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家主教育
科曼把蓝星小队送到公共港口的，黑杰克还哼哼两声，讥讽地说：“不过就是得了个第一名，蓝星人的地位好像就有了很大改变，核心站的站长居然亲自来送我们。”
诺里呵呵，转头看了看小队里的蓝丝绒夫人，小说嘀咕：“他可不是因为什么第一名来的。”
科曼从手臂下掏出一个长匣子，摆到蓝丝绒眼前打开，里面是一株蓝舌特奎尔，生长状态非常好，肉质的花瓣饱满润泽，散发着宝石色的光。
“送给你，我说到做到。”
蓝丝绒的动作一顿，“真的吗？我不信。”
两个人都一愣，尤其是科曼，他瞪着铁锈色的眼睛盯着昔日恋人，俗称前女友，“那你说，我有什么是说到没做到的？”
“那可不少，比如你曾经说过的目标，只是为了用来忽悠我的吗？”
科曼一脸不悦，“当然不是，我的目标从来没变过，而且马上就要实现了。就在决赛之前，埃隆王跟我许诺过，只要我从站长的位置上隐退，他就把花冠塔以西的土地给我，我就会变成新的属地领主。”
“那恭喜你啊。”蓝丝绒不怎么走心地祝愿。
诺里又在旁边自言自语地哼唧，“按照我的经验，领袖的许诺是不太靠谱的。”
科曼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嘴里含的那句话是否合适说出来，“我努力地想要实现当初的梦想，是因为那是我们一起留下的痕迹，我想实现对你的许诺。”
蓝丝绒抬起脸来，表情稍微错愕了一下，很快摇摇头，“别用我当借口，你想实现的是自己的欲望。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不要披着一件爱情的梦幻外衣。”
科曼被她说愣了，“我确实是那么想的，我想实现对你的承诺，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是记忆都是真的吧？曾经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我问你，如果你的许诺和现在的目标相悖，你会怎么办？如果我们当初说好的是一起退休，一起到蓝星过隐居生活，你还会努力地去实现吗？”
“……”科曼的表情显得很无辜，好像面对的是一道世纪难题。
“不会，你不会的。你只想要身居高位，你想要权利，你想要成功。成为王下最小的属地领主只是第一步，不过这副野心勃勃的形象，会让你在苏尼西涅派里太刺眼，会引来别人的不满，所以你才用爱情伪装自己。”
蓝丝绒把长匣子丢给诺里，轻描淡写地跟她说，“送给你了。”然后转过身，用淡静的眼光望着科曼，“欲望没有错，对权利的向往也没有错，这是你的追求，你大可以穷尽一生去追求。我也要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了。”
跃迁机的舱室打开，一股腥湿的风吹拂进来，诺里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这是熟悉的蓝星帝都的空气。北海港跟往日一样，冷淡又热闹，没有什么人迹，但是填满了巨型的装甲轮渡，成集装箱的货物整齐地码放在港口岸边。
几个人还在怀念熟悉的感觉，白蒐忽然自顾自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东西？”诺里问到一半，就已经看到了，在北海港中央的位置，拉起一条巨型的条幅，上面用夸张的花体字写着：恭贺蓝星荣获机甲荣誉联赛第一名。底下的人各自举着小条幅，或者打着三角形的小旗子，有的人写的是：伟大的白蒐总司令万岁。有的人写的是：联邦万岁！帝国万岁！
“你彻底出名了。”经过诺里身边时，白蒐在她肩上拍了拍，“你现在是蓝星的英雄，是所有驾驶员与机械师的偶像了，恭喜你。”
诺里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跃迁机，从悬梯往下的时候，看见喧闹鼎沸的场面，人群密密麻麻像被捅了的蚂蚁窝，他们就像在过最盛大的节日，白日里烟花升空，鞭炮齐鸣。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不知道蓝星马上就要失守了，这里会被变相出售，会变成星盟异种族分割享用的大蛋糕，再也不是单纯属于蓝星人的家园了。
