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冒险
假期即将结束了，大部分的学院学生应该陆续回到帝都了，但是夏味依旧毫无消息，这让金莱感到十分焦急。她所在的北方海滨过于偏僻了，大部分时候视讯器都拨打不过去。虽然近来工作繁忙，但一旦得到了一丁点的闲暇，他就忍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夏味发生了什么？她……她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东区的代表下个月就会来了，我们要想点办法拖住金眼瑞亚人，让他们留到下个月，参加我们的三方会谈。”
金氏的族内会议，在封闭的会议室中举行，金并站在电子屏前，严肃地作报告。
金琉坐在金莱身旁，发现了他有点漫不经心，越过他发言，“怎样留下他们？瑞亚人如果要回去，我们不可能拦得住。”
金并皱了皱眉，“虽然他们现在与白氏的姻亲关系比较微妙，但名义上毕竟是有一层婚姻关系的，埃隆不会一点情谊不顾，掉头就走。”
金琳琅在金琉旁边，正趴在桌上睡觉，不时发出闷闷的鼾声。几个人的眼光会不自觉地飘向他，阵阵鼾声也让室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金莱的视讯器忽然响了起来，他瞟了一眼，忽然整个人呆愣了一下子，然后霍然起身，急匆匆走出了大门，还不小心将桌边一张凳子踢中。
几个人面面相觑，金并和金琉的眼光在半空交汇，伴随着背景声中金琳琅的鼾声，寂静和尴尬交融在一起。
“所以，”金琉慢慢地开口，“你真的认为，瑞亚人可以帮我们争取机会，成功阻止东联邦的建立吗？”
“不，我不觉得。”金并遗憾地摇摇头，“实际上，就连瑞亚人自己都长时间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他们的芮迪亚虽然是政治中心，但第三矩阵羽翼已丰，珂罗蒂派蠢蠢欲动，我要是埃隆，绝对没有他此刻这么镇定。”
“那留下他们，参加三方会谈又有什么意义？”
金并摊摊手，“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我不认为我们能阻止东联邦的建立，根据上次连线作战的结果来看，东零区的科技发展要超过我们，我原以为白司令会在玉无极身上花费工夫，但实际上并没有，我也不知道白司令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金并将周边地形图调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现有信息是白板。他们会直接乘坐机甲来吗？过去东零区的神秘组织一直很低调，除了玉无极等几个驾驶员，我们了解的成员寥寥无几。”
金莱快步走到了明亮的走廊上，迎着白色天光，手掌微颤地将视讯申请通过了。那边出现了夏味的面孔，她的模样改变不大，只是微微晒黑了些，呈现略焦的蜜色。
金莱吞了吞唾沫，却发现口腔里非常干燥，喉咙也缩得很紧，连几句话都说得勉勉强强。
“你、你还好吗？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夏味眼光贪恋地粘在屏幕上，视线仿佛伸出了几根触须，轻轻地抚摸着金莱的轮廓，她倒很沉静，开心地说：“我要晚一些天回来，可能会耽误一周的课程。”
假期实习跑得太远，延误了课程也是时有发生，以金氏的身份并不算什么，但金莱却感觉一颗心提了起来，艰涩地问：“怎么了？新聚居地建设工程不顺利吗？”
“还算顺利，实际上比我预想得顺利。迁徙来的流民远超过了计划，导致居住区建设和基础规划的进程都拖慢了。起码得完成第一批流民的安置工作，我才能回去。”
金莱松了口气，“没关系，我们都说好了，夏味，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夏味抿起嘴唇，眼光放柔，似乎藏着许多的悄悄话想说，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只用融化般的柔柔的目光注视了金莱一会儿，她竭力地享受着这个静谧的时刻，将手悬在关闭按键上方，“我得要挂断了金莱，我发誓最晚二周，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等一下！我派飞艇小队去接你吗？”金莱还想要交谈几句，但是信号已经断开了，他对着闪烁着雪花的灰色屏幕愣了一会儿，又转向了巨大的落地窗户，呆看着浓重低垂的云层，茫然的表情正对着外面一片灰色景物。
