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有人和我说过
-一见钟情最不靠谱的地方在于
-人表里内外无处不在的反差
-但我觉得
-怪可爱的。
江雪舟挪进电梯，两人并排。
她抱着花往旁边跨一步，看起来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漆函宇看她一眼，鼻尖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哼，随后他抬手，把花轻松揽在右侧，江雪舟这边的空间变大。
电梯门缓缓闭上。
内部空间紧窄狭小，江雪舟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而冷冽的香水味儿。
她侧眼，极短地打量。这个味道和那件质感高级的双排扣西装很适配。
像霜冻后解封的大地，深沉，遒劲，酝酿着新生。
她长吸一口气，埋头，轻声说了句不是。
紧张之余，她还在心底吐槽几句。
这人也怪会联想的，不过是凑巧被别人塞了同样一束花罢了，他的追求者说是送给王凛安的，那她也是吗？
电梯图标变化。
物理上超重的感觉。
江雪舟猛地抬头，图标已从二楼升至五楼。下面的两排按键中只亮了顶层。
是他刚刚按的。
“……”
…也就是，她要去一楼，结果闯入一架先升至顶层再往下的电梯。
漆函宇出声道：“你去几楼？”
王凛安的讲座报名者都在网上贴了照片，他昨晚一一查看过，印象中没有她。
目光轻轻停留。
她穿得很正式，经典红黑搭配，颜色面料的选择都极有品味。
妆容精致，桃花眼泛着水光，有让人见之难忘的魔力。
漂亮，但局促。
江雪舟不太自然地耸耸肩。
漆函宇余光瞥见这动作，偏头，唇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意。
支吾十几秒，磨磨蹭蹭像许城阳家的那只懒猫。
江雪舟：“帮我按…”
她开口时嗓音干涩，不太自然的哑。
漆函宇抬起手，指尖快触到金属边缘，听到她的声音后，挑挑眉。
这么紧张？
片刻。
江雪舟硬着头皮：“…帮我按一下一楼。”
“……”
“哼。”
男人看起来心情极好。
“那，”他低头一笑，尾音挑，“就是送给我的？”
颇费心机啊，专门跑过来赶上同一趟电梯。
明明走楼梯不到一分钟。
问这话的时候，漆函宇歪着脑袋看她，漆黑的眸里带些调笑意味，就写着几个字：
我自知魅力无边。
所以你这花大概率就是送给我的吧。
江雪舟脸上变化很精彩。
换作平时她会回去和言舒吐槽这男的好自信的程度。
偏偏自己还他妈昨天刚对人家一见钟情。
“…不是。”
“嗯？”
江雪舟开始胡扯：“我买来熬汤喝的。”
“……”
确认没听错后，漆函宇紧绷的表情有一丝破裂。
他顿了顿：“熬汤？”
江雪舟面不改色，刚刚还存在的紧张此刻消失殆尽。
果然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状况下，胡说八道真的很爽。
江雪舟自己都笑起来：“嗯，百合熬汤喝助眠。”
“……”
“哦。”他稍一扫眉，瞥见厚重的粉底下面若有若无的乌青眼底，淡淡道。
二人无言，回归到陌生人之间正常的氛围。
电梯徐徐上升，中途在较高层停过一次，进来几个穿统一制服的男生。
看见一对俊男美女站在电梯内侧，衣着都很精致，一副不熟的样子，偏偏还抱着同款的大号包装百合花。
男生坏笑，凑过去在漆函宇耳边调侃一句：“我还以为误入婚礼现场呢。”
“……”
漆函宇一脸戾气：“滚。”
江雪舟听到后扭头，往后靠了靠，看起来很无辜。
抱着那束百合花，很乖巧稳当的姿态。
漆函宇一怔：“……”
“喂——”冰凉的水透过缝隙流进后背，刚刚调侃的男生尖叫起来，“漆函宇你他妈发什么呆？！！”
哦，百合花上的露水。
