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这些柿子个头不算大，但品相都还不错，黄橙橙的还带着点红，捏着果肉也很饱满。
打了几轮，再高的够不着了，几人坐在树下休息，秦姥爷按个捏捏，挑着软了些的柿子，捡出来用手指捏着皮往两边扯，就轻轻露处里面的果肉来，泛着金黄的色泽。
第一口当然给小胖墩吃，陈硕多鬼啊，嫌柿子流汤，自己不肯接，就着秦姥爷的手直接哼哧一口，随后抬起小脸，嘴巴一圈都沾了柿子汁，“是甜的！”
赵子杰也去捏，找了个软点的，手上用力直接掰开了，他递给陈伶也尝尝，陈伶接过轻轻咬了一小口，不算涩，还带点微微的甜，她点点头。
看陈伶吃的满意，赵子杰笑眯了眼，也把柿子塞进嘴里，随后呸呸呸的连吐几声，柿子皮也不小心吃进嘴里了，好涩。
陈伶和陈硕一起取笑他，看着陈伶光洁的脸在夕阳下绽露笑容，平时清冷的脸立刻多了许多生色，赵子杰一时有点呆住了，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陈伶收敛了笑容，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还看，陈伶恶狠狠怼了他一肘子，赵子杰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清了清嗓子。
陈硕含着满口的柿子肉，跟姥爷说好吃，让姥爷再给找一个。
秦姥爷笑眯眯地看着一切，认真给小外孙挑柿子。
就那么几个软和的，差不多都当场吃完了，陈硕吃柿子吃饱了，陈伶拿纸给他擦擦嘴擦擦脸，看了看赵子杰嘴角也有汁，犹豫了一下，也给他递了张纸。
陈硕平时在市里上学被管的严，这下好不容易来山里玩，就像个胖猴儿一样闲不住，一会儿扒拉扒拉枯草，一会儿踢两脚小石头，陈伶不放心怕他跌倒，也站起来在一边看着他。
赵子杰跟秦姥爷歇够了，就去松树下捡松塔，别说，大多数松塔里面都空了，捡十个也就一两个里面是满的，不过积少成多，估计拿回家能磕出不少松子来。
松塔占地方，一个编织袋很快装满了，秦姥爷负责扛着，在前面引路，赵子杰年轻力壮，拎着满满两桶柿子，俩人慢慢往山下走。
下山要重心后移避免摔跤，否则连人带东西滚下山，反而伤得更重。
下山后东西都放秦姥爷的小车斗里，车里有瓶装的矿泉水，赵子杰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秦姥爷喝了水靠在车座上休息，又掏出两块小饼干，递给赵子杰，问他：“你跟伶伶处怎么样了？”
“咳~”赵子杰呛了一口，忙又喝了口水吞了下去，“那个，还，还差层窗户纸。”
“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还是要抓点紧，伶伶也不小了。”
“姥爷，您觉得我俩合适吗？”赵子杰有点底气不足的问。
“有啥不合适的，你们自己处处嘛，我看你俩就挺好。”姥爷乐呵呵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递给赵子杰一支。
赵子杰无意识接过，点火，吸了两口，暗自在心里点了下头。
陈伶牵着陈硕慢慢的走下来，陈硕书包里装了满满的松塔，并不算重，但一上一下走了快两个小时，小胖子累的脸上汗道子一条一条的，陈伶让他到车上坐好，拿纸给他细细的擦脸。
秦姥爷喂了陈硕两口小饼干，小胖墩儿急着翻书包，掏出一个塑料袋来，里面居然是几个淡绿色的蛋，他兴奋的展示给大人看，说：“看吧，我刚才在山脚看到一个坑，上面堆了很多的树枝，我就说谁会堆那么多东西哇，果然就发现了很多蛋！”
