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孙老太太瞧见那张熟悉的脸,示意下人挑起官鸢的头仔细确认。
“的确是她,老夫人。”
孙老太太环抱双手,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暗暗想到。
她不应该早就死了吗?死在那个库房里。
官鸢忽然一个激灵,孙老太太应激往后退几步,略带些嫌恶的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官鸢。
也不知这妮子这些天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么脏…
还一点音讯都没有。
徐老看着孙老太太盯着官鸢不说话以为有些不妥,正要开口问道,见孙老太太转身同下人叮嘱了句。
“将那位从库房里运来。”
“说是…”
孙老太太言语顿了顿,眉毛往上一挑,徐老见状就知道她没憋好主意。
“请她来看场好戏。”
孙老太太的心思早就完全扭曲,她将自己被曲折催磨的恶意全然倾斜在另一个曾和自己完全相似的女孩身上。
她期望她和自己走上同一条路,做出同一种选择,成为同一类。
以此来筑高自己的擂台,反复应证自己的正确与高尚,所以有人违背她的意愿,做出与她完全不同的选择,戳破她虚伪的面具时,她会如此的恼羞成怒,如此不可遏制的滑向罪恶的深渊。
那张祈儿的绣婴埋葬了三代人的一生。
准确来说,是这四方庭院下的三代女人。
有人醒了过来不愿再做玩偶,有人高高在上成了掌控者屠刀。
“孙夫人,是认识这只人牲?”
“何止是认识啊…”孙老太太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庄栖筠脸上的表情。
一个都别想逃。
“她简直是最完美的祭品。”孙老太太诡异的轻笑着,一种扭曲的得意与快感跃然面上,连徐老都下意识退开两步,拉开自己与孙老太太的距离。
“所以,为了欣赏这场完美的献祭,我邀请了一位完美的信徒,徐老不会介意吧?”孙老太太笑着转向徐老,她刻意加重了完美二字,期待着徐老形式上的答案。
徐老吞了屯口水,顺着她的意思说到。
“当然,如果孙老夫人能保证那人不会破坏祭祀就好。”
孙老太太抑制不住笑意,面上笑容愈发瘆人,刚刚被撞破的额角又渗出血来。
那个废人,还能做些什么?
“我保证,她当然不能。”
孙老太太象征性的敲了敲手边的红木箱子。
她的女儿,在这儿呢。
*
“那实在很好,各位开始准备祭祀吧。”
*
数十位孙家请来的工匠在对绣婴进行最后的加工,他们整齐划一的为绣婴涂上一种透明的油状物,保证在整个祭祀过程中,绣婴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
女孩们被从铁笼里赶出来,像个牲畜一样,被一群彪形大汉从头到脚浇了个干净,美名其曰—净身。
女孩们瑟瑟缩缩被人像货物似的推来推去,转来转去,长期的禁食与心惊胆战让女孩们的身体素质都下滑了一个层级,有些体弱的女孩禁不住这个过程直接倒下了。
后又被人用各种方法生生弄醒,冷水侥幸,沾水的布匹砸醒(不会在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等等各种几近酷刑的法子。
官鸢被人单独隔离到了一个房子里,几位大妈上前对她身体一种摆/弄,脸上被用各色的油彩画来画去,又被强行套上一个镶着红边的白麻布衣裳,整个过程官鸢手脚都被束缚住,嘴上带着木制的粗糙的口枷。
显然是被人特意交代过的。
不多时,官鸢被收拾妥当,绑上了祭坛的正中央,一个高高耸立的木头上,周围堆满了一圈又一圈的干柴留出容人运送的空当。
那绳子绑的很紧,官鸢在那个过程中明显被人下了药,那药不似一般的迷药,阴寒得狠,官鸢意识清醒,身体却一阵阵的发寒,边上飘来一阵香味,官鸢扭头一看,一个男子在熬煮着什么,发出阵阵异香。
*
官鸢被带走时,景向阳两眼一黑就要栽倒,他耳边嗡鸣声不断,但他却无法分辨出人声,各色人影从他面前晃去,一眨眼他一个人也认不出来了。
什么姜思姜愿小十一,之前人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他就还好,现在他状态极差,人与人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声音画面涌进脑海,他脸盲症实在厉害。
他站在茫茫人群中,认不出一张熟识的脸。
那些人的面目在他眼里逐渐扭曲拉长,成了狞笑的魔鬼,一个个笑着将他围在中央,一圈一圈。
“真没用啊。”
“什么都做不好的蠢才。”
“废物”
“废物”
“废物”
景向阳摇摇晃晃站在人群中央,面对着汹涌如浪不加掩饰的恶意。
景向阳忽然笑了,手下意识摸向血域刃的方向。
他曾做了一个交易。
将自己的灵魂献祭。
漂泊无垠的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落魄的恶魔面前。
