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哈拉了几句，两人下楼，陈伶也有一阵子没来市里了，就在商场里随便看了看，这家商场底层卖货中间吃饭，顶层是家影院，最近新上了部悬疑动作片，赵子杰看陈伶看了好几眼，就磨着她说想去看。
可陈伶不想跟他一起看。
见陈伶拉着脸不同意，挺大个个子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拽着胳膊摇来摇去的哼哼撒娇，路人纷纷侧目，把陈伶臊的恨不得当场隐身。
她上半生到底造了什么孽……
得逞的赵子杰嘿嘿的跑去主动买爆米花和可乐，还摆拍发了朋友圈，他非得把“约会”坐实不可，看她再嘴硬，哼。
不是周末，影院里人不多，都坐得远远的，厅里一片静悄悄，观影感受整体还算愉快，如果忽略旁边那个刚炫完一桌饭菜，又在咔咔炫零食，并且时不时递可乐喂爆米花，还总想跟她探讨剧情说悄悄话的吃货的话。
从影院出来也才下午三点多，还不到放学时间，陈伶在楼下的甜点熟食店都转了转，想着给陈硕买点什么。
她在村里自己住，平时对付吃饭都习惯了，但带孩子过周末，总得准备点水果点心什么的。
不得不说，陈硕比同龄小孩胖一点，家长都要负些责任。
一家西式面包店里刚出炉了一批芋泥面包，味道飘出来，这一层楼闻着都是香的，陈伶闻着味儿过去，买了好几样面包，还给自己买了两块榴莲千层蛋糕，她也很久没吃了呢。
赵子杰在旁边嫌弃的问：“你还吃榴莲呢？”一边嫌弃一边去结账。
“不用你，”陈伶抢又抢不过他，又不想大庭广众的跟他拉拉扯扯，只好眼睁睁花他的钱，买了面包，点心，赵子杰又去旁边排队买了几杯奶茶，拉拉杂杂拎了四五个袋子，全是给陈伶的。
本来她还想去书店看看，买两本专业上的书呢，还是算了。
时间差不多，陈伶给赵子杰的手机导航定了位，两人开车直接去了陈硕学校。本以为他们算早的，没想到学校门口车子和人已经不少了，都在校门口拦的条幅后面等，低年级的小孩已经在操场排队，陆续出校门找家长了。
赵子杰护着陈伶往人群里挤进去，等着陈硕放学。晚放学的都是高年级的孩子们，周围等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或者四十左右的父母，乍看到这么年轻的一对杵在人堆里，就有人好奇的看了好几眼。
赵子杰常年跟一线人民群众打交道，早习惯这种注视的目光，昂首挺胸的站着，还把陈伶往身前拉了拉，不叫别人碰着，倒是陈伶有点不自在，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不停的眨眼。
等了会儿，四年级开始排队出来了，陈硕离的老远就看到他姐姐站在最前面，那小胖脸上立刻扬起了大大的笑容，他在队伍里热情的挥着小手，让他姐看到他，等出了校门更是直接扑到陈伶身上，双手搂住姐姐的腰：“姐！你回来了！”
领队的老师没见过陈伶，有点警惕的看过来，陈硕这个大嘴巴已经自动在介绍了：“王老师这是我姐，今天她来接我！”
“老师您好，今天我爸爸比较忙，让我来接陈硕。”陈伶点头向领队老师示意。
见二人熟稔，而且陈硕都十来岁的孩子了，领队老师简单确认了下身份，就点点头让陈伶接走。
陈伶牵着陈硕，跟着赵子杰往停车那边过去。
赵子杰一直跟在侧后方，见陈硕好奇地打量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跟他打招呼。
陈硕见过两次赵子杰，见今天他也跟着来，好奇的问：“警察叔叔，你怎么也来了？”
赵子杰有个瞬间觉得膝盖好痛。
凭什么叫陈伶是“姐姐”，叫他就是“叔叔”？！
他打开车门，让她俩都去后座儿，见陈伶忍着笑，待两人坐稳后，趴在车门上方纠正说：“不是叔叔，要叫哥哥。”