夏味也对着黑掉的屏幕发了一会儿愣，她很快打起精神，将头顶笼罩的一层柔光布景擦除，那是一圈炽亮的灯环，垂落着一层薄薄的虚拟投影，关闭之后，一切光景都变了，纯白色的背景灰扑扑的满是尘埃。而夏味本人也有了极大的转变，她的蜜色的皮肤也暗沉了许多，交织着几道浅浅的血痕，几块干燥到皲裂的皮层皱起，汗水染着一层灰土，整个人脏兮兮。
她又将小空间外面一层隔音屏揭掉，霎时剧烈的爆炸声、咆哮声迫不及待冲进了室内，这里俨然就是个战场。她撩开帐篷的帘布，走出临时居所，迎面就是一幢巨型阴影，一只青色怪兽，覆盖着鳞甲，像山峰似的从海水里隆起，远远地看起来像是个黑礁岛屿。
淡青色的机甲从上空降临，瘦长的身形彰显着一股独特的优雅和英挺，玉色的长刀刺进了怪兽的腮部，分割血肉的噗嗤声极其惨烈，刀身拖拽出一连串森青的血液和黏黏的分泌物，淋湿了下方的夏味。
她因为满身的腥味呕了一声，不过这些天来已经习惯了，她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将最外层的破旧披风脱下来丢开。
青玉色机甲完成了击杀，缓慢地停靠在海边临时建立的支架上，胸前的驾驶舱被从内部推出，上层遮罩敞开，一层薄膜状的避光层关闭，露出内部的驾驶座，玉无极正在摘掉腕上固定的手环，从座位上站起身。
“周围的海兽基本上清理干净了。”夏味抱着绘图板走过来，将扫描出的地形图给他看，“你们已经可以离开了，剩下的我们自己能够解决。”
玉无极看着她满身狼藉的模样，有点无奈，“什么时候上路，是我们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你只要负责尽快完成居民区修复工作就好。”
“你、你该不是担心我向帝都举报你们的行程，所以留下看管我吧？”夏味也很无奈，“我不会的，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工程师，我只想让这些长途跋涉来的流民能安置下来，别的我没有心情去管。”
“如果你真心这么想，就应该同意将这里并入东联邦的属地。”玉无极认真地说，“你是个帝都居民，肯定知道他们这样的流民在白蒐统治下的世界，只能苟且过活。”
夏味咬着嘴角，“我只是一个机械师，我只能负责基本的设施建设，公民权利的赋予保护我管不了。”
玉无极挑起一边的嘴角，“好笑的是，白蒐也管不了。你们心里都懂的，东联邦的建立是早晚的事。”
“但是，这相当于将完整的联邦分成了两个部分，军部绝不会同意的。以我对白司令的了解，他宁愿发动战争，也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玉无极的眼光朝向了帝都方向，仿佛在穿过重重浓重的雾气和云层看着那座王城，“但是我们准备好了，我想甚至白蒐也知道，他心里清楚就算开战也遏止不了东联邦的建立，我倒很好奇，他此刻心里正在做什么打算呢？”
夏味从来都对帝都的权利旋涡当中的那些破事没有一点兴趣，她想起独自一个人来到这个被污染的海域时，满腹踌躇，虽然极其孤单，但是充满了动力。她很快就利用广播、电子传单、联邦新闻等一切能想到的手段，向周围发射出招收工程师及技术工人的信息，但一直没有人上门，首先迎来的倒是一小队很特殊的流民。
她看到长途跋涉而来的人群时吓了一跳，如果他们可以算作是人的话。这一小撮流民是从北方顺着洋流泅水过来的……是的，他们是游来的，因为他们全部具有一部分鱼的特征，脑袋扁扁的，两旁有腮，鼻子基本蜕化掉了，只剩两个张合的鼻孔。皮肤滑腻腻的，生长着一层细小鳞片，整个身体呈现青白色，不过手脚硕长，指间有蹼。
夏味的生物学得不太好，说不好他们是因为外来种感染，还是种族杂交导致的因子混乱，或者干脆就是某种突变。但她还是决定收留这批流民，毕竟她作为聚居地唯一的工程师、建造者，已经快寂寞到失去语言功能了。但她很快发现，这些鱼人也大多不具备语言功能，比较高级的个体，也只是能发出几声呜咽的长鸣，其余的干脆就是哑巴。她用了几天时间，日夜赶工将所有的流民都安置进了简陋的民居当中。
