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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的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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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形容关秀全现在的心情,那就只能是:对不起,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就好像封闭的小山村里,一个向往江湖的孩子,下了决心走出这山沟沟去外头闯荡。

还没走出山门,家里那些天天拎着扫帚慢悠悠扫地、晒太阳的老爷子们,忽然摘了帽子露出头上的九个戒疤,一招致命的顶级武学就在这些“扫地僧”手里,但他们不喜欢江湖,也不想把这一身绝学教给你。

更让人绝望地是,你天天瞧见窗根儿底下的那只胖猫,除了睡觉、晒太阳就爱挠人、喵喵乱叫。

忽然,她冲你一亮爪子你才发现,这TM是一只山狸子,敢杀狼博虎的那种。

等你兴冲冲地找来“扫地僧”,笑眯眯的老爷子又告诉你:土鳖了不是?那是母大虫,择人而噬的那种!

世界之参差明晃晃地摆在面前,就问你慌不慌?

然而,中二的少年还没有从“全世界都是王者,只有我是弟弟?”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更颠覆三观的事情接踵而至

他发现:原来我已经被老虎吃啦!我现在是个伥鬼啊!

关秀全想:我好好的关家爷们儿,为什么就坚定地站在了林知青一边儿呢?

是因为关秀成么?

关秀全低着头,眼角一翘,又看见了关秀成那副万念俱灰嘴脸。

有“母老虎”仗腰子的小伥鬼又恢复了嚣张本性,对关秀成主打一个日常看不起:“我觉得林知青有一句话对:人么,今天能吃饱棒子面儿,明天就想吃一口白面。要是大伙儿有门路往高了奔,就没人欺负矮处儿的!”

在他心里,关秀成就是没本事带着大伙儿往高了奔,只能放任他们欺负人!

关秀全有自信能带人往高处奔:“但是七爷爷您想想,今天欺负知青,明天就能欺负同族,但是家家户户都有当工人的亲戚,随便带回来一个消息就够咱们老关家吃饱了!”

团结大队为什么有那么多工人?

那还是五几年建设工业基地的时候,关小叔在省城上大学,偶然听说要建工厂的消息,借了自行车连夜奔回来给大队报信儿。当年就走了八百人!

老关家人从建筑工做起,后来就招进工厂了,干最底层的力气活儿也比当老农民强!

当然,大队也没亏待了关小叔,被招上的人家里,各自扣十个日值,核算下来一人才一块多钱,耐不住人多!关小叔用这笔钱,买了省城的小院子、娶了现在的媳妇儿、还进了省委秘书处……

这些人有调去外地的,有自然灾害时候顶不住回来的,也有饿死了的…….但还有六七百人,散在全省的各个厂里,有关小叔的成功在前,他们都爱往大队送消息。

这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也是家族的凝聚力。如果同族相欺,往后谁还往家里送消息?记仇还来不及呢!

关秀全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关七爷怎么不懂?只是,这些年哪儿还有招工的好事儿?

往前十年,老关家是什么家风?孩子们个个读书,族人在外头没有不爱惜名声的!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比别人消息广,有出路?

等到了68年那会儿,知青的安置费就已经把不住了!要不是关大兴当机立断买了那辆小四轮儿,不定就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现在,连林知青手里的八百块钱都值当的整个老关家盯死了!

人没了出路,家风败落,真是旦夕之间。

关秀全右手拳头重重的锤了一下左掌心:“县里要组建家具厂呢!”

关大兴一口烟呛出来,咳得山响:“这么大的事儿你不早说!”

你知道么?你爹现在就想赏给你一顿板子!

关七爷微微皱了皱眉头。

关秀全轻咳一声挠挠头:“这不是,选址、招工啥啥没定么?还是国营饭店的陈师傅听人说了一嘴。”

关七爷点点头:“怪道咱们在县里的人,没送信儿回来!”

说完又笑:“小滑头!该你的少不了!”

关小叔的例子在前,关秀全当然不担心少了他那份儿,他为什么敢塞给陈师傅十块钱?还不是能从大队十倍的挣回来!

关大兴冲关秀成挥挥手:“去给你木匠叔儿送个信儿,通知小子们操练起来。尤其是上过高中、身板子结实的,一个也不许落下!”

想了想又说:“叫大队会计带着数学好的闺女们学记账,文章好的多读报纸,就是做饭好吃的老娘们……咱们明天就杀猪!全村儿吃杀猪宴。”

得!这是打算连食堂都不放过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先例!张小喜她后爹,外号叫关老蔫儿的,就有成算!

当年自己出去也带着老婆出去,他老婆就进了工厂食堂!一家子三年灾害都没挨着饿!只不过后来病了,死了。才有了张小喜跟老关家的亲戚缘分。

这是题外话,但你瞧,有没有出路,当家人的声气儿也不一样!

——————

关秀全和关秀成并肩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

关秀全仰着头,乐呵呵地眯起眼看天,很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意气风发。

关秀成低着头,一两天之内竟然显出了沉沉暮气。

半晌关秀成忽然问他:“你想带人往高处奔,可你知道往哪儿奔么?”

不等他回答,关秀成又说:“咱们县组建一个家具厂,顶多百十人,那么点儿名额,县里居民、十几个公社一起分,就算提前得了消息,十个名额也是顶天儿了。”

关秀成说:“咱们大队在家种地的高中生,有四十二个。咱们县,已经十年没建新厂了。”

最后关秀成说:“你说农业应该机械化,机械化了咱们这些老少爷们儿干什么?”

