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祭典
海水是太冷，尤其是这种天气，清汉女觉得自己快要没有知觉了。
鼻腔、肺部似乎都被海水填满，但是又因为某种力量排出，只留下氧气。
还挺神奇。
清汉女作为鬼怪的时候不必呼吸随便下水下海，这还是第一次用人类的身体沉下去。
人鱼一手拉着清汉女一手拉着玉藻前，因为不是她原来的身体，游的略显吃力，但好歹是她的主场，还是比其他生物自己游要快。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回头，虽然她可以直接告诉族人自己被胁迫了，但是海神不会听，背叛的话任何理由都无法接受。
人鱼比起那些团结意识更爱自己，她都敢折磨猎物了，怎么还会把自己人放在眼里？
一切只是为了活着。
她们从断崖处往下，视角里的大海变成深蓝色，比刚才还要冷，旁边贴着石头生长的植物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个深度就有发光的植物还挺让人意外的。
像是深渊，无可避免陷入进去。
清汉女的呼吸变缓慢了，逐渐下潜停在了海底，人鱼轻轻一挥手，原本的土地出现了一个像是水波纹镜子的屏障。
人鱼带着她们跃进去，清汉女眼前的场景似乎被慢放了一瞬间，等她再次睁眼就是漆黑的深海。
刚才那个东西应该是某种让物体在不同空间传送的法器。
清汉女和玉藻前只能在水里呼吸，但是到了深海看不见还是看不见。
一些发光的小东西在移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物。
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和原来的世界有所出入，清汉女也不算太慌。
她们继续下潜眼前却慢慢清晰了些，只是非常模糊。
面前出现又一层十分像云雾的隔层，她们穿过的时候将云雾撞开，在她们离开后，一切又恢复原状，唯一不同的是，她和玉藻前的脚变成了鱼尾。
“这是什么情况？”
“人和人鱼相似度很高，所以当出现相似的情况来到我们的国度就会自己长出尾巴。”人鱼头也不回地解释，“放心，你们离开穿过屏障的时候鱼尾会消失，这就是个结界。”
“海神设下的结界？”
“对，用来防外界的污染和人类的侵扰，但如果是人鱼自己主动带进来的是不会受到阻碍的。”
海神给人类一定范围在大海捕猎，但有很多很多的条件，毕竟成王败寇，输家也没什么能拿出来谈的。
大海需要人类捕猎，不然生态系统也容易崩坏。
反正海神不会出对自己不利的条件。
但人鱼的栖息地是人类完完全全不能涉足的，防止有人类故意去搞破坏，海神设下了结界。
清汉女觉得合理，她只是随口问一句，这种结界稍微细想一下就会知道。
她甩了甩尾巴，还挺顺手的，以前也去过人鱼的副本，用惯了也就不会像玉藻前那样像个濒死扑腾挣扎的鱼。
再往下开始出现会发光的巨型水母，似乎比狮鬃水母还要大很多。
它们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因为庞大的数量，似乎把分界线点缀成了星空。
一束光照射在城市最上方的水晶上，光芒四散开来，城市的灯光比水母要亮很多，和人类的暖色调灯光很像。
清汉女也懒得问这是怎么做到的了，既然是另一个世界，就不能用以前的知识来解释，好歹是比人类更加强大的文明，没道理原始。
靠近城市就能看清楚它的样貌，中心大道上呈现怪异的花纹，每一根线条都是黄金制成，在仔细看似乎它们在顺着纹路缓缓移动。
两旁的古建筑就是简单的石块，但工艺和地板的差不多，上面的雕花和神父教堂里的很像。
人鱼没有那么多人口但依旧热闹，就算是分了一批人上岸和人类打架，这里的气氛也没有怎么被破坏。
除了地上的古建筑，水中悬浮着的也不少，中心大道尽头的最为壮观绚丽夺目。
上面挂着一个类似于钟表的东西，时间一点点流逝。
和陆地计算实际似乎不太一样，清汉女看不懂。
人鱼看向最大的悬浮建筑，说：“那边就是海神殿，你们自己去吧，没什么技巧可言，我们也没有进去过。”
有时候大家都会怀疑海神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但人鱼能在海洋里活下去多亏了海神的照拂，城市的一切都是海神赐予的。
人鱼总觉得心虚，生怕被发现，着急开溜：“我走了，在幽灵水母上面等你们，四个小时我没看到你们人就走。”
“好。”
虽然人鱼需要依靠玉藻前和清汉女在陆地上生存，但也不代表她会真的拯救什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这一趟只剩她一个人，她还是会上岸自己寻找活下去的办法。
就赌这次能不能成功了。
——
清汉女和玉藻前来到中心大道，幸好人鱼之间不熟不会打招呼，不然两人开口不会说人鱼语直接暴露完蛋。
玉藻前没有清汉女那么紧张，还有兴致去看周围的环境。
“哇哦，水下也有养植物的习惯吗？神奇，我来这么久没下过海。”
她虽然比普通人要强大一点，但到底是陆地生物。
清汉女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确实是非常壮观，水草比清汉女想象中漂亮太多，开着黄色的花把那家店衬托得很有生机。
嗯……植物方面的。
就像陆地上如果没有人类居住的话，城市被植物包裹的时候也会呈现出自然的生机，和人类本身的存亡无关。