鱼人是以家庭为基础单位生活的，夏味发现他们只要停留在一个地方过久，不再受饥荒和巨大捕猎者的阴影笼罩，就开始热衷于繁育后代。
第一批生命仅仅在十几天后就诞生了。那天天气极端恶劣，她艰难地攀爬上了自己的住所棚顶，想要将漏水的大洞修复。忽然，她似乎见到了贫瘠的泥土小道中央有一小团东西，挣扎似的不停跳动着。她跳下屋檐，透过溅起的水帘看到那是一个……也许是个婴孩儿之类的东西。他的模样实在奇特，扁扁的脑壳占据了整个轮廓一半的大小，四肢短小，就好像四条鳍，正在噗啦噗啦拍动着。夏味僵硬着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去观看，在她犹豫时，一个鱼人族的女性跑出来，将婴孩儿抓在手上。
是的，她没有用搂抱的姿势，就只是用带蹼的手掌握着一条鳍，将婴孩儿倒提着，然后随意地一甩，将幼小的鱼人摔在一侧肩膀上，像扛着一袋谷物似的扛回家了。夏味好奇驱使下，跟随着她回到她的居所。这些鱼人们对于私人领域的概念不强，从来没有对夏味的忽然闯入感到不满，所以她就看到了在室内中央，因为漏雨积起的一小滩水里，横着竖着躺了七八条鱼人婴孩儿……
新的任务马上提上了日程，夏味感觉自己忙碌得要起飞了，她希望给每个流民居所中配置一个育婴用的水箱，但直接抽取污染海水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虽然他们似乎对轻度污染完全免疫了。夏味快速赶工出了基础的净化器，从帝都黑市订购原材料。在他们好奇不解的眼光中，将袖珍小水箱装置在客厅中，艰难地解释给他们，什么叫做育婴箱，怎么使用这个东西，以及不要把婴孩儿扔在地上。
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来临，很快的，一个光凭借夏味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出现了。
在她抵达这里半个月时，距离海滩极遥远处出现了一团黝黑的阴影，看起来像是昨夜忽然隆起了一座焦山。夏味皱着眉心，疑惑地打量着远处，发现周围的鱼人陆续露出了焦躁抓狂的情绪，他们抽搐一样蹦跳着，硕长的两臂蜕化成了鳍，不停地拍打在身体两侧；张开圆溜溜的嘴，朝天发出快断气的尖叫，一时海滩上吵闹极了。
20分钟后，远处的焦山移动过来，凭借夏味经历过基因改造的眼力，她看出来那不是一座黑色岩石，而是一只巨大生物。她独自生活在这一带时并没有遇见过，它很可能是顺着洋流追赶着鱼人迁徙群的捕食者。它的体型巨大，到了眼前，很可能堪比一座小山，夏味当时快要吓尿了。
如果她人在帝都，就根本不算事。不管是绝道假面，还是追魂射手号，哪怕随便派出任何一台机甲，都能轻易解决。但是现在，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个世界偏僻的一角，甚至连语言交流的对象也没有一个。
焦山移动得很快，半个小时后，就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鱼类的器官，巨型的腮部、支棱起来的背鳍、两侧凸起的浑浊玻璃体，它的眼睛格外吐出，像两个轻轻一戳就会炸裂的巨大水泡。
海滩上的鱼人陷入了慌乱，他们没头没脑地四处逃跑，有一条一头撞到礁石上，登时把自己撞昏了。还有几条立马跳进海中，想要向远处游走，他们在经过黑色阴影附近时，忽然感受到吸力，巨大的鱼头从浪涛中间张开巨口，吞吐着海水，将几条孤零零的鱼人活吞进去。
夏味跑来跑去呼喝着叫这些鱼人不要乱跑，但是他们很难无障碍交流，幸好大部分都吓呆了，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球，僵硬伫立在沙滩上，呆呆迎接着巨型的阴影笼罩过来。
夏味已经在心里想象着，自己半个月的努力全部葬送在鱼腹中，甚至可能连带自己也无法捡一条命回去。但是很快一道玉色的剑光切过她的视界，掀起浊碧色的巨浪，切中已经近到眼前的鱼怪。黑色的厚重鳞甲被剖中，灰褐色的鱼肉从切口涌出，玻璃体也破裂了，黏糊糊的□□浇了夏味满身都是。
东方极刑天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从天而降，夏味还不及喜极而泣，就看见机甲摆出好奇的模样，低头打量着沙滩上乱窜的变种鱼人。她冲过去，扬起双手不停地交叉着，仰头大叫：“感谢您救了我们！请不要伤害聚居地的人民！”
