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历史
食物,是很能表现一种文化风格的东西。聚餐,也是很适合不同种族的成员交流的活动。尤其在海风藤里这间独特的餐厅,它提供的食物兼具外观与风味,看上去红红绿绿,在鲜丽软糯的柠檬色汁液上,铺着一层具有视觉攻击性的红色方格,有一些像果脯。周围散碎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果肉,也切成小方格形状。
诺里忍不住看着生平头一次见到的如此精雕细刻的食物,但是她的心思也实在没法都放在这上面,她很难不去看对面的灵质雾族的老头。
相比桌上鲜美亮丽的食物,他看起来有种惊悚的苍老凋敝感觉,精神不振地扫视着整张桌子,还有各种族的来客。
潮汐月观察了一下两边,他拿起水晶杯,里面盛着半杯蜜色的香槟,首先对着白蒐,还有旁边的诺里,“我知道,蟹居客曾经得罪过蓝星的朋友,但他还是个冲动不懂事的小毛头,我带他一起,趁这个机会向诸位道歉。”
白蒐举起杯子,应承了他的歉意,“不打不相识嘛,今天我们不谈这些煞风景的事。”
蟹居客也跟着举起杯子,态度摆得很低,一副小白花的模样,用湿漉漉的眼光看着诺里,“对不起嘛,当时我是为芮迪亚办事的,冲突里伤到你,我很过意不去。”
诺里坐在自己座位上,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他,记忆里还有他一巴掌把她甩昏过去的片断。冷场只有几秒钟,诺里换上一张假笑的面具,语气轻松,甚至有点轻佻,“说的对呀,不打不相识嘛,我当时杀了你们的人,我也很过意不去。”
潮汐月扫了一眼灵派大长老,轻咳一声,凑近过去,态度敬重又略显得卑微,“您想说什么?”
苍老褶皱的脸抬起来,第一眼就看向了正对面的诺里,一串奇怪而低沉的声音吐出来。诺里奇怪地发现,语言转换器没有翻译这一段话,她拨弄了两下,想要简单调试,但是很快又发现,根本不是语言转换器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他说的根本不是雾族通用语言,而是一种很古老,已经失传的语言。
奇怪的是,潮汐月似乎听得懂他说的话,连连点头,然后转过头向诺里翻译,“长老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隔着一段空间,同时让几个雾族的成员失去意识?现在只有两个人醒过来,但是他们都已经六亲不认了,没有任何的意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诺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因为太甜了,还皱了皱眉心,她在众目睽睽底下放开了杯子,钓足了好奇心,才慢吞吞说:“我不知道。”
这下连潮汐月也保持不住微笑,“夏娃,我们的这次餐会是真诚的,我们真的希望本次荣誉联赛能完美落幕。难道你不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蓝星登上星盟的舞台,和其他几个种族一样,参与前哨站的管理?”