“其实我刚才也想叫哥哥的，可是别人都叫警察叔叔，我觉得我得跟别人一样，所以才叫你叔叔的。”陈硕机灵的大眼睛咕噜噜的，一看就是很聪明的那种孩子。
为啥要跟别人一样，没准以后你得改口叫姐夫呢。
赵子杰暗搓搓的想，关上车门，自己绕到车前坐好，发动汽车，慢慢驶进车流里。
半搂着陈硕，陈伶轻声跟他解释，等会让就不回家了，爸爸妈妈有事已经出门，要周日才回来，她带陈硕回岭南村里住两天，周日晚上爸爸再接他回去。
听见可以回村里玩儿，陈硕高兴的在后座儿要跳起来，被陈伶眼疾手快摁了回去，他兴奋的问：“又可以见到小元了，我上次跟他弹玻璃球，一直输，还欠他好几颗没还呢。”说着就要翻书包，看带没带够玻璃球。
平时他放学要么自己在家，要么就去菜市场，躲摊子后面写作业，因为菜市场外面车多人多，秦艳茹向来拘着他，不许他一个人出去玩儿，周末也是要么全天锁家里，要么带出去上课外班，很少有跟同龄小朋友玩儿的机会。
陈伶心疼他，也不提要写作业的事，只让他先坐好，又从包里拿了湿巾给他擦手，又给他面包和奶茶，让他先垫垫肚子。
陈硕嘴里塞的满满的，还要陈伶帮忙拿着奶茶，说话嘟嘟囔囔的，又忙着吃，又急着说还想去凤凰岭上捡果子，自从上次爬山拾了点山楂和栗子，他就一直惦记再去，都跟同学说好几回了。
“行，要是天气好，咱就去岭上，来，再喝一口，哎呀没人跟你抢，你小点口咬，当心噎着。”陈伶端着奶茶喂他。
赵子杰透过后视镜看陈伶姐弟互动，陈伶也不嫌陈硕吵，也不嫌弃他吃的满脸都是，还细心地拿抽纸垫在陈硕领口，不让他把面包碎屑掉外套里，摸摸脸蛋又摸摸头发，脸色温柔。
赵子杰开口问：“等会送你们回去，我能不能再蹭一顿晚饭啊？”
陈伶拉着脸白了他一眼，半晌才矜持的点了点头。
赵子杰酸的直磨后槽牙，有的人怎么还两幅面孔啊？
不公平。
回去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在市里颇堵了一会儿，到村里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路上陈伶给姥爷打了个电话，说晚上陈硕去他家住的事，姥爷很高兴，连连说让他们早点过来。
陈伶家一天没人了，屋里有点冷，赵子杰自觉得很，放下东西就去院里抱柴，帮陈伶烧火，又抢着去拎了水，洗了菜，陈硕在车上就吃的差不多了，晚上也不准备多给他吃东西，怕他积食，陈伶就简单做了锅热汤面，大部分面条都捞到赵子杰的大碗里，给陈硕多捞点菜，陈伶自己就喝了小半碗面条汤。
俩人也不嫌弃，各自抱着自己的碗呼噜呼噜的吃。
陈伶吃完先出去了，陈硕吃饱了，拿筷子一下一下捞着碗里剩的几片菜叶子，观察赵子杰狼吞虎咽喝面条，大眼睛眨呀眨的。
赵子杰放下空碗，抽张纸抹抹嘴，批评陈硕：“快好好吃饭，你姐胳膊还没好呢，就给你做饭容易么？”
“明明是给你做的 ，你吃的最多，我姐偏心，面条都捞给你了，我就吃到几根，我数着呢。”
“那面包还都是你吃了呢，我一块没吃上。”
“你都那么高了还吃面包呀。”
“你姐就是看你面包吃多了才不给你捞面条的。”
“哼~”
陈伶拿着刷子进屋，看他们正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呢。
“你俩干啥呢，快吃，你，吃完赶紧走，你，吃完给我写作业去。”
陈伶脸上没表情的时候，看着就有点冷，在赵子杰眼里是傲娇，到陈硕这儿就是要生气了，他乖乖低下头，继续往嘴里扒拉菜叶子。
陈伶把赵子杰的外套铺在炕上，用小刷子把袖口蹭到的一片浅白色道子慢慢蹭掉，再拿抽纸擦干净。
赵子杰感动的不行：“除了我妈和我婶，还没有人给我清洗过衣服呢。”
