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裴环意总是会疑惑，她发现男孩子无论闯出什么大祸，都会有人给他们兜底解决，而自己要想站到社会同等的位置，则需要加倍的努力和优秀。
“二伯伯行差踏错，在黑市欠下巨债，如今人不知去向，黑市催告的条子已经贴到我们裴家的大门上了，现下邀请族中有为的男丁前来一道解决。”
座下一人跳了起来，“什么！？跟黑市有联系？裴二家的你们平日里怎么都不关心关心自家老爷，竟做出这般糊涂事！”
裴二家的儿子唯唯诺诺开口，“这，我总不能成天跟在我爸后头盯着吧。”
“黑市这帮人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还不出钱，我们整个裴家都要遭殃！”
“到底欠了多少？”
“贴在门上的条子说是三千四百二十万，还不算每日孳息。”
“我的天！这几家加起来把裴家卖了都还不出啊！”
“要我说，赶紧找到裴二，直接送去黑市，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说不定还能保住裴家！”
“那可是一个人呀，送去了黑市，还有命活？”
“还有种办法，直接讲二伯伯的事转交裁决庭，贴条上的高息已经可以纳为裁决管辖范围内了。”
“不妥不妥，裁决庭，相当于将这桩丑闻公之于众，以后我们裴家还怎么统领H领域！”
“面子重要，还是解决事情重要？”
……
“星际历-53735年，裴家落败，长媳扔下一纸解契书连夜回到了于家。
次日，宿敌孟家借机攻占裴家所在的H领域。裴家长子、次子、众族人被囚于孟家宅邸。”
妙氤听着系统的进度，默哀好惨一个裴家，裴家人几乎全部被生擒，只有裴环意一人逃了出去。
裴环意席地而坐，专心致志拆卸着面前的机甲，这是星际市面上刚出的一款产品，据说可以和人的精神力相接，人被机械盔甲保护在内，由意识操控机甲作出防御、攻击等动作，很是特别。
来人见她对裴家的事不闻不问，一头栽在机甲研究里，奇怪了一番，“需要我们出面吗？或许可以从孟家换几个人出来。”
“不用。”裴环意头也不抬，“裴二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失去了裴家，他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啧，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裴家人。那其他人就先关在孟家，我到底会帮你注意着点，只要你把这机甲的奥秘研究出来，你的本事我很期待。”
另一边被关押着的裴家人长吁短叹、哀嚎不已，“如今我们都身在囹圄，还有谁能救我们脱离苦海？”
裴诀漫不经心，“为何要他人救，我们自己不能和孟家再谈判吗？要是孟家想直接吞并我们或者要我们死，就不会先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这，二小子说的也有理。”
裴诀没兴趣听他们为了保命还能摊出多少张自己的底牌，他现在就担心他的妹妹，环意没被捉来已是万幸，可一定别来啊。
五天后，裴家几位重要的人物都被押到厅中，“今天请诸位来，是来谈谈你们各自都能有什么筹码可以来换一条性命？”
“我，我在我卧房中还有黄金三百俩！”
“我有城郊地契一张。”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
……
“你有什么？”
“我，”裴亲戚眼睛咕噜一转，“我们裴家还有个女娃娃没在这里，美得很，叫环意。”
“你在说什么鬼话！”裴诀双手被缚，蹬起一脚踹在那人身上，“我们这一支只有我和大哥二人！”
“哎哟，我说二小子，保命要紧，可别因小失大。”裴亲戚连滚带爬拉住孟家主人的裤腿，“您去查查就知道了，我还能凭空胡诌出一个人嘛，嘿嘿，我还知道她就在黑市躲着呢。”
裴环意用镊子取出一段精神链接的导线，想必这就是传导精神力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什么材质，她用手碾压，感受到一股压力，像橡皮筋一样有弹性，纯透明，一点杂质都没有。
她抬头仔细观察的时候，苍青色的瞳孔随着导线的角度变幻，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她将导线存在密封的袋子里，她要出去一趟。
“哎那个研究机甲的小娃娃呢？”
“啊，刚看到她出去了。”
“糟了！可别碰上啊。”
“你们是谁？”裴环意冷漠地看向拦在她面前的一帮人。“裴小姐，我们奉主人的指令，请你去趟孟家。”
“孟家？”裴环意玩味地笑了笑，“好啊。”
裴亲戚笑出一朵菊花，“您看，我就说裴环意美得很，怎样，是不是值一条命？”
座上的人打量着站在厅中的裴环意，就像看一件精美的瓷器，需要细细欣赏。裴环意毫无所感地站在原地，看着裴亲戚，想来就是他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勉强入眼。”
裴亲戚大喜，“那小人是否可以……”