诺里明白,他的这段话一定会打动白蒐,他很准确地点中了白蒐真正渴望的东西。
白蒐拧过脸,紧盯着她,“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和他们连通在一起。”诺里轻叹一声,实话实说了,“我和那7个灵派的人连通之后,让我的人格解体,我一层一层地分解自己,直到整个人格模型塌陷。然后我再断开连接,修复自己的人格模型,就是这样,其实很简单。他们没有意识,好像变成智障了,是因为没有人格模型支撑精神世界。”
寂静的屏息持续了一会儿,白蒐不太了解这里面到底有多么凶险,他打破了沉寂,“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他们要弄死我,他们不单单要获胜,他们昨天就是这么对待黑杰克的,差点整死他,那是一次尝试,今天轮到我了。我要是不先下手,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说话吃饭,跟你闲扯。”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白,白蒐被怼得一滞,满桌陷入更加死寂的气氛里。
这回是银鳞席尔瓦率先打开局面,“夏娃,我们今天不谈不开心的事。你都说了,不打不相识。我看他们伤了你的人,你也伤了他们好几个,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现在这种气氛,也不可能说不好,诺里沉默着,白蒐赶快接过话,不让气氛再次冷场,“说得对,这一次荣誉联赛真奇妙,我们……”
“不好。”千佐多零忽然口出惊人,他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诺里旁边,像个假人一样,但是因为他是能感觉到诺里的情绪的,人又神经粗大,不会看气氛,又很直接,突然间一句话就冲出口了。
几道眼光一起集中到千佐多零身上,诺里有点蒙,白蒐则飙出一道锐利的眼刀。千佐多零一直盯着诺里,好像等着她夸奖,“你明明就不想扯平,你明明就想把那些灵派和蟹居客一起嘁吃喀嚓掉。”
诺里把脸埋在桌上,两只手捂着头顶,不想再面对尴尬的局面了。
“呵呵。”现在只有潮汐月还保持着开心,“我听说,雾族能感受到其他生物的感情,所以在他们面前,我们是不能完全保密的,必须透露一部分秘密给他们,比如对待他们的感受。但其实还有一个种族——极光客,它们之间的交流是完全透明的,互相之间根本不可能隐瞒任何东西。你说,极光客之间,会跟我们一样剑拔弩张吗?”
他的话让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而且还挑起了诺里的兴趣,“极光客是很纯粹的种族,如果你把它们当成生物来看的话,它们不像我们复杂、充满欲望。”
“但是我们还是能保持平衡的局面,一起经营这一场嘉年华,我们建设起来的一切都比极光客的世界旷阔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诺里还没有说话,潮汐月就直接公布了答案,“因为共同的利益。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我们都想要,但是我们自己都弄不到,只有联合在一起,倚靠互相的力量才能得到。”
诺里惊奇起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场荣誉联赛的赌局,你知道奖池里有多少钱吗?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拥而来,他们除了逛街看风景,来海风藤餐厅吃饭,去看看著名的玻璃泉,最重要的事就是观看机甲对战,顺便再投一注竞猜最终的获胜者。”
说到钱,席尔瓦也来了精神,他凑近桌面,深绿色的眼珠闪闪发光,“第一名必须是芮迪亚的,不管是珂罗蒂派还是苏尼西涅派,这件事不是我们能掌握的。但是下一场比赛,我们就要开始小心地筹划。你现在的胜率很高,你一直表现出色,所以你的赔率现在不如螺距切割者,如果你明天落败,我们就能挣一大笔钱,我们可以分一成佣金给你。”
诺里先转头去看千佐多零,警告他:“你!不准再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千佐多零心有戚戚地点头,“我说不出来的,那也太脏了。”
诺里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白蒐,看他打算怎么回答,结果白蒐竟然很平静,他稍微思索,看起来好像要答应了。诺里抢在他之前开口:“我不能答复你,毕竟受伤的是黑杰克,是我们的另一个驾驶员,如果他同意这么做,我们就没有异议。”
她知道,现在这个局面很难搞,如果真的答应了,简直就是历史罪人。回去怎么面对国家学院的全体学员和老师?怎么面对一起准备了几个月的机甲部众多的机械师和研究员?但是如果严词拒绝,恐怕连餐厅的门都出不去,狙击小队确实很猛,那也不可能在众多种族联合警卫的围剿下,在核心站大开杀戒吧。看起来既不能完全不给人家面子,也不能太给面子。
“既然是这样,我看把你们的那个驾驶员请过来,问问他的意见,顺便把矛盾解开吧。”潮汐月转过身,吩咐了几句身后的警卫。
诺里微微皱起眉,又开始头痛。旁边的白蒐一脸嘲笑的表情,好像在说:叫你乱说话!你看,玩脱了吧?看你现在怎么办。
诺里干脆坐直了身体,脸色冷下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蓝星人不像你们,连着干十个星联时还神采奕奕,我们晚上是要睡觉的。今天该散了吧?”