他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脖子，然后拢了拢上部分的塑料纸。
庆大图书馆统共二十八层，从二楼到顶层不超过两分钟。
江雪舟却觉得时间很慢很慢。
高亮度的光照在她脸上的时候，旁边的人快速走出，漆函宇慢悠悠等他们都出去后，往前走两步。
又挠了挠脖子，低头说了句再见。
声音很轻，但江雪舟确认自己没听错。
电梯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所以，他只可能是和自己在说话。
江雪舟这个时候明白，为什么他一副冷冰冰不好惹的样子，却和小孩子很合拍。
因为看起来表里如一酷拽乖慵，很吸引人的个性。实际上表里不一，别扭但礼貌。
想着想着，她的心跳漏掉一拍。
“拜…”
“阿宇！”
漆函宇一走出就被人叫住，那人一脸促狭：“今天咱建院女神是不是要和你表白来着，情况怎么样啊？”
江雪舟卡壳几秒，把话吞回来，安静地按了关门键。
-
图书馆一楼。
雷声轰鸣。
江雪舟那股头痛的感觉涌上来。
坚持走到门口。
手机振动。
她艰难地从裙侧口袋摸出来。
某个许久没搭理过的微信好友发来一串消息。
据说是岭越科技的人性化设计，新款AI偶尔会用老朋友的口吻，提醒糟糕的天气。
【7-x】：十三点四十五分，海市天气实时预报，中雨转雷阵雨。
【7-x】:出行愉快。
江雪舟：……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劝人尽量减少出行吗？
雨声渐大，江雪舟从门口临时寄存柜里拿出了伞。
她这会儿才仔细查看手机。
几分钟前冯师姐刚发来消息。
【冯师姐】：江江快点哦，许导已经到了，记得拿上U盘。
江雪舟抓了抓头发，回：马上，U盘上的数据我已经传到电脑上了，你们可以先开始。
【冯师姐】：江江靠谱哈哈哈，不过今天我们特意等着你呢，许导还有别的事找你【狗头】
【江雪舟】：？
对面没回。
江雪舟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云层中又滚过一道雷。
针刺一般密密麻麻的疼，江雪舟按了按太阳穴。
王凛安的讲座还有十分钟开始，门口的保安开始催促离开。
江雪舟费力地把百合拖到门口长椅，上面是环绕整个图书馆第一层的玻璃挡板，堪堪遮住，不至于让言舒的百合被摧残得太惨。
她撑开伞，顶着胀痛的脑袋和磅礴的雨，冲去了城规楼。
-
“在未来，我们的AI将会以人性化为尺度，不断优化，达到前所未有的和谐。”
王凛安站在礼堂中央，声音稳重，带着深意。
在场人大概三分之一的听得懂并十分沉浸地跟着他的思路，还有三分之一半睡半醒。
余下的三分之一——尤以女生为多。
目光来回停驻在最前排席位上的那位西装少年附近。
苟在后排的言舒伸个懒腰，注意到旁边女声流连的目光，也好奇地望过去。
这一看瞬间眼睛都亮了。
卧槽。
大帅逼。
旁边女生小声但很激动：“真他妈帅啊我操。”
前排几个穿外校制服的男生好奇回头。
言舒：“……”
姐妹声音再小点。
说出来人家可能都不信，这就是顶尖名校的女大学生文化水平。
夸人只能说是…很朴实。
男生上台，言舒听到了他的名字。
漆函宇。
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可能帅哥总是相似的，她甚至还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漆函宇长腿缓步走到王凛安旁边，高出老头子一个脑袋，他穿着挺括的西装，身材极优越，低头操作电脑的时候认真又好看。
“姐妹，可以过去一点吗，”坐言舒后面的一个女生拍拍她，眨眼睛乞求道：“我录一下讲座。”
手机屏幕凑到了言舒眼前，画面放大好几倍，只有大帅逼一个人。