在被世人遗弃的角落里。
他向魔鬼上手奉上余生。
余生成为恶的信徒。
他的背后空空如也。
景向阳忽然笑了,那恶意几乎将他撕裂,那些嘲笑讥讽的言语无孔不入,钻进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他一无所有,除了一片紫藤花瓣。
“可惜啊,真是可惜。”
景向阳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那些扭曲的阴森的面孔,一步步走向自己被否定厌弃的曾经。
那面孔几乎要咬伤他的脖颈。
景向阳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掐住那“人”的脖颈,翻手一转丢至身后,他在找一样东西。
那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东西,扭着身子一扭一扭蛆虫一般跟在景向阳身后。
景向阳一步步朝恶意中央走去,一次又一次的将那些扭曲狞笑的东西丢至身后,它们契而不舍的跟着他,扭曲成一条长长的阴影藏在景向阳被无限拉成的影子中。
它们仿佛有生命,一次次的要像景向阳的影子中钻去,一条条扭曲的蛆虫似的东西与景向阳的影子构成了一副奇妙的图景。
扭曲丑陋而富有生命力,像是恶魔生长的翅膀,景向阳回头,转而又似被撕裂的羽翼。
景向阳走到恶意中央,他的面前空空如也,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景向阳轻轻嗤笑了一声。
“哈,找到你了。”
景向阳单手伸向那影子中,那黑影如附骨之蛆爬上了他的手臂,一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景向阳像是抓住了什么,一点点拖着它往外拽,一点点站直了身子。
忽然景向阳自手燃起鲜红的火焰,迅速爬满了他的全身,景向阳低低哼着歌从火中走出,他手上赫然是一把通体莹白的银剑。
“好久不见,老伙计。”
景向阳笑着说到,翻手转了一下剑,脚下火星被剑风闪的一抖。
景向阳环视一圈,鲜红的火焰吞噬着扭曲的黑影,伴随着刺耳的尖啸。
景向阳勾起了嘴角。
“让我们来玩点好玩的吧。”
少年一剑破星辰。
景向阳手中的银剑撕破了他面前扭曲的幻境,景向阳抬头才发现自己站在幽深的井中。
他头上是一角的圆月。
月光落在井中化成了水,让人分不清是在水中还是月中。
景向阳面前一条幽长的莹白的路,他不知道那路通向何方。
景向阳单手收剑于背,他的眼睛映在水中,赫然是一双异色的瞳孔。
景向阳哼着不成曲的调,迈上了那条莹白的路。
他没有别的选择,也无法回头。
他只能,向前走。
*
官鸢被绑在木头上,她复盘着面前的局面。
姜愿有药起码能保住他在这场幻境里不死,姜思跟小十一被抓,小十一做为祭品之一,姜思跟景向阳下落不明。
舟行渊,他不搞事至她于死地,就是高抬贵手了。
官鸢脑海里盘算着自己计谋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性,另一边将注意打到边上那人身上。
总之,要先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别做梦了。”
那人端着一碗汤走到官鸢面前,那汤发出一股异香勾着官鸢去喝,官鸢下意识咬紧了唇。
“被选作人牲,是你八辈子求不来的福气。”
男子瞧见官鸢的模样,显得有些不耐烦,强行掰开官鸢的嘴巴将那汤给她灌了下去。
官鸢还想往外吐,被男人一手抬起头强迫她咽了下去。
“他妈的,都是好东西。”
“吊着你的命的。”
男人不自觉的吞了屯口水,看着那碗汤,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打着玩意的注意,那他可算完了。
男人瞧见官鸢将东西吞了下去,收好汤碗站到一旁,盯着官鸢和锅子。
官鸢觉得自己体内开始回暖,两股力量开始打架,胃里翻江倒海,四肢开始回力,开始洗漱给她灌的药是要废了她逃跑的力,现在下药是怕她扛不住折磨给她吊命。
看来,重头戏要来了。
一男子走上前给官鸢全身倒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油,一股奇异的味道。
那油糊住了官鸢的脸,她呼吸开始有些困难,那人见状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开始检查是否浇的到位。
随即,朝不远处比了个手势,那人匆匆下了台子。
官鸢勉强睁眼,朝着那边看去。
乌泱泱一片人,官鸢还是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庄栖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