说完抬腿就走,就算关秀全在他身后大呼小叫地骂他“红眼病”,他也没回头,径直出了院门儿。

气得关秀全一脚踢在墙角儿上,又抱着脚嗷嗷叫唤。

关秀成一路往家走,碰见到处乱窜的小孩子,就叫他给木匠送信儿,他自己还得赶紧给媳妇儿送饭去呢!人抓走了,还要家里给送饭,没处儿说理去!

自打陈团长来团结大队抓人,他就进入了这种明明白白的摆烂状态。

他不想离婚,就要让出当家人的位置,但他和妻子感情一直不错,人总不能没义气吧!更何况,她那无妄之灾还是他给招来的!就这么着吧!

既然团结大队已经不是他当家作主了,他又何必操心费力呢?且看傻小子怎么折腾吧!

——————

关秀全慢慢蹲在台阶上,木木愣愣地望着天儿,直到一颗一颗星星悄悄爬上夜幕。

三观被摧枯拉朽地重建,全新的认知疯狂涌入,小小少年感受着大脑皮层酥麻战栗。

原来,你以为的猫不是猫,是只母大虫;那些搅动风云的诡谲手段,那审时度势的敏锐,足以颠覆他十八年仅有的眼界见识。

他还不懂什么是幸存偏差。他只隐约感受到,林茵有本事比他活得更久,活得更滋润!原来这就是山外边的人!再一次,关秀全生出了去看看这天大地大的野望!

原来,他认为古板的老爹,既没有他以为的固执愚蠢,也没有他以为的公正严肃:他能使出和林茵如出一辙的震慑手段;他也会默许强者啃食弱者的血肉;

一个公社的利益之争已经惊心动魄,每一次交锋、每一场较量、每一回退让与妥协,都面临着生存权与话语权的更迭。这便是官场!

原来,他看不上的关秀成,也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无能,固步自封、谨小慎微、自私自利......关秀全的少年意气当然无法认同,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因为,关秀成有一句话是对的:向上奔的路已经堵死了!

他接手现在的团结大队,一定不比关秀成强;如果,团结大队还有十几年前的机遇,关秀成的冲劲儿未必比他少!

中二的少年坐在井底,忽然被人撬开了盲目自信的壳子,他才发现天竟然有这么大,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是不是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也没有别人说得那么聪明?

我是不是真像我爹说的那么傻?

我......草!

关大兴出屋门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脚踢上了这颗深深陷入自我怀疑的蘑菇。

——————

关秀全无辜挨了他爹一脚,回头盯着他爹生胖气。

关大兴也低头盯着他傻儿子,艰难地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平衡,还动了动抬着的脚丫子,示意好狗不挡道。

关秀全慢腾腾地挪了两下,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半晌才问:“爹,山外头的人都像林知青那样儿么?”

关秀全打小儿就爱听族里的老人们讲古:

那爱穿西装、留洋归来的东家少爷;那义勇双全的小戏子;那出身土匪心怀大志的一方军阀…….他仿佛能从那一个个褪色又鲜活的人物和故事里,窥见外头的世界,那波澜壮阔风云迭起的时代,叫他热血沸腾。

走出大山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曾经是种在他心里的种子。

然而等他长大了,走进县城,甚至去过省城,他又发现,好像这世间的人都是一个样儿,麻木又热血,困在那方寸之间,蝇营狗苟。还不如他在山林之间游荡,来得的快活、自由!

原本林知青,没什么不同!

可是林知青,就是不同!

她安逸地呆在团结大队这一亩三分地儿上,是一种与老农民们安分、麻木不同的逍遥自在。

原来,是因为这方寸之间困不住她,她留在这儿,或者不留在这儿,她都是自由的!

七十年代的小少年尚且迷茫,但他…..又一次热血沸腾,他想成为林知青那样的人!

很久以后,他拥有了足够的文化素养,才形容出:那是对掌控自我命运的敬畏与向往。

关大兴在儿子身边儿蹲下,闷头儿点了颗烟:“大队里那老些知青,你还看不明白山外的人啥样儿?”

关大兴冲天吐了个烟圈儿:“不出门儿,不读书,城里人叫‘睁眼儿瞎’!叫我说,瞎不瞎的不在识不识字儿,不懂道理,就算认识字儿,心也是瞎的!”

看了一眼蔫哒哒的儿子又在心里叹口气:这些年,这些孩子,荒废了!可惜了!

他们小时候,族里还有私塾;这些年,连带字儿的纸都得小心谨慎了,报纸又贵……

关大兴站起身:“往后你常往知青点跑跑,少说、少做、多听、多看!”

半晌又说:“有空儿去找你七爷爷!”

“哎!”

关秀全声音敞敞亮亮,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刚刚陷入自我怀疑的迷茫少年,又觉得自己行了!

关大兴最终叹口气:“但有一样儿你记住,老关家不能白培养你……”

关七爷定了主意要培养关秀全,那往后不管是征兵还是招工就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关秀成的前车之鉴可不远,一旦族里舍弃了他,没有手艺、年纪大了,做不了工人、当不了兵,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农民!

但这似乎是碳基动物的本能,牺牲个体利益保障群体利益,一家,一国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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