“可能是在校门口蹭到的灰，当然要给你擦干净了。”陈伶低着头细细的整理好，抻平褶皱递给他，“穿上快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你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走吧，你回吧，就没说过几句好挽留的话。”赵子杰磨磨蹭蹭的穿外套，穿完外套又系鞋带。
“不然呢，还想住这儿吗？你明天还得上班呢，回去开车小心。”
“我先把碗洗了再走。”
“不用，让陈硕洗。”
“那我下次休息过来看你。”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吧。”陈伶哄着他出了门，往院外走。
“那我给你发微信记得回。”
“我知道了，快走吧。”
陈伶送走他，回屋看陈硕还没吃完，甚至偷偷把菜叶子往别人的空碗里放，于是轻咳了一声，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他，吓得陈硕三口并做两口，赶紧把碗里的都吃干净，又从炕沿上跳下来，主动拿碗去厨房。
“行了，我来洗，你擦擦嘴，先去写作业。”
“妈妈说了，你胳膊疼不方便，让我这两天多帮帮你呢。”陈硕哼哧哼哧的洗，扑腾的到处都是水。
陈伶在屋里把桌子擦干净，等着陈硕过来写作业，家里就这么一张桌子，既是饭桌也是书桌。
按着陈硕把作业写完，并承诺六日两天不给他加作业，又烧水给他洗漱干净，陈伶才牵着他去了秦姥爷家睡觉。
姥爷早已经铺好被窝了，见到大胖外孙，一把抱起来，也不嫌他沉：“大孙子好久没来看姥爷了，快进屋看看，姥爷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姥爷，他吃过晚饭了，也刷过牙了，可不行再给他吃零食了哦。”陈伶在后边跟着叮嘱。
陈硕抱着姥爷脖子叽叽嘎嘎的乐，他跟姥爷有小秘密，不叫姐姐知道。
姥爷家卧室也是一铺炕，靠窗的柜子上放着陈伶送的电视机，屋里还摆着一台电冰柜，姥姥给电视和冰柜都套了小碎花的罩子。
姥爷虽然六十多岁了，还是很硬朗，抱了那么久大胖外孙，看着一点不累，陈硕还是懂事的，进屋里就主动下了地，换了他的小拖鞋，自己踢踢踏踏的跑到炕上玩儿。
“那姥爷，您和陈硕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再来接他。”
“别麻烦了，伶伶，陈硕在我家也是呆惯了的，你明天早上直接过来，咱们一起吃早饭。”
“那也行，您和陈硕看会儿电视就睡嗷，明天我早点来做饭。”
次日陈伶一大早就来了姥爷家，还带了几包米粉，打算早饭给他们煮汤粉。
昨天在朋友圈看到以前的同学组织聚会，去了不少人，大家毕业后没几个转行的，大多留在北京画插画、做设计，有几个还考进体制内的，不定期的聚会也算维持人脉的一种方式。
聚后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私聊她，有吐槽饭局安排不合理的，有关心她身体恢复情况的，还有借着酒劲咨询她前单位薪资福利的……
快一年没上班了，跟大家也都不在一个城市，陈伶跟他们联络频次也慢慢少了，但总还有往日的情谊在，于是撑起精神一一安抚和回复，最后本着批作业的心态，还点开了赵子杰的微信，回复了几句，这傻小子好像有那个社交软件迷恋症，有空就是一顿信息轰炸，他头像上的红点都不显示数字了。
【民警小赵】：在吗？
【民警小赵】：天气这么好，你明天带你弟去山上摘栗子吗？这个季节树下蘑菇多不多？我从小最羡慕同学捡蘑菇了。
【民警小赵】：听说新鲜的蘑菇老肥了，蘑菇炖鸡，吃蘑菇不吃鸡。
【民警小赵】：食堂厨师好像跟鸡全家有仇，刚才后勤发一周食谱，茶叶蛋，黄瓜炒鸡蛋，丝瓜炒鸡蛋，酸菜炖鸡肉，白菜炖鸡肉，附近但凡有一声鸡叫，那都是厨师工作不够努力。