说完,头顶的那一盏水晶吊灯忽然熄灭,整个海风藤餐厅都陷入了黑暗。诺里的声音里透露着笑意,“你看,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说今天应该结束了。那咱们再会?”说完就哐啷啷站起身,也不顾撞到桌子凳子,推着两边的白蒐和千佐多零,“走吧,回家睡觉,明天一早赶去机库修理机甲,准备下一场战斗。”
黑暗里响了几声碰撞,然后是门又关合上的撞击声,黑暗里又恢复了岑寂。半天,响起一声幽幽的笑声,潮汐月幽默地说:“真没想到啊,这个蓝星的夏娃是这种个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不在乎星盟和中心议会小组的邀请,甚至带点嫌弃。”
银鳞席尔瓦就不像他淡定了,咬着后槽牙,很不高兴,“什么叫不在乎?她简直是弃如敝履!我看蓝星人是不肯赏脸了,我们又干嘛要好声好气跟他们商量?”
灵派的大长老仰起头,用乌青色的眼珠看着头顶的那盏水晶吊灯,他观看了一小会儿,透明的花朵形状灯罩闪烁了几下,亮起了幽微的淡蓝色萤火。一圈人的模样又能看到了。
这次他用的是雾族的通用语言,语调还活泼了一些,“没事啦?那我也撤了哈。改天还有饭局别忘了我。”说完背着手,弓着腰,完全一个快活的小老头儿模样,小碎步走出门去。
诺里没有选择直接回旅店,跑到铃兰湾逛了逛夜市。白蒐一直板着脸,时刻把“老子还在生气”的表情挂在脸上,不近不远地跟着。
诺里在一个蜂民的小摊子上买了三分果酱冰沙,递给千佐多零一份,“你还记得,我们在139号前哨站的日子吗?”
他点点头,“那时候也挺有趣的,还自由,可惜被龙骨还有星盗团打断了。”
诺里垂下头,在心里哼一声:你觉得好,主要也是因为那时斐尔卓不在吧。
白蒐嫌弃地看着他们两个,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小摊子后守着的那只蜂民。“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出来?这什么玩意儿?”
诺里跟没听见一样,把他的那一份怼到他手里,“司令员干爹,您是在生的什么气?我刚才总替您解围了吧?如果真的答应下来,我们不成了蓝星的罪人?我可没有脸回家了。”
白蒐不能理解她,“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赢,现在已经赢过了!如果能换一枚战痕勋章当然是最好,啧……说起来,刚才我应该把条件提出来的。”
诺里冷笑一声,“你没看今天科曼没来吗?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龌龊事,芮迪亚全是不参与的!科曼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装得不知道。这些议会成员,各个身怀绝技,身后的水一个比一个深,科曼能当这个站长,管得住这些妖魔鬼怪,肯定不是个普通的瑞亚人!”
“谈条件总比你刚才冷场要好吧,条件谈崩了,他们也是不可能撕破脸的,你站起身就走才是撕破脸!”
诺里眼里冷下来,金眸上浮现一层冷灰色,“我们不是代表我们自己,不是代表第二姓氏贵族,我们代表整个蓝星!有些事不能答应,也不能妥协,一步也不能退!因为只要退了一步,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就是万劫不复!”
