。”
苏麻喇姑细心地拿来一块薄毯子，盖在太皇太后身上，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即使天气变热也不能如此放纵，还是要盖好肚子和大腿。
然后柔声安慰道，“皇上定是有自己考量的，格格不要太忧心了。”
苏麻喇姑是太皇太后从科尔沁带走的陪嫁宫女，陪伴了她的幼年，少年，青年，如今正陪着她的老年，一辈子未婚未育，忠心伺候太皇太后，也一直未改口，仍叫她“格格”，仿佛她还是科尔沁草原上肆意飞扬的娇贵少女。
主仆二人关系甚是亲密。
太皇太后轻轻地瞪了她一样，“你就为他说好话吧，他能有什么考量？不就是心里别扭不乐意吗？”
苏麻喇姑也不怵她，嘴角略微上扬，笑着说道，“格格给皇上一点时间吧，他就是心里别扭缓不过来，不若奴婢去请他来聆听您的教诲。”
看到苏麻喇姑的促狭样子，太皇太后更是不雅地轻哼一声，“聆听教诲就不必了，明日他来请安的时候你叫记得陪我吃晚膳。”
“奴婢记住了。”苏麻喇姑依旧是笑眯眯的。
格格同皇上感情好，苏麻喇姑再开心不过了，只盼着皇上能一直这么孝顺格格，祖孙二人能一直这么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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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玄烨刚下朝就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天气闷热乾清宫已经用上了冰，但慈宁宫因为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宜太过寒凉，还没开始用冰。
玄烨在路上炙烤了一路，到了慈宁宫还是闷热的让人受不了，看他一头汗，太皇太后赶紧吩咐宫女给他擦汗换身衣裳。
然后叫小太监去内务府取冰来。
“怎么热成这样。”太皇太后疼惜地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
“不用了皇祖母，孙儿只是一路走过来有点热，休息一会就好了，别叫你受凉了。”玄烨摸了摸头发上有点潮湿的感觉，想着忍一忍就好，别再叫太皇太后生病了。
听到玄烨这样说，太皇太后一时也放弃了叫他来吃晚膳的心思，到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别叫他热坏了。
干脆就请安的功夫，简单地说两句，“仁孝孝期已过，后宫也已除服，你是怎么看立后的事的。”
玄烨皱了皱眉头，有点拿不准太皇太后的意思，只谨慎地答道，“孙儿会抽时间宣布的，刚好也给后宫等级定一下，如今后宫宫制混乱，尊卑难分，一片乱象。”
“这也是一个问题，但我问的是钮祜禄氏你打算怎么处理。”太皇太后干脆挑明她的目的，不叫他打太极糊弄过去。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玄烨的眉头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额头又出了一层薄汗。
“孙儿会一起宣布的。”
太皇太后没有回复，就专注地盯着他，盯到他不仅额头出汗，后背也出汗，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宣布不重要，但你现在这是对待未来皇后的态度吗？”
“皇祖母也不是故意逼你，只是你既然想好了，就别犹犹豫豫的，你若是说不想立后，不立了，皇祖母也没有意见。”太皇太后放缓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