裴环意面露讽刺，轻启朱唇，“你们怎么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呢？”
“哦？”
“你要什么意见，你能被高人看重是你的福气，我这是给你一条明路啊环意！”裴亲戚拍了拍大腿。
“那这福气给你，好亲戚？”
“诶嘿嘿，我这不是没被看上吗？”裴亲戚尴尬一笑，准备撒腿开溜。
“不值。”裴环意摇摇头，“用我来换裴亲戚的命不值。”
“怎么说？”座上的孟家人身体前倾，似是想要听解释。裴环意嘴唇下压，将裴亲戚藏金纳银的几处据点一一道出，“如若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
裴亲戚大惊，连连后退，“这，这没必要了吧，信口雌黄的事何必劳人劳力。”
座上的人起了兴趣，朝立在一旁的人群示意，几人心下了然鱼贯而出。“既然如此，不知这几人值不值……一个你？”
裴环意向后看去，裴钰裴诀和一双父母被押进前来，座上的人起身，来到裴环意面前，伸出左手想要抚上裴环意的脸，裴环意立马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裴亲戚立马上前，指责裴环意的一双父母，“看看你们教出的好女儿，未困囹圄却不想方法救你们，如今她只要答应委身孟家大人，我们裴家几人就可以得救，好事一桩，她还不乐意。”
裴父呸了一声，“你平日里就瞧不起我们家，眼下在这里充什么好人！我家女儿绝不委身他人！环意别听这狗亲戚胡言乱语，快离开这里，别管我们！”
裴诀应声，“是啊妹妹，你自己想办法逃出去，我们绝不要你牺牲自己！”
裴父性子壮烈，瞅准时机冲向侍卫的剑尖，“环意！切莫在意他人眼光，爸爸不拖累你！天高海阔任鸟飞，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哦呦！”裴亲戚啧啧惊奇，“天呐，我们一族姻亲，你怎么想不开！活着不好吗!”
“爸爸！”“爸爸！”“爸爸！”
场面一时混乱成一团，裴环意只觉漫天血色，但她却无悲无喜，只是平静地待在原地。
“好吵。”
众人看向毫无波澜的裴环意，眼带控诉，“他是因为你才死的！你竟然冷血至此！”
冷血至此？裴环意疑惑地看向一直作浪的裴亲戚，一脚踢起一旁的长剑，长刃破开裴亲戚的咽喉，汩汩冒血。
裴亲戚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大双眼，伸出手指，“你、你……怪、怪……”转眼没了气息。
厅中被噤声，所有人一时没了反应，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孩出手杀了一个人，还是连带着自己血缘中的亲戚。
裴环意持剑而立，鲜血一滴滴从剑身淌落到地面，她微哑着嗓子再次开口，“好吵。”
裴诀率先发现不对，刚要上前就被长剑挡住，他抬手按住长剑，忍不住唤了一声，“妹妹？”
裴环意抬眼睨着他，神色如常，“怎么了？”
裴母似乎大受打击，高声叫喊，“啊！！啊——怎么回事！啊！是、是——她不是我女儿！”
女人下意识往大儿子身边靠拢，“我儿，我儿快，快逃走！”
座上的人点了点手指，阅完手下呈上来的信件，看向疯疯癫癫的裴母，也不着急，“裴家人我本就不打算留着的。这世上总有些稀奇古怪的难题，比如，儿子和女儿，哪个轻哪个重？”
座上的人勾唇，问向此时有些神志不清的裴母，“不如就由母亲来选一个吧。”
裴母狠狠揪紧裴钰的衣领，不假思索，“我儿！我要我儿活！”
“我不太明白，同样是母亲生下的孩子，为什么你总偏心大哥哥、二哥哥，而我就总是被挑剩下的哪一个？”
“有些人觉得是母亲都是爱孩子的，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实际上并不一定。”
“母亲同样作为女性，你怎么知道，她们从前是否和你一样经历过你曾经历的不平等呢？……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发现的……当她们自己成为母亲、看向自己子女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
“这层雾气来源于你、我、他，或者……还有他们自己。”
“因为我不是男孩子吗？”裴环意的眼神变得冰凉，整个人夹带着沉沉的死气。
后面的事，裴环意应该是不记得了。
妙氤最后只看到自己所在的身体抱住了她的母亲，摇晃着、轻拍着她的背脊，喃喃自语，“请安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哥们的。”
妙氤也无从探究裴环意当时的心境或想法，只是从周围人惶恐和惊诧中慢慢感受到一股寒冷。
可能是从那天起，人们自动将她排斥抵触在一个区域里。
没有同类。
“我用合作换这两个人。”
孟家没有阻拦裴环意带走自己的两位哥哥，看到的人说，出来的女娃娃浑身是血，大儿子昏迷着，是二儿子背着出来的。
裴钰醒来后吵着离开了他们，裴诀留了下来，沉闷了不少，每天只在裴环意住的小院里捣腾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