白蒐没看身后几个人阴郁的眉眼，腆胸迭肚地走下了悬梯，他身后的披风微微曳动，满身金属勋章在微白天光下闪烁着十字形的光辉。
和欢迎人群的画风不同，爱丽丝管家和法斯宾娜女士站在另一边，她们的着装很符合姜氏一贯的风格，穿着黑色皮装，戴着黑超，看起来英姿飒爽，十分酷炫。不过在看到诺里的瞬间，法斯宾娜就甜甜喊着小宝贝跑上去，马上破坏了酷炫的外观。
“本家准备了庆祝派对。”爱丽丝管家对着婓尔卓和千佐多零说，“邀请了很多的人，包括你们的同学，还有前朝皇室的那几个……呃，同类，尚仔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了，他还给整个学院的人放假了。”
诺里兴趣不大，无精打采的。爱丽丝管家很奇怪，“怎么了？你不喜欢派对吗？你不是一向喜欢热闹的吗？”
诺里短暂思考了一下，她不想马上把噩耗宣布出来，这大概是出于逃避的心理，她现在还是好累，还没有从星盟乱七八糟的时差调节回来。而且面对那件塌天大祸，她完全无能为力，干脆丢开不管了，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我喜欢呀，那派对上可以抽烟喝酒烫头，可以吸波旁花吗？”
“……你差不多一点，不要得寸进尺。”爱丽丝有点咬牙切齿，很快一转脸，又变成相当得体的笑脸，跟白蒐汇报：“司令员阁下，请准许我们带着家主先行离开，请您享受庆典吧。”
白蒐挥挥手，现在没有工夫管他们。
整个姜氏宅院里灯火通明，挂着小彩灯，闪烁着梦幻的光。里面塞满了人，大部分是国家学院的学生，还有一部分莫什机械学院的人，还有许多第二姓氏的年轻后裔。爱丽丝管家感叹：“我们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前几任的家主都是闷葫芦，还很自闭，根本不喜欢平常人喜欢的东西。”
姜尚就站在几步远处，听到这话脸黑了一些，“真不好意思啊，让你在姜氏过得不开心。”
“没关系。”爱丽丝一点儿没有吐槽被听到的尴尬，“我习惯了，尚仔比姜赫还是要正常点的。”
“呵呵。”姜尚瞥了她一眼，把眼光转到诺里脸上，他看了很久，表情很欣慰，很高兴，还带点忧虑，很快一切强烈情绪都被压抑下来，变得很平淡，“你的学院生活会大变样，你要花一些时间适应。”
诺里点点头，“你的蓝星生活也会大变样，我不确定你能不能适应。”
姜尚一挑眉，“看来，你有很多的隐情要告诉我？”
“没错，我要说的可太刺激了。”
在姜尚的办公室里，两个人简单描述了几句这一趟行程，跟诺里预想的不一样，姜尚没有马上崩溃掉，反而表现得很平静，唯一反常的地方就是他点了根电子烟，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朝着上空吐出一口烟雾。
“这不算奇怪，在白蒐心里，只有帝都的第二姓氏阶层算是人，第一姓氏的自然人叫奴隶，剩下的生化人和混血种都是畜生。”
“那我们怎么办？”诺里深切地希望他能提出些有效的意见。
“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拖到他退休，另一个白姓的后裔，最好是白茗，上台之后，危机就化解了。”
诺里瞬间很失望，“这太被动了。如果拖延不了呢？如果下一任不是白茗，还是一个比白蒐更变态的极端主义者呢？”
“那你想怎么样？起义造反？推翻白蒐的统治？”姜尚又吸了一口烟雾，“白茗不是没试过，看看她现在，如果没有你的干预，她早就寄了。”
“我们的制度本来就有问题，军政不分离，早晚要出事。白蒐是武装部队总司令，他需要被监督被挟制，他只能作为工具武器，不能作为下棋的棋手。”
姜尚瞥了她一眼，“你想让谁来挟制他？帝都是皇室加上几个第二姓氏家族共同建立起来的，白氏在这里精耕细作了几个世纪，历代的白司令一遍又一遍地巩固了权利系统，现在这一套体系已经坚若磐石，很难改变了。”
“那我们就必须加大力度！不破不立，要想改变坚实的体系，就先摧毁它的根基！”
姜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换了话题，“我在学院会议上提过，未来会让你接任我的位置，不光是商务部部长，还包括国家学院的学院长，你知道那些老师们怎么回应吗？”
诺里不用想就知道，“大概是抱头痛哭，或者苦苦哀求你不要退休吧。”
姜尚点点头，“大致上差不多。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还不是因为我平时……出格的表现。”