白蒐一挑眉,“诺里你演讲呢?我比你更会演讲,我最会通过装样子搞洗脑了,别跟我来这一套。”
她指了指街对面,那是一个卖装饰品的小摊位,几个极光客在摆摊,用一条帆布垫在最下面,上面铺着层红色丝绒衬布,零散放着些水晶球、雕塑小摆件之类的东西。
“您知道星盟的这么多前哨站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蛮奇怪,白蒐一愣,“当然是随着对星系的开发,一边探索一边建设出来的。”
诺里吸了口气,语气沉郁下来,“很多的枢纽站,一开始都是从极光客开始的,因为很多以前都是垃圾站。各族丢的垃圾,包括废弃的工作机器人、朽烂的飞行器……这些堆积在一起,或者遇到古代遗迹,结合里面的守墓机器人,最终诞生了极光客这种东西,它们是AI残留的求生意志拼接起来的,出身很不光彩,可以算硅基生物,也可以不算生命。它们在这种废弃遗迹生存了很多年,过着很简单的生活,每天到处捡垃圾,收集亮闪闪的东西,看着漆黑的宇宙星空,百无聊赖地混日子,直到一群幻影族或者瑞亚人发现了这里。”
“幻影族和瑞亚人开始建设这里,改造成前哨站,吸引了更多人来。雾族、克族……各种各样的人来到了这里,他们设定了规矩,建立起议会中心,一般都是幻影族、瑞亚族、克族、雾族和技师族这几个主要的种族分任一职。极光客反而成了极端边缘的角色,因为它们没有公民的身份,不被承认是生命,但是却是很好用的工具。它们被征用过来建造建筑,修建街道,从零开始一砖一瓦地把一座星域前哨站建造出来。有些有很低的薪资,有些只给一点光纹粒子,整天起早贪黑地工作,无止无休,但是日子过得还不如原先在垃圾站的时候,因为这个地方已经不属于它们了。它们没有时间看宇宙星空了,也没有资格混日子了,它们成了奴隶,可能比奴隶还不如,是工具。”
“这样就很惨了吗?不是。芮迪亚的站长一声令下,拆除了私自搭建的窝棚,不允许光鲜亮丽的前哨站有任何破烂的角落,以极高的价格把公寓卖给建造它们的极光客,但是这些极光客买不起怎么办呢?就是先借钱给它们,让它们分期偿还,再赚取它们的利息和未来十分长远的劳动力。就这样,极光客从捡垃圾的拾荒者,变成了可以在文明的街道,过文明生活的临时公民了,你说它们幸福吗?”
“它们是文明的起点,但是它们又很快被文明甩掉了。它们很纯粹,没有争夺攫取的野心,只想蜗居在宇宙的一个角落里默默无闻地活着,但是似乎连世界都鄙弃它们毫不光彩的出身和外表。对极光客来说,最体面的活法就是给正经的宇宙公民当私人奴隶,就比如蓝星上的蜂民一样。不然就沦落成流民,在城市的边缘遗迹里捡垃圾,为了一个电池块和生化人神交连通,最后处理器里沾满病毒,逐渐消磨掉理智和逻辑,被当做东西销毁掉。”
她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白蒐一直沉默地听着,但是他却很难对这段历史当中的主人公产生同理心,反而皱着眉,“就算要把我们归类,在这个故事里找一个身份投射,我们也是既得利益者。我们现在是星联的客人,以后会登上星域舞台,出任某个前哨站的站长,你为什么站在极光客那一边?”
“我们是星联的客人?”诺里发出一声讥笑,“他们是同意让你上桌了,不过是从跪在桌下,随时听侯主人召唤,变成跪在桌上,摇尾卖萌讨主人的欢心。你管这叫客人?他们是一口一个蓝星的朋友,但是你心里明白,他们看我们的眼光,就像你看千佐多零的眼光是一样的。”
正把脸埋在冰沙里的千佐多零一僵,奇怪地抬起头,就像一只路过被踹了一脚的狗,睁着大眼睛莫名其妙盯着另两个人。
“姜诺里,你清高,你了不起。”白蒐沉郁地盯着她,“你可以自己跳脱在规则外,揣着两手,冷眼人间。但是我要为蓝星做打算的,我要考虑几亿人的未来。”
诺里瞬间绷不住了,她嗤笑了一声,“你在乎的是蓝星?还是你的第二姓氏集团?反正,如果他们敢来蓝星,像对待极光客那样对待蓝星人,我就手撕了他们!”