机甲恢复了挺直站立，驾驶舱从胸前弹出，玉无极打驾驶座上站起身，滑行了一段距离，跳落下来。他过猛的坠落架势在柔软的沙滩上溅起了一圈散沙，快步走近过来。
玉无极的样貌跟帝都居民有很大的不同，他代表着完全典型的东区居民，轮廓比较扁平，没有高挺的鼻根，唇峰也很薄，整个轮廓十分清隽。丰沛的黑发披散在肩上，乌溜溜像一团乌云。他高挑而稍显消瘦，径直走到夏味面前，好奇地问：“你是一位帝都的小姐？为什么会孤身呆在这里？”
“呃……”夏味决定还是据实相告，只不过稍微隐瞒一点，“我是国家学院的一年级生，在这里进行我的假期实习——帮助建设全新的北方聚居地，不过眼前的麻烦比较多，十分感谢您给予我们聚居地的帮助。”
玉无极微微皱起眉，“你一个人？一个一年级生，到感染区实习？这太不安全了，我需要跟帝都取得联系，证实你的说辞。”
夏味有点心虚，这次行动当然是不合规的，可以算是金莱硬把她送过来的，学院采取的是眼不见为净的处理办法。如果此时玉无极,真的以十勋团成员身份向学院发出问讯，恐怕学院长只能将她召回了。
“不、不要！”夏味慌乱地拒绝，“请您不要上报，就当是我欠您一个人情。”
玉无极有点好笑，“不知道你是哪个家族的小姐，我能掂量一下这个人情的分量吗？”
夏味抿起嘴角，看起来极不情愿说。
“她不是那个金氏豢养的小宠物嘛。”飞窜出来的小型飞行器打开，一个少女从座椅上下来，她将黑发扎成两个花苞的形状，挽着两根青色发绳，神色很冷淡，眉眼中带着种高傲气质。
夏味对这个称谓很抵触，但她也不便反驳一个陌生人，只能央求着玉无极，“我为了这个新聚居地付出很多心血，我只想让这些特殊的流民有一个安身的居所，请不要毁掉我的努力。”
玉无极静静地打量着她，夏味这些日子被晒得几乎变了模样，原本褐色的长发褪浅了很多，现在是麦色。肤色深了不少，脸颊上的几点斑点密密地延伸到了腮部和下颌。日夜不停的海风也让她粗糙了一些，她没有穿着作战制服，而是仅套着件宽松的旧衬衫，外面套着防水的胶质背带裤，跟她还是A组机械师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并不需要为了其他家族的成员负责，”他严肃了一些，“我们跟第二姓氏间的关系也很复杂，所以我十分乐于不管你的事。但是，另一方面，眼见着一个幼崽在我的眼前作死，我实在无法装作没看见。”
夏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不是一个幼崽！我是个成年人了……虽然今年刚刚成年的。”
“又来了！”边上看戏的少女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她指着海面的方向，“又有鱼怪游过来了。”
夏味顺着她的指尖张望，果然又看见一幢渺远的阴影，正在逐渐接近，像是一块被浪潮推搡着漂近的高耸焦岩。
玉无极转身回到东方极刑天号，一边挥挥手让夏味躲远点，“我们的谈话稍后再继续，小姐，先让我解决眼前的麻烦。”
用机甲对付浅海生物算是很浪费，只用了几分钟，玉无极就又完事了，他回到海滩，看见夏味正在指挥着吓傻的鱼人们回到自己的小屋，撞昏了自己的那条鱼人刚刚转醒，捂着脑门上肿着的包，闷闷不乐地跟着人潮。
同队的少女叫做五莲，她凑近过来悄悄地说：“不对劲，照西联邦的行事风格看，他们是不可能在乎这些混入了外来种基因的低端种族的，怎么可能派出一个学院机械师在这里呢？她会不会是个间谍？专门负责监视我们的行动？”
玉无极摇摇头，“如果是一个间谍，她不会认真地照看聚居地流民的生活的，但是你看，这里的民居建筑、净水装置、分类仓库……她说的是真的。至于她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这，我想其中有一个故事。”
检测到附近的怪物还在陆续赶来，玉无极非常仗义地留下来，帮助聚居地消除了隐患。夏味非常感激他，但是想到了他们的身份，她难免感觉不安。如果军部得知她掌握着东零区使团的信息却没有上报，她的处境会很糟糕。即使她受到金氏的庇护。
但接下来几天，聚居地的扩张工作却取得了突破。另外一支流民团体到达了这里，他们也是听闻了新政策，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的……另外一个混血种族。夏味看见一大团毛发时又吓了一跳，对方简直是一个长毛怪，他头颈相连处都长着类似发丝的毛，一直生长到了背脊，像一团马鬃似的，在身体后方飘荡。四肢上也被毛发包裹着，像套着一层皮毛袖子和护腿。