“你没有抓到重点，重点是他们怕你，因为你跟我不同。他们已经习惯了我的行事风格，他们知道我能做到哪种程度。但是他们揣摩不到你，你的手段是超出他们承受范围的，所以他们才会强烈反对。你要做的，是好好利用这种恐惧，要学会转个弯来做事，因为如果你真的一上来就打破了他们的接受底线，那之后反而难办了，因为他们就不会在乎了，还能烂到什么样？抱着这种心理，他们就失去掌控了。”
诺里想了半天，“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造反，是想办法绕个圈子，让白蒐自己拖延实行他的计划？”
“你终于懂了。”姜尚很欣慰，“权利的斗争不是看谁的拳头大，是比谁的心思更刁毒，谁藏得更深，谁就能赢。”
“那我完蛋了，”诺里哼唧了两声，也往后靠在椅背上，两眼望着天棚，用下巴朝着姜尚，“我没什么心眼，心思也不深，我肯定玩不来这一套的。”
“你有亚当呀。”姜尚轻声说，“婓尔卓在这一套体系里长大的，他玩得很好。”
诺里脸色有些异样，“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我在勾引他，换他的劳力似的。这算不算另一种方式的仙人跳？”
“呵呵，就你？”姜尚憋不住了，“就你，还想要仙人跳？”最后，他下了鉴定结果，“钢铁直女。”
从姜尚的办公室出来，诺里的手里抓着一封东西，她把那个拍在千佐多零的胸前，“呐，毕业证书给你。”
他明显楞了一下，看着上面印刷体书写着自己的名字，“我、我已经毕业了？”
诺里感觉挺有趣，“四年级应该出去实习的，结果你却跟着我们到处跑。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实习了，说不定比诡闪他们到星舰队的实习更精彩呢。”
他随手把证书揣进怀里，诺里又问他：“你以后想要去哪里工作吗？”
千佐多零又愣一下，他显然没考虑过这种问题，随口回答：“也许去佣兵团。”
“你说出来这个答案只是因为方便，佣兵团不需要努力，凭你报名就能进。”诺里抱起双臂，有点调侃的味道，“你这辈子有为了自己做主过吗？从来一切都是十所圣杰控制的，从出生到长大，如果他没死掉，可能还计划了你的死亡方式，你有自己的选择吗？”
他忽然看过来，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你呢？你有自己做主过？”
诺里很奇怪，“为什么这样问？又没有人来控制我。”
“夏娃的身份难道是你自己选的？如果没有这一重约束，你早跑到荒原，或者星盟上当一个流浪机械师了吧？”
诺里抿起嘴角，收敛笑意，“我在闲聊，你怎么忽然发起攻击了呢？”
“你那么擅长维护公平和正义，那我们之间的不平等，你看到了吗？”
诺里一呆，“啊？”
“如果感情也有食物链，那你就是最顶点的那一个，你的所有情绪和感知都会反射到我这里，我只能单方面地接受你的一切，你却体会不到我的感觉。你可以光凭借自己就找到满足和安宁，但是我不能，我必须受你的管辖，我要像个卫星一样围绕着你，为你的满足服务。你遇到的一切东西，都为你的生命添了一抹光彩：和异族小妞调调情；挑战星域权威，通过以下犯上感到快乐；流浪异域，从零开始讨生活……这些东西对你，和对我，感觉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一切都笼罩了一层你的光泽，一切东西都先分成两种：诺里喜欢的，和诺里不喜欢的。”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话，把诺里惊得呆住，半天才有了一点反应：“那么你应该离开我，去做你自己。一个人不能把自己作为主体，是不正常的。”
这次他沉默了，眼光里的沉郁变成单薄的哀伤，“我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从生命构建的初始形态，就不应该继续下来。我的本质是一个复制品！我立身不正！我的存在就是在挑战自然规律。”
“那又怎么样？那不是挺酷的吗？”诺里忽然说，“就算你作为一个复制品诞生的，你也用二十多年的经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特殊个体了呀！现在，婓尔卓的一部分基因对你的影响仅限于外貌，和我们之间的通感，你们分明完全是两个人。”