“小胖墩儿把人家老窝都端了。”陈伶一脸不赞同的说。
“哪有啊，我就拿了一半，给鸭妈妈留了好多呢，都好好的用草盖好了！”他又宝贝的放回书包，“姐，这几个蛋你给我煮了吧，晚上跟爸爸一起吃。”
“不吃，留着你拿回乐南，放被窝里，等孵出小鸭子来，认你叫妈妈。”陈伶怼他。
秦姥爷乐呵呵的说：“入冬了，野鸭不会再下蛋，这个时候的蛋也孵不出小鸭子来，硕硕看着新鲜，就让他拿几个，回头过油炒一下，吃个新鲜。”
“就是嘛，那么严厉。”赵子杰看陈硕让她说的不敢抬头，小声嘀咕。
陈伶也不是真的生气，笑笑也就过去了。
车斗装的满满的，只能拉下一个人了，陈伶想让陈硕坐赵子杰那小破电驴，秦姥爷不同意，说孩子胳膊短，抱不住大人，别一个急拐弯把他小外孙再甩下去。
赵子杰感激地朝秦姥爷点了点头。
最后协商了下，只好秦姥爷开着小三轮，陈硕坐后面，赵子杰带陈伶回去。
秦姥爷开着小车先走了，陈伶让赵子杰把她送到村口就行，赵子杰还依依不舍，他看着快要落下去的夕阳，掏出手机，非要来个合影。
“拍什么拍，天马上黑了，你这小电车连个灯都没有，回镇上还好几里地呢。”陈伶吓唬他。
“拍嘛拍嘛，纪念一下，这还是咱俩第一次出来爬山呢。”
赵子杰找好角度，背对夕阳光照好一点，他强搂着陈伶肩膀，挺大个脑袋热乎乎贴过来，给陈伶嫌弃的直往后躲，就着一个诡异的动作和表情，赵子杰抓拍了好几张。
“哈哈哈哈你这什么表情嘛！”赵子杰看着照片乐不可支，刷刷刷全部选中，给陈伶微信发了过去，陈伶催他快走，他却一把拉住陈伶，另一只手搂住她腰，两眼定定的望着她。
“干嘛？”随着赵子杰大脸靠近，周围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陈伶脸有点发烫，她现在整个人被赵子杰半抱在怀里，她皱着眉往后挪了一步。
“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哥指定对你特别好。”赵子杰咬着牙，一鼓作气说了，说完就任心脏咚咚的跳，几乎掩盖了呼吸声。
他有点紧张，现在氛围这么好，虽然有点冲动，但是今天不问，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没大没小，你是谁哥啊？”陈伶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就被赵子杰又搂了回去，他低下头，鼻子都快碰到陈伶了，热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滚开点。”陈伶往后躲，赵子杰就往前追，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陈伶不喜欢被强迫的感觉，就在她怒意积蓄在双眼中快要盛不住发火时，赵子杰轻轻松开手，把她身体扶直，勉强的咧了下嘴，说：“是不是我太心急了。”
“我送你回去。”
“嗯。”陈伶语气也有点闷。
骑着小电车，赵子杰屡次把陈伶试图拿开的双手拽回来，在自己腰间抓紧，就这么开了一路。
到了村口陈伶就下来，要自己走回去，赵子杰没拦他，只支住车，陪着她走了几步，快到胡同口的时候，他突然探过身，在陈伶脸上啄了一口。
陈伶惊愕的看着他，趁她愣神的功夫，一不做二不休他又啵啵啵在她脸上四处亲了好几下，嘴没敢亲，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陈伶：“……”
这人只是面相看着老实，对吧！