他们的智慧稍高一点，作为族长的欧菲跟夏味交涉了一番，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很快的，夏味忙碌的日子又开始了，鱼人与新来到的长毛族感到又好奇又恐惧，好奇稍多一点。夏味希望还是将他们的房屋分成两个聚落，免得发生群体性斗殴。长毛人喜欢攀爬，夏味寻找到了一些硬实的树枝，削成光滑表面。用绿色纺织物做成树叶装饰。她将树枝巧妙装钉，制作成攀爬架，安放在他们的住宅内，为此还受了点伤。
她只是用钉枪时不小心教木刺扎到了手指，这对于她经过强化的身体根本不算什么，虽然手指上围绕着小伤口处蔓延出了一丝丝黑色的不明物质。下午时，她就软塌塌地昏倒在营地中央空地上。五莲捡尸捡到了她，将她带上了东零区的运输飞艇。
玉无极用一只巨大的针筒抽满了药剂，注射进入她的血管，稍后她就清醒过来，但还不算完全地恢复了神志，她的视线内涌动着黑色线条，神经紧绷，就好像看三维电影时戴的特效镜框。她看到了对面的两个人，他们正在自己的视线内猛烈摇晃，像是两个纸片人，被后面操控的手指提在空中，不停地颤抖。
五莲有点担心，“我们携带的解毒剂能救得了她吗？”
玉无极唔一声，“我希望可以吧，这一代离东区太远了，遭遇的毒株也不完全相同。”
五莲的表情犯难，“从人情的角度上说，我们应该马上上报帝都，让军部与金氏派人来接她。但是从我们的利益上说，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这次事关重大，我们的责任也很重。”
夏味挣扎着站立起来，“我没事，不用上报……”但实际上她看不到自己此刻滑稽的姿势，双肩端不平，一侧高高耸立着，另一侧塌下来。她的躯干颤抖得厉害，像一只装满棉花的布偶，没有骨架来支撑软绵绵的皮囊。
“你确定吗？你好像要融化了。”五莲担心地看着她，又和玉无极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夏味在他们的眼前发生什么不测，且是因为他们没有尽快采取措施，耽误了她的性命，东西联邦的关系恐怕会更加复杂。
夏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的，我好得很。”她说着，摆出一个展示自己躯干的姿势，“我经历过高级的基因改造和金氏内部基础训练，这一点小伤，和小小的感染根本不算什么。”
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状态，玉无极略微松了口气，“我想你没事了，但你要和我们一起上路，我们带你回帝都。”
夏味的笑意马上凝固住，“什、什么？不不不，我不回去！”
“显然你一个人无法在这个地方生存，如果不是我们恰巧来到，把鱼怪消灭，你已经死了。”五莲一点不留情面，说出来的话宛如利箭插中了夏味的痛脚。
“谁说的？我我我、我还没有机会展示我的本事呢，谁说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我们看到的。”玉无极也无奈地补充，“刚刚就是，如果我没有注射解毒剂给你，你就完蛋了。连一根小小的木刺上携带的细菌都能杀死你，我们不可能留下你自己离开。”
夏味两臂抡起，想要插着腰，结果用力太猛，脚底虚浮，导致直接坐倒在地上。她把自己弄蒙了一下子，迅速恢复成战斗的气势，“谁说木刺上的小细菌会杀死我？哼！我硬扛着也能扛过去的，我不需要你的解毒剂！”
说完，她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一大把麦色的长发糊了自己一脸，四肢围绕着身体摆成万字形。
“嘶——”五莲一时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她，“没想到呀，原来金氏的小宠物这么好动又外向。”
“不要总用小宠物这个词形容她，”玉无极无奈地提醒，“要是到了帝都，你又习惯性地冒出了一句，我们就很尴尬了。”
“放心吧，”五莲大力地拍在他肩上，“与白蒐的会谈一定紧张又刺激，白蒐怎么会有闲暇和兴致提起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