白蒐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他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黑杰克和斐尔卓全程在暖炉前看到了,两个人相视一眼,黑杰克悄悄吐出下舌头,已经见怪不怪了。
诺里和千佐多零落后了一段距离,才回到旅店里,看见一切相安无事,也放下心来。斐尔卓看了看诺里,站起身自己进了电梯,明显有话要跟她说。
诺里无奈地跟上去,雕刻的铁枝箱门刚刚关上,就听到他说:“你干了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你想不到吗?中心议会小组要我打假赛,我没答应。”
斐尔卓思考了一下,他在想从这么角度切入这场谈话比较好,“白蒐虽然未婚未育,打了一辈子光棍,但是他却是一个父亲,他想当整个蓝星联邦的父亲。”
诺里赞同地慢慢点头,“看出来了,他确实好为人爹。”
“但是,你却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东莱不算你的父亲,他虽然带给你一些童年阴影,但是你迅速成长后,就马上打烂了他的虚假伪装。没有人管着你,也就没有任何人能压制你,你就像一只凌霄花,直冲云霄,破云见日,锐不可当。”
诺里缓慢转过头,“……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你你、你也没有爹,斐洛也不算你爹吧?”
“但是实际上,整个蓝星联邦的权利机构都算我的父亲,因为我受整个制度的管理,这种父子君臣关联只是剥离掉了所有血肉而已。所以我长成这样,你长成那样,我向内收敛,你向外攻击。”
诺里懵懵地琢磨了半天,“……我还是觉得你在骂我。你好像在拐着弯地说我攻击性太强了。”
“问题是,现在这种现实,变成了你们之间的根本矛盾:白蒐想当你的父亲,因为他想管理你,想掌控你。但是你只会凭借着本能撕烂所有管控,这样下去……就会出大事!他是总司令,是最大的贵族家长,他从来没有受到过直逼权利地基的挑战;从来没有遇到谈也不谈,直接掀桌的局面,他会疯掉的!然后就会利用他手上的一切,发动最疯狂的反攻。”
“那怎么办?我也不能打假赛吧,我也不可能让白蒐把整个蓝星当成筹码,在星盟这一滩更深更复杂的泥滩里兑换成权利。他要干就干!硬碰硬正面地干!”
电梯到了二楼,斐尔卓抬手悬在开门按键上,没有按下去,忽然说:“你看我,这副模样,硬碰硬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诺里冷静下来一些,“我会小心的,我会吸取教训,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了,那次的……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斐尔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知道继续这种纠结和对峙没有意义,诺里解不开一个死结,她也不太可能自己走出一个死胡同,就像她永远不肯放过自己一样,越怕什么东西,越是要在精神世界里想象出来一个让自己面对。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搁置下来,等着她慢慢冷静。
寂静的紫尾龙胆旅社,逐渐在人造的夜景里陷入熟睡,今天的比赛已经足够精彩了,热闹退去,尽兴的生物开始疲倦,每一间房间的门都紧闭,只有二楼的某一间,圆拱形的门悄悄打开,一双小皮靴走出来,踩着轻松的脚步通过窄小旋梯下到一楼。
前台的生化人正在充电桩上,声响把它从停机状态里唤醒,它开启光学镜头,发现前台上堆满了金光闪闪的钱币,蟹居客半个身体趴在平面上,手里捉着一叠金券,一张张翻开,脸上的笑意在阴影里显得森然阴冷。
“这里有三十万斯通,买这间旅店足够了,算我们事先赔偿你的,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慌,也不要报告巡街的警卫队,就当不知道。”
机器人吓坏了,“尊贵的客人,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我只是一个看店的……”
微微震颤感,打断了它的话,机器人扬起脑壳四处打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蟹居客走到前门,将大门全敞开,看到悄然汇聚在街边黑幢幢的一群影子,跟他们交代了几句:“不用打死她,重伤就行。但是也别手下留情,记住,她很狡猾,她很古怪,而且她很凶猛,千万别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