“我们是两个人？那千佐多零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好的，现在一切又兜回了起点。诺里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你真的那么在意这个答案？”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有一瞬间似乎非常急迫，但是随即又惶恐地退缩了，就在这个时刻，忽然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梯下面响起，噔噔蹬的响声过后，玖鸠喘着气探出头，问他们：“你们见到克里斯了吗？”
几个月没见，她的模样又有了些微的改变，诺里注意到，她的头发长长了一截，原本紫色的挑染还在，微卷的一大把褐色长发高束在头顶，扎了一个高马尾。麦色的皮肤没有变，可能是因为参加派对的需要，化了个浓艳的眼妆，眼尾向上挑起，香槟色的眼睛底部有一条字符花纹，可能是某种配合设备用的瞳片。
她的忽然出现倒打破了现场的尴尬，诺里回答她：“没看见。”忽然又在她微微露出的肩部与锁骨处看到了半片纹身，看起来是个羽毛的花样。
玖鸠没再停留，转身要走，忽然又转过来了，对着诺里祝贺了一句：“你这把牛B了姐妹，别忘了你跟学院长的赌约，毕业之前，你得带领我们小组升到B组啊。我以后简历上面好不好看，全看你了啊。”
“我去……我真的忘了。”诺里一阵懊恼，由衷地羡慕起千佐多零，“同样是没怎么上课，你依然是以A组的狙击手身份毕业的，真好啊。”
他倒没什么感觉，抓了抓脑壳，“全是靠金琉，这方面我是不管的。”
从楼梯上下去后，穿过客厅来到原本花园的地方，这里现在是狂欢的舞池，因为上次婓尔卓和千佐多零两个人大打出手，基本上把花园破坏干净了，所以姜尚干脆改成一块小广场，设立了几盏探照灯，上头悬挂了一颗彩色灯球，正在一闪一闪地绽放。
诺里看到了克里斯，正要上前去，忽然顿住了，她看见一只手，骨骼分明，是男人的手，正扶在他腰侧，以一个暧昧的动作舒臂半笼罩住他。视线上移，看到他的肩部，金瑞文的脸贴在他背后，半长不短的金色发梢，和克里斯的浅褐色短发交缠在一起。勾动腰身的那只手撩起了克里斯的衬衫，露出一截腰身，以及半片黑色羽毛纹身。
诺里懵了一下，没看懂那个角落发生了什么，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些告诉玖鸠的时候，就看见玖鸠从一侧走上前，她贴在克里斯半边身体上，勾了一缕他的发梢，在他的嘴角轻轻舔吻，然后又侧过身体裹进金瑞文怀里，和他鼻尖滑过鼻尖，唇瓣交接。
诺里霎时转过身，瞳孔地震，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我觉得世界又在讥诮我了……”
她还没从刚才看到的东西回神，一抬头又看见多萝西娅穿着休闲装，戴着一顶礼帽，和W小组的朵李尔在跳舞。两个人看起来相当的亲密，快快乐乐开怀畅笑，然后交颈相拥……
诺里捂着心脏走到一边，跟窝在角落里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什么的白萌吐槽：“学院发生了什么？这算是春天到了，交\\配的季节来了吗？”
白萌正在用掌机偷偷写东西，一心二用地回答：“别人都有生活，诺里。没有人生活里只有设计机甲、参加比赛、考第一名，还有死线之前赶稿……”
诺里终于扭过头去看她，“你在写什么东西？”
“我就是那个死线之前拼命赶稿的可怜人。”白萌终于舍得抬头面对她，眼底悬挂着两团浓重的黑眼圈，她的神情有点犹豫和心虚，慢吞吞地问，“你……你的独家专访能给我吗？”
“……什么东西？”
“我想采访你，代表联邦新闻台。”白萌搓着两手，惴惴不安地问，“如果我拿下了你的专访，我就能转正了。”
诺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是无所谓，不过你打算采访什么东西？”
“放心吧，我不会问机甲细节这种机密的，我只问大家感兴趣的内容，比如……联赛优胜者的感情生活，你的小八卦。”
“……你还是问机甲的设计机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