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玉无极盯着眼前的几个人,一一扫视过他们的脸,“你们这一整天去哪了?是怎么搞成这个德行的?”
恐九和五莲都羞愧地埋下头,只有宫南烟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去整了西联邦的人一把。”
玉无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再说一遍,你们去整别人,还是被人整了?”
恐九嗤笑了一声,顶着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当然是我们整别人,我们什么时候吃过亏?”
玉无极无语极了,“那你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再编一会儿,再说给我听?”
“不不,这些跟西联邦的人没关系,我们是遇到了一些更难缠的家伙,他们暂时抓住了我,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宫南烟始终很乐观,“重点是我们成功了,而且我们还全身而退。”
“……”玉无极漫长地叹了口气,“全身而退?你这个样子还是全身而退?那万一你今天玩砸了,是什么样?”
五莲终于忍不住了,“他差点挂了,实际上是姜诺里带着姜氏的人把他捞回来的。”
玉无极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的话还没说完,不然你不会是这种表情,还有什么糟糕的事,全部告诉我。”
“还有……姜诺里没回来,她被那个怪物扣留了。”
玉无极开始头痛,“你们为什么要跑出去?明明知道我们现在处在非常敏感的时期,人也在非常敏感的地带,为什么还要出去浪?出去冒险?”
“可是他们先搞我们的!”恐九不服气地狡辩,“白蒐派了个人来接近五莲,想要勾引她?”
“什么?”现在轮到玉无极懵逼,“堂堂白司令,不至于搞这么阴损的手段吧?”
“他就是搞了!”宫南烟跑到五莲边上,急于询问她的意见,“你说是不是?那个小白脸是不是一路上都在勾引你?”
五莲张了张嘴,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倒也没有……”
看见她的犹豫,宫南烟马上微微变了脸色,“你沦陷了!他勾引到你了……”
五莲忍受不了地吼出声:“没有!我又不傻!”
玉无极若有所思,“据我所知,姓白的,干这种勾当的,好像是有一个,叫白莙。”
“你看看,他已经花名在外,连我们东联邦的人都知道了,你清醒一点!”宫南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提醒着五莲。她无语地看着他,尴尬的气氛在周围弥漫开。
“应该是声名狼藉。”恐九的声音暂时打破了尴尬,“花名在外,这个形容不合适。”
“这个话题本身就不合适。”五莲有气无力地吐槽,“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的西联邦马上就要大乱了,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时机。”
玉无极被她的话题吸引了,“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我们亲眼看见了,他们……他们很多年前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马上就会爆发出来,你等着看好了,用不了几天,混乱就会从下城区发作,蔓延到整个帝都。”
玉无极皱起眉,将目光转移到窗口,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他对一切感到六神无主,觉得自己的一方已经被帝都上方笼罩的阴谋迷雾包裹进去了。
天将要亮的时候,四野还是非常昏暗,浓重的灰色雾气团聚在两个区域的边界。斐尔卓吐出白色的烟气,拧起的眉心一直没有展开,他用冰冷的眼光注视着边界的那一边,现在万籁俱寂,透过打开的闸门,能看到下城区那边荒芜的景象。
“人到齐了,”白茗打量着周围,低声说,“我们该出发了。”
他不做声地将背包调整一下,武装带扎紧。旁边的千佐多零更快地出发了,后面紧跟着环和西弗.豪斯,更往后是庞杂的大部队。
这一切都让人感觉熟悉,斐尔卓烦躁地想到,团结所有能使用的人,去找诺里,把她从巨大的麻烦里拯救出来……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千佐多零忽然站住了,他在昏暗的环境里僵硬地张望着,似乎前面有能吸引他眼光的东西。白茗马上也发现了,她举起一只拳头,示意后面的人停住,眯起眼睛,透过护目镜仔细查看前面。
她整个人怔愣了,猛吸一口气,快步走近。斐尔卓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后,“什么东西?”
“她回来了。”白茗简单快速地回答,冷静的语气里还带着不可思议。
斐尔卓跑到跟前,震惊地看着慢慢接近的人影,她是诺里。
她看起来还不是很清醒,就只是麻木地用双脚行走,眼光无神,直勾勾盯着前方,但焦点没有凝聚。
几个人面面相觑,黑杰克首先出声,“是她吗?十所圣杰怎么可能把人放回来?所以……这是个陷阱?”
白茗慢慢接近她,眯起眼睛观察着她,抬起手捏住了她的后颈,直接把人捏晕了。她将诺里团起,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迷惑地说:“在我看来,就是诺里,这是一具普通的血肉之躯,没发现什么不妥。”
千佐多零神情非常沉重,他走近过来,死盯着失去意识的诺里,“不是她,这个不是她。”
白茗有点烦躁,“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到她,我们之间……有种特别的连接,我能感受她的感觉,但是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不可能离得这么近,却没有感觉!”
