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佬腔
星期一早晨,科林·克里维被石化的消息迅速代替了魁地奇比赛和洛丽丝夫人的遭遇,成了在学生之中口耳相传的新故事。一时间恐慌和谣言像瘟疫一样在学生之中蔓延开,人人都簇拥在一起活动,生怕受到袭击,连斯莱特林也是如此。
“每个人都这样,如果只有我们不表现出来害怕的样子,那么全学校就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我们,认为是某个斯莱特林学生搞出了这件事。”级长冷静地在公共休息室吩咐。
与此同时,德拉科也得到了有关密室的更多消息。十二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在圣诞节留校名单签名以后,他扬着手里的信纸说,“我爸爸的吩咐——魔法部又在搞什么该死的查抄。不过,虽然不肯多说,但他还是告诉我,五十年前密室曾经被打开过,死了一个麻瓜出身的学生。”
星期四下午的魔药课上,斯内普依然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巡视,对格兰芬多学生的工作提出格外尖刻的批评。今天他们调配的是肿胀药水,哈利依然是被嘲笑的火力集中点,魔药教室里都是斯内普说他的药剂熬得太稀的声音。
“我不明白,斯内普教授为什么格外针对哈利?再稀的成品也不会比高尔的还要糟糕——”
就在这时,一阵炸响打断了塞勒涅和潘西的小声交谈。就坐在他们前排高尔的魔药炸开了,她迅速拉了潘西一把,用袍子挡住脸,整个人缩在课桌下面。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德拉科坐得最近,整个人被浇了一脸,鼻子肿了起来;而高尔自己眼睛肿得像盘子,全班一半的同学都至少被殃及了一点。
“安静!安静!”斯内普咆哮道,“被药水溅到的同学,都到我这里来领消肿剂。等我弄清楚是谁干的……”
被溅到的同学乱糟糟地挤向斯内普的桌子。塞勒涅这才拉着潘西从课桌下面探出头来,确定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她四下环顾了一圈,看到哈利和罗恩在角落里对视。
当每个人都喝了解药,各种各样的肿胀都消退之后,斯内普快步走到高尔的坩埚前,用勺子舀出扭成麻花的黑色的烟火灰烬,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
“我一旦查清这是谁扔的,”斯内普压低声说,“我就一定要开除那个人。”
塞勒涅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可能就是哈利干的,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星期后,门厅的布告栏上出现了一张刚刚被钉上去的羊皮纸:决斗俱乐部,第一次集会,晚上八点。学生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谁会是任课教师,还有一部分人觉得在这样有着隐藏危险的时候,学习一些决斗技巧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晚上八点,塞勒涅也被拉到了礼堂,尽管她其实没什么兴趣。长长的饭桌消失了,沿着一面墙出现了一个镀金的舞台,由上空漂浮的几百只蜡烛照耀着。看着这华而不实的风格、没什么必要的烛光,她对于一会负责教学的人选已经有了大概的推论——
“围过来,围过来!每个人都能看见我吗?都能听见我说话吗?太好了!”
吉德罗·洛哈特走上舞台,穿着紫红色的长袍,光彩照人,他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斯内普,还穿着他平常那身黑衣服。
“他会被斯内普教授谋杀的。”塞勒涅平静地说道,身边的朋友纷纷点头附和。
果然,等到两个人开始比拼的时候,斯内普仅仅用了一个缴械咒就让洛哈特飞出了舞台。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帽子掉了,波浪般的鬈发根根竖立。
示范到此结束(他真的会死掉,如果再不停下),两个人在人群中穿行,开始给大家配对。塞勒涅和潘西紧紧地贴着彼此,不给他们分开两人的机会;但是德拉科和米里森就不是如此了。斯内普把他们叫了过去,“马尔福,上这来。格兰杰小姐——你可以和伯斯德小姐配对。”
塞勒涅紧张地看着哈利。决斗——一年级的午夜决斗只是个恶作剧,但是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她和潘西没有费心去互相动手,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哈利和德拉科。
这两个人谁也没有遵守“只是解除武器”的规矩,恨不得把现在知道的所有恶咒都往对方身上用。德拉科笑得浑身瘫软、哈利跳起了塔朗泰拉舞。而另一边,米里森和赫敏已经放弃了使用魔杖,直接动起手来,纠缠在地板上。
“我认为,最好教你们怎样阻止不友好的魔法。”洛哈特神色慌张地说道,“请自愿上来一对——隆巴顿和芬列里,你们怎么样?”