“你再考虑考虑，我先走了，下次休息我再来看你！”赵子杰拿出追小偷的速度，骑上车就窜了出去，衣服都忘了还。
陈伶恨恨的用手背抹了抹一脸的口水。
陈伶抹黑刚到家，柴火还没抱进屋里呢，就看到大门外有车灯照过来，车子慢慢停下，响了两声喇叭，果然是爸爸他们回来了。
她去把大门朝两边都打开，让车开进院儿，自己依旧去抱柴。
秦艳茹从副驾驶下来，把苞米杆子抢过来，自己抱了一捆进屋了，陈运洪把车停好，秦姥姥也从后座儿上下来。
“姥姥，您这么快回来了？”陈伶有点惊讶，这走了一共也没多少日子。
“是啊，亲家母过来照顾了，我就回家来，人多了嘉嘉那也住不开，还打扰孩子。”
秦姥姥和陈爸爸从车上大包小包的拿东西，陈伶扑了扑身上的灰，让几人进屋。
“这屋里咋这么冷，灯也不开。”秦艳茹开了灯，摸了摸炕，果然是凉的。
陈伶在厨房大声说：“我和陈硕跟姥爷去岭上了，刚回来，我这就烧炕，一会儿就能热乎。”
听见陈伶能爬那么高的山坡，刚才的动作也算利索，陈运洪两口子都很高兴，连连夸奖她的腰腿恢复的好，看来平时也没有疏于康复锻炼。
陈运洪开心地说：“你恢复的这真是不错，没准过年的时候，这胳膊也好利索了，咱们能过个好年呢！”
“胳膊也做过复查了，没什么大碍，您看，这不就能伸直了。”陈伶还做了两个动作让爸爸放心。
得知秦姥爷拉着陈硕回家了，秦姥姥急着回去看看老伴儿和小外孙，叮嘱他们一会儿烧完炕都去家里坐坐，就自己先回去了。
秦艳茹脱了外套，把陈伶撵回屋，自己快手快脚把苞米杆子都填进灶眼，几个人就坐在炕上说话。
说完失火和屋子重新粉刷细节，唬得陈爸爸两口直呼这孩子胆子太大了，居然自己就把这些事都办妥了，又忙着问伤着了没，抬着陈伶的胳膊上看下看，担心地问个没完。
陈伶把裤腿撸起来给爸爸炫耀，说：“我压根没事儿，有人来，正好就把火扑灭了，爸，您看我腿，是不是比上个月又胖了点？我自己也觉得越来越有力气了，走路也敢完全用力了呢。”
陈运洪笑着答道：“胖乎了胖乎了，比上次回来好了不少，眼瞅着慢慢就养回来了，还像以前那么样似的能随便跑随便跳，还能上山走个来回，我看比你小时候身体还强点呢！”
说着说着眼睛竟还有了点湿意，陈伶见爸爸反应这么大，只好转移话题，说要看看爸爸和阿姨给她带什么好东西了。
炕上渐渐暖热了起来，秦艳茹上炕盘腿坐着，一层一层解开那大包袱，里面全是给陈伶的换洗衣服。
她在家挑着厚实的，把新的都给她拿了回来，还另外给她买了两套新的保暖内衣，她说：“按照我的尺寸，再买小两号，估着给你买的，你今晚试试，要是不合身还能拿回去换，”说着笑着看了看陈伶，又拿出一沓袜子说：“这袜子是市场里的人都在穿的，能提到小腿肚，又厚实又暖和，你把脚丫和小腿保护好，受伤的腿冬天也能少遭些罪。”
真是意外又惊喜。
这几天早晚村里明显冷起来了，尤其早上刚出屋，鼻子接触到带着寒气的冷空气，总要先打上两个喷嚏，她还想着好多衣服都被她扔了烧了，要不要网购几件过冬的衣服，正巧秦阿姨就给她送了，这么一来又省下了钱和不少麻烦。
村里没有通快递，每次都要去镇上的驿站取，或者让赵子杰那个臭流氓代取，次数多了她也不好意思。
这回过冬的衣服足够她穿了，天再冷也不用怕出屋了。
秦艳茹看她摸摸旧毛衣就一副开心满足的样子，忍不住心疼的说：“这孩子太懂事了，以前我去北京给你收拾行李的时候，你那柜子里挂的满满的都是些漂亮又贵的衣服，现在回了老家了，尽穿这些旧衣服了。”
“在村里好的也穿不出，您看我现在，就这件旧棉袄，我都穿一个礼拜了，又耐脏又暖和。”
“你也别太苛责自己，遇到事就给你爸打电话，缺换洗的衣裳也不知道提前跟家里说，要不是昨天你爸上菜回来说冻的膝盖疼，我们也想不起来你。”