【民警小赵】：你手机是不是又没电了？
……
陈伶往前翻了翻，还有很多日常吐槽，大多是吃饭时间发来的，那时候她一般也在厨房挠头呢，最后胡乱做点什么东西，哪有空看手机安抚一个可以吃现成饭菜还不知道珍惜的傻小子。
想了想，她点开对话框，慢慢回复了几个字。
白天和小郑处理了一个醉酒打架的，是后半夜被同事拎到派出所的，早上才醒酒，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还跟小孩儿似的你骂我一句我打你一拳，又体检又验伤的，忙活到快下午才算完事，俩人去食堂吃饭，赵子杰端着餐盘刚坐下，就掏出手机看微信，呦呵，他的布洛芬plus居然给他回消息了，还是连发3条。
【仙人掌】：栗子是捡的，不是摘的。
【仙人掌】：[图片]
【仙人掌】：[图片]
……
乡村生活过的很丰富嘛。赵子杰嘴里含着满满的饭想。
【民警小赵】：漫画好可爱，哪里找的？
【仙人掌】：……我画的。
【民警小赵】：这两个Q版小人是我和你一起去山里捡栗子吗？
【民警小赵】：我是撅着腚捡那个？你画的那老些刺儿球干啥，是刺猬吗？
……
【仙人掌】：不是刺猬。
【民警小赵】：（做鬼脸）早看出来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民警小赵】：[图片]
【民警小赵】：我的午饭↑，是不是很食之无味？
……
【仙人掌】：那些“刺球儿”是栗苞，扒开栗苞，里面才是栗子。
【民警小赵】：……我知道啊，我小时候经常去捡栗子的。
【民警小赵】：你的手是刚装好吗？为什么打字那么满
【民警小赵】：慢
【仙人掌】：……
【民警小赵】：小郑瞪我了，我今天上全日勤，明天能去你家吃饭吗？你要去岭上吗？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可以给你买奶茶，代取快递。
【民警小赵】：我想吃栗子炖排骨，你百度一下做法呗。
【民警小赵】：你咋不说话呢，不说话就是欢迎我去？
【民警小赵】拍了拍【仙人掌】
……
【仙人掌】：我厨艺不咋地，不会做栗子炖排骨。
【民警小赵】：我就知道你个残障人士，啥也不行，那我明天早上8点下班，我去给你做！
兴高采烈结束了对话，赵子杰把陈伶画的撅腚小孩儿设置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放大缩小地欣赏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神似自己。
小郑敲了敲他的餐盘，赵子杰看着盘子里的鸡全家也不难受了，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小郑看他前几分钟还对着午饭运气，现在又开始狼吞虎咽，目瞪口呆的问他：“咋的，少爷，想通了呢？”
赵子杰几筷子把餐盘里最后剩的鸡蛋塞嘴里，两颊鼓鼓地说：“这点辣椒炒鸡蛋算什么，我明天轮休，要出去吃好吃的。”
“哎，我可跟你说啊，咱所这阵子正忙着，人手不足，所长开会特意说了这几天得随时备岗，你要想回市里，来回两个多小时，记得先打报告啊。”
“我就去村里吃，有事打电话呗，你一根烟没等抽完，我就回来了。”赵子杰扯了张纸擦擦嘴，满不在乎的说。
小郑好奇地问他：“去你那对象家吃饭么？也是奇了怪了，别人搞对象都是去市里逛街吃饭约会，你可好，三天两头往村里跑。”
赵子杰咧嘴一笑，“你懂啥，我这是去吃私房菜。”
“行啊，去吧去吧，咱所里光棍比警犬都多，你要是能解决个人问题，我帮你替班都不能耽误你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