“隆巴顿即使用最简单的咒语也能造成破坏,我们可不想将芬列里的残骸装进火柴盒,送到医院。”斯内普不容拒绝地说道,“马尔福和波特怎么样?”
潘西一下抓住了塞勒涅的手臂。她知道她是在担心德拉科,就好像现在她也在担心哈利——德拉科的帮手是斯内普,他刚刚对他耳语了几句,可是哈利的帮手却是洛哈特,一个似乎连缴械咒也应付不了、前不久把他小臂的骨头都变没的草包。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拉文克劳毕业的呢?”塞勒涅绝望地说,“我现在很庆幸自己不在。”
“斯内普教授刚才教了德拉科什么?他真的不会和波特丢掉魔杖直接动手吗?”布雷司说道。
他们的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德拉科举起魔杖,大喊“乌龙出动”,一条长长的黑蛇立刻从他的魔杖头里窜出来,重重地落在两个中间的地板上,然后昂起蛇头,准备进攻。人群尖叫着,迅速向后闪退,让出空地。
这是一个驱召咒,最好是让它直接消失。但是哈利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消失咒又是高年级变形课上才会学到的。
“让我来!”洛哈特喊道。他阻止了斯内普的动作,举起魔杖,威胁地向蛇挥舞着。突然,嘭的一声巨响,蛇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蹿起一丈多高,又重重地落回到地板上。它显然是被激怒了,嘶嘶地吐着信子向着舞台的边缘游去。
塞勒涅对上黑蛇的竖瞳,这才意识到其他人刚刚已经飞速后退,她忙着看哈利打算怎么应对,一下被留在了前排。那条蛇昂起脑袋,露出毒牙,摆出进攻的架势,她身边的贾斯廷·芬列里已经吓得叫起来了——
“停下!离她远一点!”
她猛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哈利正对着蛇喊着什么,只是他嘴里发出的是一阵蛇一般的嘶嘶声;而她同时还听到了哈利正常的声音,两者叠在一起。
奇迹发生了——简直不可思议——那条蛇瘫倒在地板上,柔顺得像一堆又粗又黑的浇水软管,眼睛盯在哈利身上。他抬起头对着她的方向咧开嘴笑了,塞勒涅艰难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可是贾斯廷却喊了起来:“你以为你在玩什么把戏?”然后就转身冲出了礼堂。
四周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斯内普走上前将蛇变成一缕黑烟,老谋深算地盯着哈利。罗恩把哈利一把拽走了,人群纷纷向两边退让。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厅之前,塞勒涅最后对上了那双翠绿的眸子,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茫然无措。
“塞勒涅!”潘西冲上前猛地拉住了她的袖子,“别发呆了,快走!”
塞勒涅被潘西一路拉回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刚一坐下,潘西就上下打量着,“没事吧?那条蛇——波特他——”
“我没事。”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的画面。
能够听出别人的心声对塞勒涅来说已经不算稀奇了,她也已经渐渐习惯,可以分辨出别人说了什么、没说什么;但是哈利·波特是蛇佬腔,确实是超过了她的认知。
难道说除了那天查到的冈特家族,斯莱特林还有其他的血脉分支吗?
第二天早上,从夜里就开始下的雪变成了猛烈的暴风雪,草药课就被取消了。斯莱特林没人认为哈利会说蛇佬腔等于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或者说他们只是不愿意面对可能继承了萨拉查·斯莱特林伟大天赋的人在格兰芬多,还和韦斯莱以及麻瓜出身的格兰杰交好罢了。
塞勒涅趁着这段时间来到了图书馆。比起哈利,她仍然觉得前段时间查到的“冈特”更符合继承人的特点:血脉、蛇佬腔、纯血统至上的家庭风格。德拉科带来的消息也给了她一个大致的时间方向,她决定先从五十年前的报纸查起,寻找“冈特”这个姓氏的存在痕迹。
图书馆保留着所有的《预言家日报》,不过基本也没什么人来看。塞勒涅没被任何人打扰地找到了一九四二到一九四三年的存档,飞速地在那些泛黄脆弱的纸张间浏览,直到在一九四三年的一份报纸上,看到了一则不算小的标题:麻瓜死于非命,凶手被送往阿兹卡班。在那幅小照片的下面,用更小的一行斜体字写着:凶手,莫芬·冈特。从报道的内容上来看,他将在阿兹卡班度过余生。
将报纸放按照顺序放回原处,塞勒涅呼出一口气。
一件已经登报、正式量刑的案件,魔法部一定有许多存档。连具体时间也有了,翻一翻旧档案对她爸爸来说一定不是难事——只是要怎么开口呢?“爸爸,我在调查谁是斯莱特林的传人,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这个人?”——肯定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而如果从年龄推断,莫芬·冈特应该是她某位同学的曾祖父辈,还不如想办法偷偷问一问斯莱特林的同学。