…姐妹你真的是要拍讲座吗，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好。”言舒好心地往旁侧坐了坐。
讲台上在展示王凛安科研组训练的对话AI模型。原本的技术已经达到文字交流自如的级别，讲座上展示的是升级版的语音功能。
大帅逼开口，声音也极其好听，磁性中带一丝慵懒，和那张锋利带攻击性的脸十分适配。
“海市梅雨季以来降雨量趋势为……”
下面一片安静，一群人听天气预报都能星星眼像看表演一样。
言舒眯着眼看清大屏幕上的字，才勉强明白这是在训练模型。
“哇待会儿那个AI就是我男神的声音诶。”旁边的女生激动道：“快点商用吧我等不及安装下来啊啊啊。”
言舒睁大眼看讲台。
挺有意思。
虽然她现在不怎么吃这种痞痞的看起来很花的万人迷长相，但不得不承认人家真的很极品。
“今日实时十三点四十五分，中雨转雷阵雨。”
测试结束，漆函宇念完，按下代码的运行键。抬眼，光打在漆黑的发顶，表情淡漠。
讲座快结束，棕头发的助理看见情况，给旁边的王凛安教授递上去一束百合花。
“学生送的，祝王教授研究顺利。”漆函宇这会儿才浅浅一笑。
王凛安接过，笑得慈祥。
接下来就是致辞环节，王凛安准备了好几页的感谢词以及鼓舞当代大学生创新奋进的话。
漆函宇站在一旁，身材挺拔，像山间松，气质绝佳。
言舒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也掏出手机。庆大这么大，一不小心错过那可就是一辈子。
点开微信后她先给江雪舟发了个预告。
【舒舒】：江江，今天碰到个巨帅的。
半分钟后。
【江江】：？
【舒舒】：超级帅，要不要我上去帮你要个微信，别错过啊宝宝！
【江江】：？？？不用了。你不是才看上展嘉致吗。
？
质疑她人品？
【舒舒】：展嘉致还没追到手呢，我对别人不感兴趣。
【舒舒】：这不是为了你吗。
【江江】：……
言舒懒得继续和她掰扯，直接按了功能里的直播键，挑了挑方向。
江雪舟刚开完组会，一头雾水，接通。
刚刚好拍到站在讲台右侧的男生。
画面很清晰，身后的大屏幕上一行黑字，漆函宇随意又毫不怯场，站在那儿就在发光。
“喂，江江，我和你说，”言舒有些近视，也看着手机屏幕，说：“你找对象就得这种级别的知道吗。”
“别瞎了眼找只猪。”拱咱的大白菜。
言舒担忧地想。
美女配野兽组合可太常见了，她的宝贝江江可不能走上这条路。
“诶，那束百合，怎么有点像…”言舒这才看到漆函宇旁边暂时放在旁边凳子上的花。
没人搭理她。
“江江。”
几秒后。
言舒才注意到江雪舟没听到她讲话。
手机屏幕上，男生已经调试好代码，电脑屏幕一阵变换，电子音传出。
第一声能明显听出来是电子音，但听到后面却很适应，舒服到觉得是个真人。
温暖而有磁性的声音：“当代年轻人平均睡眠时间与睡眠质量均成下降趋势，相关研究显示，最有效的方法是——”
像成了精一样，男声懒懒地换了个调子，带着笑意：
“早点睡。晚安。”
“唔…哇哇哇！”
全场人声鼎沸，王教授也捂着嘴笑，只有声音原本的主人脸瞬间黑了，严峻至极。
显然哪儿出了点错，不过恰好活跃气氛。
“喂，江江，”言舒差点上手拍了拍她发呆的脑袋，“卡了吗？你怎么看得这么认真？”
江雪舟怔愣半晌，轻咳几声，脸颊两侧都被呛红。
“你不是要去加微信吗？”
言舒：“……？”
“去吧。”她柔声道。
言舒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余光瞥见她侧头过去微红的耳尖。
…这也没开美颜啊。
那就是——
言舒反应过来，震惊过后，轻啧一声。
还担忧她目力不济被猪拱了，结果是个隐藏的颜控。
还很吃这个叫漆函宇的学弟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