村里温度和京城确实不一样，以前她在那儿上班的时候，每天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补习班，休息时间多是窝在家里，很少出门，对季节变化的感知也弱，总是看行人换了衣服，才恍然换季，忙忙的把厚衣服找出来。
现在在老家，别的不说，总还有亲人惦记着自己，在村里秦姥姥姥爷一家也颇多照顾，还……交到了新朋友，自己身体也恢复的很好，谁说大难之后，运气不会开始峰回路转，慢慢向好了呢。
她把衣服放下，看着爸爸和继母热忱的笑脸，脸上也露出了喜悦、安静的笑容来。
简单收拾了下，陈伶送他们去秦姥姥姥爷家，陈硕还没见到爸爸妈妈，不过看到了姥姥也很高兴，小手一直挂姥姥脖子上不肯松开，美的姥姥一边贴贴一边说还是小外孙跟她亲。
等陈硕稀罕够了，就拉着姥姥去显摆在山上拾到的果子，姥姥跟着他往屋里搬，装了满满一车斗，陈硕还指着柿子说：“这是警察哥哥拎下来的，我们都在山上吃过了，可甜了姥姥！”
姥爷在旁边解释：“就是派出所那个小赵。”
姥姥心下了然，本来她还想着，唉，算了。
天黑透了，外面降温很明显，她担心冻着小外孙，拿完东西就哄着他不再出门，乖乖等爸爸妈妈过来，又抓了一把瓜子给他吃着玩儿。
等女儿她们终于来的时候，刚进屋说话都有点带白气，秦姥姥坐火车到乐南，打电话让女婿来接的时候，他们两口子都没顾上吃晚饭，估摸现在也早饿了。
于是老太太把陈硕安顿好，就系上围裙去了厨房。
她用小园里被霜打过的菠菜和西红柿炝锅，又现调了一小盆稀稀的面糊，拿漏勺做了锅疙瘩汤。
出锅的时候再滴上两滴香油，还单煎了几个荷包蛋。
现在外面已经很冷了，几人盘腿坐炕上，呼噜呼噜喝疙瘩汤，陈硕瓜子也不吃了，爬到桌旁，也跟着蹭了几口。
陈运洪这趟回来，是带着任务的，他要给陈伶在堂屋里搭个冬天烧火取暖的炉子，
之前不等到秋天，借住的养蜂人家就走了，这老房子里就一直没有改造锅炉，现在天气冷了，现安装也来不及，好在旧时取暖用的炉子和炉筒都在，只是生了锈，清理一下还能用，炉筒买新的就行。
陈运洪量好尺寸，第二天一大早就跟岳父去了城关镇，买了几节新的炉筒回来，翁婿两个互相配合，很快就搭好了一个小火炉出来。
火炉就安在堂屋里，炉筒从外屋支起来，穿过东屋卧室，拐个弯再伸到窗外散烟。
这样烧起火来，炉子和炉筒散热，两个房间就跟着一起暖和了。
烧炉子就不能只烧木柴和苞米瓤子了，得烧煤炭。
现在村里管煤烟中毒和安全取暖严得很，买煤都得去村委那先登记，拿着盖章的条子，才准把煤炭运进村里。
好在钱主任家就在隔壁，打过招呼开了条子，陈运洪直接在镇上买了四吨精煤，分别给陈伶和岳父家送了过去，有这些煤，就足够两家人过冬取暖了。
秦姥爷家偏厦就有专门存放煤块的地方，陈伶家可没有，自家那小偏厦，屋顶都是破的，上次修房子的时候，还剩了些砖堆在偏厦里，陈运洪就用这些红砖在苞米杆子的旁边，现搭了个小棚子出来，专门给女儿存煤，免得冬天煤块被雪打湿。
这活灰大，还需要力气，陈运洪和岳父负责收拾那堆煤，秦艳茹也没闲着，早早就拿个长苞米杆子量长度，跟秦姥姥一起，把屋子的所有窗户外，都蒙上了一层厚塑料布。
这活儿不重，但需要技巧，得先测量好窗户的尺寸，扯好厚实又透亮的塑料布，再拿玉米杆卷好塑料布边，拿钉子在窗框上钉住，这样窗户的缝隙就被堵住了，冬天的冷风吹不进去，屋里会暖和许多。
陈硕没见过这样的工作，兴奋的举着根苞米杆子，在低处帮忙摁着，也为姐姐房子的保温作战贡献了高达一米三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