她从书架后走出来,刚想要离开图书馆,却看到了一小堆赫奇帕奇凑在一起正在讨论什么。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神秘人才想把他弄死,他不希望又出现一个‘魔头’跟他较量。”
“可是塞尔温没有害怕他啊?那天那条蛇也是冲着她去的——”
“汉娜,塞尔温是斯莱特林的。她们家也是现存的二十八个纯血统家族之一,是不会被斯莱特林的后裔当作叛徒或是要清除的对象的,所以才不会害怕。没准她正是意识到了波特拥有特别的法力,所以决定投奔他,替他说话——”
塞勒涅听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正想要冲出去理论一下,却发现哈利从他们身后的一个书架后面走了出来。每个赫奇帕奇都吓得呆若木鸡,说话的那个男生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哈利怒气冲冲地和他争辩起来,可是却完全没有起作用。赫奇帕奇的男生仍然坚持哈利是要那条蛇去攻击别人,还用他的麻瓜亲戚作为论据;哈利猛地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出图书馆。塞勒涅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不管身后传来的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哈利!”她在走廊里叫住前面跌跌撞撞的背影,“哈利·波特!”
前面的人猛地停下来。哈利转过身,慢慢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怒意。
她仔细地盯着他翠绿的眸子。
不要问我怎么了,我真的没办法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你知道,我相信你那天是想把那条蛇叫走,而不是让它攻击我和芬列里,对吧?”塞勒涅拉住他的手臂,轻声说道,“我也相信洛丽丝夫人和克里维被石化都不是你做的。”
这下不需要她仔细辨别,也能看出哈利眼里突然涌上来的委屈和感激了。
“谢谢你,塞勒涅。”哈利撇开头,低声说,“但是——我确实能和蛇说话。我也不知道我父亲的家庭,甚至没有意识到我是在说另一种语言。”
“我觉得能和动物说话的人很酷。”塞勒涅歪了下头,认真地说,“有一本书叫做《神奇动物在哪里》,是一位很有名的神奇动物学者编写的。他就可以和很多动物说话。至于说你究竟是谁的后裔,我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你不是哈利·波特吗?你没做过那些事,这还不够吗?”
在她的注视里,哈利渐渐放松下来。“谢谢你,塞勒涅。”他小声说道。
塞勒涅放开了他的手臂,摆摆手。“只要你没做那些事,别人怎么议论,就当作没听到就好了。”她看了一眼时间,“我要先回去准备下节课的东西了。晚点再见吧,哈利。”
事后塞勒涅觉得,她应该留下来的——那样的话,贾斯廷和差点没头的尼克双双被石化,至少还能有个人为哈利作证。但是转念一想,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给他作证,搞不好反倒会加深学校里的谣传,最后彻底说不清楚了。
于是当学期结束,像地上的积雪一般厚重的寂静笼罩城堡时,塞勒涅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英格兰南部的海滨在十二月里也并没有像北边一样有着厚厚的积雪。但也正因如此,在湿淋淋的天气里,沙滩和大海显得十分冷清,没有那么浓厚的圣诞气氛。好在火花将家里装饰得非常漂亮,噼啪的炉火映衬着星星点点的烛光,高大的圣诞树顶端,星星发出柔和的光。
“你没去插手是对的。当人们都觉得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时,你再去和他来往频繁无疑是不明智——我知道,你想让他明白自己是被信任的。”塞尔温先生理智地分析道,“但对于一个注定要不平凡的人来说,早早习惯孤身一人是件好事。”
“可是那样很难过。”塞勒涅反驳道。
哈利还是哈利,他会交新朋友、会因为魁地奇的表现成为格兰芬多的骄傲、会因为保护了魔法石成为对抗神秘人的英雄,但是对她来说,也始终是她在开学第一天的火车上遇到的那个男孩,是她的朋友,不论霍格沃茨正在发生什么。
“有时候太能感知别人的情绪是一种负担,塞勒涅。”塞尔温先生没有多说,只是摇摇头。
“她还小,格拉斯。”她妈妈摇摇头,摸摸了塞勒涅的脑袋,“你怎么想,觉得什么是正确的,那就去做,不用去考虑那么多。”
塞勒涅早已习惯父母处事风格的不同,对他们分别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