但不知道是不是地方的差别，人鱼似乎并不会去清理杂草，动植物想怎么生长就怎么生长。
他们只是成为了生态系统中有高级智慧的生物。
所以现在清汉女眼中的场景就有点像是，路过荒废很久的城市突然发现里面住满了人，那些人还和动植物相处得十分融洽。
她收回目光，抓紧时间往时钟楼去。
这儿没有可以打开的窗户，只有一些封死的透明玻璃，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一楼。
时钟楼呈现菱形，所以一楼十分狭小，门很好找。
这明明是最重要的地方却没有一个人看守，甚至越靠近人越少，人鱼似乎在害怕。
既然是要别人定时给自己献祭生命的神，脾气应该也不太好。
但他又能为了大海付出很多。
清汉女来到门口，虽然上锁还施加了法术，但清汉女和玉藻前合力还是能破开的。
这么轻易被破开是清汉女没想到的，她对付长安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吃力了，没道理海神的力量这么弱。
两人一路顺利，直往顶层去，但太过顺利反而让清汉女不太安心。
越是靠近呼吸越是困难，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窗户太压抑的缘故。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层，之前经过的所有房间都很空，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连样板间都算不上。
清汉女已经开始觉得海神也不是真正的神，至少真正的神是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但不管怎么样，已经走到这儿了，还是去确认一下的好。
或者说清汉女来这儿最大的目的就是从敌方深处解决问题。
她深呼一口气心脏跳得很快，有预感只要打开了门她现在的想法就会改变，
忽然玉藻前伸手握住门把手，毫不犹豫按下推开。
与其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直接面对。
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而且还带着刺鼻的腥臭味、煤油味等等，仿佛是个垃圾场。
清汉女脑子嗡了一下，可能性在这一刻被证实。
海神现在是个腐烂的神，他穿着不知道多久的衣服，海里的人鱼大多都穿得少，但清汉女也看不见他的身体，很多脏东西挂在他的身上，油腻、腐臭，让人恶心。
清汉女还看到他心脏的地方穿着破旧生锈的钢筋，因为后半截弯曲，十分牢固地钉在他身上。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相同的位置隐隐作痛。
似乎是感觉到来人，海神蹙眉伸手将她们拉进房间，然后关掉了所有的门。
“人？”
海神很久没有说话了，想了半天才切换成人类的语言，只是声音嘶哑难听。
他刚说一个字就睁大眼睛咳嗽起来，吐了一滩脏兮兮带着子弹头的黑色液体出来。
他见怪不怪耷拉着手，继续说话：“竟然能来我深海，是谁背叛了我们吗？”
海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想了想又收回来，眼底尽是落寞，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算了……算了，大海已经够乱了，这片被隔绝起来的海域也就剩这么会儿的安宁。”
清汉女试图接近他，而海神也在感觉到后抬眸一直看着，但并没有阻止，似乎在思考她要做什么。
玉藻前拦不住清汉女就站在旁边警惕地看着，要是海神攻击就时刻准备防守下来。
但直到清汉女蹲在他面前，海神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坐在一把石头制成的椅子上，上面长满了海藻，清汉女蹲下后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我能把这些东西拿开吗？”
海神愣了下又恢复冷静的表情：“可以。”
清汉女伸手小心把海神身上的垃圾弄下来扔到一边，弄了十来分钟才能看到了海神的身体——从手和鱼尾开始发黑腐烂，最前端已经露出了白骨。
只有海神身上穿过心脏的钢筋清汉女没有动，还有很多子弹没入身体形成的伤口她始终不敢伸手。
刚才以为是垃圾的味道，但是弄开后海神身上的腐烂味道更为浓烈了。
“你在心疼吗？”海神饶有兴趣地偏头看她。
清汉女抬眸与他对视，开口：“您为大海付出了很多。”
“可是作为人类，你不应该心疼我。”
海神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虽然这样会让源源不断的黑色粘液从嘴里滴落。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十分悲伤的事情，面容扭曲痛苦。
清汉女伸手拖住粘液，即便周围有海水的稀释她还是感觉到了刺痛，是腐蚀。
海神仰头闭上眼睛：“海面上掀起了巨浪，陆地的武器也变得先进了。”
他不断呼吸似乎需要缓一缓才能有力气：“时间过得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