白茗皱着眉听着他模糊的解说,“这也没法说明什么,有可能因为她被剥夺了感官,谁知道十所圣杰对她做了什么。当然,也可能这是个人形陷阱,或许十所圣杰给她注射了什么,或者藏了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任何可能都不能放过。”
“先去研究所。”斐尔卓将人夺过来,迫不及待地向着姜氏研究所的方向赶。
莫莉组长困倦疲惫地从封闭的诊疗间出来,面对着站满了一走廊的人。
“没发现任何的异常。”
白茗并不觉得意外,她对斐尔卓说:“我们得找金莱过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指挥官,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
他点点头,走到一边拨了个视讯给金莱。
千佐多零依旧不相信,他扒着门,想要挤进去,“不是她,肯定不是她。我现在感觉不到她,她一定非常远。”
莫莉把手里的电子病历夹打开,将上面的信息记录展现给他看,“我们扫描了她全身,透视了她的每一个角落,检验了她的毛发、唾液、指甲、血液,所有能检测的东西我们都查了。这具身体就是在这里诞生的,我亲自参与制造,不可能瞒得过我们,我能确定,这就是诺里。”
千佐多零一时组织不好语言,混乱地表达,“也许身体确实是她的那副身体,但是里面的东西……她的灵魂,可能被抽出来藏在某个地方!”
“她的灵魂?”莫莉不知道该感到好笑,还是荒唐,她只能哭笑不得,“并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如果你想说的是她的记忆,那也没有问题,我们问过她许多有关于生活的问题,她都回答上来了。”
“有关生活的问题?”匆忙赶过来的姜尚听见了这个话题,他扶了一下脸上的黑超镜框,哼笑一声,“让我问问,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有不少,如果她真的都回答上来了,那肯定是真的诺里。”
姜尚、斐尔卓、千佐多零和莫莉一起进入了诊疗室内。诺里正隔在一道玻璃墙观察外面,她看起来很平静,乖乖地坐在一张有扶手和软垫的座椅里,不过双腕都被拘束在扶手的腕扣里。
莫莉指了指控制台上的扬声器,示意姜尚坐过去,他清了清喉咙,问了个比较简单的问题,“诺里,我是谁?你认识我吗?”
她浅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玻璃墙,中间是一层单面玻璃,她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但看得非常认真,神情像静谧的溪水一样不动声色,好像能够透过一片黑色,观察另一边的景象。她慢慢地开口,用轻轻细细的嗓音回答:“你是爸爸。”
姜尚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哈,哈,她叫我爸爸!她竟然管我叫爸爸了!”
“咳咳。”莫莉干咳两声,提醒他冷静一点,继续提问。
姜尚努力地收拾了一下情绪,不让自己高兴到忘乎所以,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的管家机器人叫什么?”
这回,诺里回答得很快,“提米科玛。”
千佐多零不满起来,“你问的太容易了,这些都是浅层记忆,问点难回答的问题。”
“我知道了!”姜尚也焦躁起来,他略微思考着,问:“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诺里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一圈,“玖鸠?”
姜尚肯定地点点头,又问:“她有多少个情人?”
“……”诺里抬起双手,十指张开,从左手拇指开始,一根一根地开始计数,一直数到右手的拇指,又重新向反方向扳动。
“这些都是什么烂问题?!”千佐多零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伸手把麦克风夺过来,“我们被困在北方孤岛上的日子,你还记得吗?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我晚上去找你,做了什么?”
诺里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正在仔细地回忆着,她吞吞吐吐地回答:“你把我按在床上,想要脱我的衣服。”
刷的一声,所有的眼睛一起转向千佐多零,尖利的眼光包围住他。但千佐多零没有在意其他人无声的唾弃和鄙夷,继续追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诺里似乎觉得难以回答,嗫嚅了半天。
姜尚控制着自己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别怕诺里,然后怎么了,告诉爸爸,爸爸一会儿就把千佐多零的脑袋拧下来。”
“然后,我把脚踩在……踩在千佐多零的脸上……”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几个人的眼光也从鄙夷变成了疑惑,又从疑惑变成羞耻,不住地打量着中间抓着麦克风的千佐多零。
他依旧没放弃追问,“然后呢?”
诺里张了张嘴,就像这些话会烫嘴一样,“然、然后,我……我踩了很多下,但是……他动也不动地,任由我……”
“可以了!”姜尚实在听不下去,直接关掉了麦克风,“我们……我们家族确实非常开明,但是这一类……小众爱好,还是关起门偷偷爱好吧,不要在大庭广众的场所讲。”
斐尔卓捂着脸,“你们能不能严肃认真一些,这是件很严重的事……”
姜尚抓起麦克风递给他,“该你问了,问一些深入的问题,只有你们之间才知道的事。”
斐尔卓抓过麦克风,打开开关,他心绪烦乱地思考着,“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姜尚马上竖起耳朵,“什么秘密?你们之间还有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咳咳。”莫莉又干咳了两声,并且警告性质地盯着他。姜尚只有息声。
诺里皱着眉心,试探地回答:“我……欠你的钱?还有240万星币没还?”
“不是……再想想别的。”
诺里的眼珠四处转动,艰难地思考着,“你……你说的是帮我打掩护吗?”
姜尚又竖起耳朵,“什么意思?打掩护是什么意思?”
由于他离麦克风很远,诺里没听到他的问话,继续犹豫地说:“其实上次我藏在抽屉里的电子烟被爱丽丝管家发现了,我骗她说是你的。还有水烟壶和浓缩波旁花汁,我骗你说丢掉了,但其实我都抽光了。还有那次,我半夜溜到黑市参加街头的机器人战斗比赛,我骗爱丽丝管家是跟你去看电影,我知道你一定帮我遮掩过去了,不然爱丽丝管家一定会识破的。还有……”
“停!”姜尚颤抖地出声,阻止她继续自爆,“我、我先出去,你们再继续。不然我怕自己承受不住,会气得猝死在这里。”
他捂着胸口,经过莫莉身边,莫莉善意地问:“需要我叫黑卿带着速效救心丸来吗?”
“需要。”他虚弱地回答,“顺便要他回去提醒爱丽丝,修改一下家规,以后严禁抽烟喝酒烫头。”
斐尔卓扶着麦克风,垂下头吐出口气,他转向莫莉询问她:“我想进去,我要和她面对面谈谈。”
莫莉目前基本上已经打消了对诺里的怀疑,她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真心的希望,她不要再回研究所了。我们的日常工作是维护绝道假面的核心程序,不是修补夏娃的身体。”
斐尔卓将手扶在门上,与千佐多零对视了一眼,他依旧很坚持,“你也能感受到她的,你的感觉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她在很远的地方,眼前的这个‘诺里’绝对不是真的。”
“我不清楚。”斐尔卓很少见的露出迷茫的表情,“我只是感觉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的一部分在这里,另一部分在别的地方。十所圣杰肯定不可能任由她自己逃出来的,但是以前,他对诺里也多半是玩的心态,他喜欢把她捏在手掌心里玩耍,但没有动过杀心。也许这次也是一样的。”
进入那一边的封闭诊疗室,斐尔卓围绕着座椅转了半圈,观察着被束缚在上面的诺里。她看起来没有异常,只是稍显的有点憔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之间哪有什么小秘密?”
斐尔卓接近她,替她把束缚的绑带解开,把她的手腕从金属扣里拿出来。他伸手进口袋,掏出一条细细的银链,中央缀着一颗青碧色指环。
诺里用两只手接住银链,“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虽然已经晚了一天,但是……生日快乐。”
诺里捏起指环,对着室内的灯光,发现白炽的光亮穿透了青碧色,将环形物照射得清透堂皇。她有点吃惊,“刚玉?这是一块很纯粹的高压冷刚玉,这很值钱。”
斐尔卓蹲下,让视线低于她的,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诺里,你在这里对不对?给我点证据示意,让我有点信心。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也要告诉我,让我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垂下手,让有些冰凉的手心轻轻合在他的脸颊上,“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眼前的情况确实很混乱,一切都糟透了,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要振作起来,现在还不是消沉的时候。”
他点点头,额头在诺里的手心里碾了个来回,像是在积攒勇气。
两个人从封闭房间里出来,发现千佐多零还坐在控制台前,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诺里深呼吸了两下,让自己振作了一些,“我们该反击了,不能让十所圣杰一直输出攻击,也该轮到我们了。”
千佐多零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针对他的几张牌,做出不同的应对。”诺里伸出三根指头,“生命因子、光网和电子病毒,要先找到对付他这三种武器的办法。”
“我要去找镜桐谈一谈。”斐尔卓捉住她一边肩膀,“你应该休息了,你一整晚都没睡了。”
诺里倒还没有很疲倦,有可能她还在兴奋当中,“我暂时可能没法回家,还是在研究所呆着吧。帮我回去一趟,告诉爱丽丝管家别担心。”
斐尔卓多少有点无奈,“你要是真的不想要她担心,就不要叫我整天给你打掩护。”
从诊疗室出来,走廊静悄悄的,现在还不到平常的上班时间,大部分研究员都没来。诺里慢悠悠地走在尚且昏暗的长条形走道上,看见从一边房间里走出来的小机器人沃利。
它好像刚刚充完电,穿着和研究员同样型号的白色袍子,发现了诺里,十分高兴地跑过来。但是距离几步时,它忽然停住了,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似的,露出惊骇的模样,不敢冒然靠近,被骇得战战兢兢的,两只机械手揪扯住袍子的下摆,“主、主人,你是主人,还是诺里?”
她的眼光变得冷淡,张开嘴唇,竟然吐出彷如电子音的语调,“所以,奥莉薇也在这里?”
“是、是的,但是奥莉薇还在修理,她损坏得太严重了。主人,不要找奥莉薇好吗?”
“可以,反正,用你也行。”她将手掌轻轻抚摸着沃利光光的头顶,吐出一连串的指令,“以你为中心,设置新的锚点,扩展光网范围,权限更新,重置权重。”
沃利的两只大眼睛不停闪烁着,用不带感情的电子音重复着说:“好的主人,正在更新,正在更新,请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