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的诱惑
他便像兄长一样安慰她说:“其实没什么,孩子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可是家长总干涉他们的自由,争吵是难免的,再加上家里整天只有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缺乏调节,时间长了,难免有争执。你对她不要管得太严,否则,你们都会很累的。”
她却说:“不管怎行?看看要上高中了,将来考不上大学怎办?”
他说:“你家亲戚很多,叫他们帮你管管她,或者多和她沟通沟通。”
她的脸上又布满愁云说:“什么办法都想过了,也都尝试过了,结果一样,她总令我失望。上一次,她对我、对我家人不礼貌,我大姐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反而记恨我。她动不动就说:‘去!叫大姨,或者你大姐来把我打一顿!’现在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了。我们以前怀疑她和别人谈恋爱,所以上中学时,专门给她换个学校。没想到很快,她又和其他同学来往过密,我又想把她转到别的学校去。你看,转到你们学校怎样?”
他又平和地对她说:“我坚决反对你的做法。第一,不要把孩子间的来往太当回事。第二,不能把孩子转来转去的。因为每到一个新地方,她都有一个适应过程。这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和学习。你想,整天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中,她能开心吗?寂寞是人生最大的敌人。我们不要让孩子生活在孤独之中。”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我也没办法。我又能怎样呢?”
他又说:“你家长期只有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缺乏必要的调节,发生矛盾也无人劝解。有时本来是小事,慢慢就成了大事。你结婚后可能会更好些。”
她又感叹说:“我也那样想。可是万一她不接受,那又如何是好?我有时候想,干脆不结婚算了。为了她,我付出多少都无所谓。如果她以后过得不愉快,我又为了什么?而且,她十分反对我结婚。她认为,她谈恋爱是不对的。那我谈恋爱,就是对的?我跟她也说不清楚,每次都是我退步算了。”
她一脸忧伤。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他便感叹说:“那确实挺难得。如果她反对你结婚。而且不接受任何人,谁和你能谈成呢?你得先和她沟通沟通。”
“我怎样和她沟通呢?我把她没办法。”她悲伤的靠在椅子上,眼望天花板。
他便劝她说:“好了。谈点别的,或者我们唱唱歌吧。”
她说:“你唱吧,我听听。”
他便恭维她说:“你的嗓子那么甘甜细腻。你的歌声一定很好听。让我陶醉一下,好吗?”
她勉强笑笑说:“少来了。我很难受,你唱唱让我听听吧。”
他便唱了几首他大学时代的歌谣。什么《恋曲1990》、《我的未来不是梦》……
她依然十分忧愁地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他便停止不唱了,递给她一听饮料和几袋小吃。她接住了,她双眼呆滞地吃了起来。他想靠近她,但一见到她那表情,他又镇定了下来。
他不想呆在那里,便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点东西?”
她说:“算了吧。我想在这儿凉会儿。”
于是,他便帮她打开饮料瓶,插好吸管,递给她。
她轻轻地说:“谢谢。”
他也强装微笑着说:“谢谢,不够。再笑一下。”
她笑了一下。
“好漂亮啊,真是倾国倾城啊!”他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地像小孩子似的说。
她不禁笑了一下说:“什么年龄了?还和小孩一样,”
他又打趣说:“怎么?你希望我见了美女,就像有邪念的老头一样,眨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而又不胜其力,只好口眼歪斜地、绝望地、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远。然后,拉住老婆的手,哼哼唧唧的哭吗?”
她又盯着他的眼睛说:“省省吧,好好的,要不我们走吧?”
他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他们便十分平静地走出房间。外面好热啊!他们步行到街道北面的一个小吃点前面,天已经黑了。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点几个凉菜、烤肉、一杯啤酒和一听饮料。
“来,好好干一杯,”他仿佛很豪爽似的说。“活着就要快乐,就要潇洒。就要……”他诡秘的四处看看,流露出一点□□。
她赶紧提醒他说:“那是我中学同学,注意点。”
“你们的烤肉,”烤肉师傅向她眨一下眼说。“要什么随便说。”
她微笑着说:“不要钱吗?”
那个师傅说:“好说,帮我点忙就行了。”
“那有什么,有事吭声呗。”她对烤肉摊老板说。
他们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大约晚上八点钟,他买单而出。
她柔和地说:“好了,我要回家了。我这几天心情不好,过几天,我约你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出于风度,他还是微笑着说:“好的,我送送你吧。”
她尽显友好地说:“不用了。你的路还很远,不要过来过去的。”
他便点头说:“好吧,再见”。
她姗姗向南走去,她那婀娜的身姿从朦胧的街灯中慢慢走远。他一个人也慢慢地往回走去,朦胧的街灯,如水的车辆,还有那丝丝凉风,仿佛都是天外之物。他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走着,偶尔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偶尔哼一两声过去的歌谣,偶尔想起过去的故事,偶尔感到一点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到单身楼下。楼外院子里有很多单身坐在院子的地面上,地面上铺了些报纸或者凉席。他们边喝啤酒,边挖坑,同时讲述一些黄段子或者酸故事,时而有阵阵笑声在院内飘散。他站在院子里面的一个小花坛旁边,听他们油腔滑调的讲那些庸俗的故事,那些人时而摇头晃脑地哈哈大笑,时而东倒西歪地打情骂俏。他还真有点羡慕他们。他听一个人讲:“吃了X的亏,上了X得当,最终因X把命丧。”他又听到一个人讲什么,一个老头,来到桥头,遇到个丫头,脱掉裤头……还听到一个人讲什么,“女人,猪与经济的故事”;还有什么“弟兄俩的故事”、“处女相亲的故事”等等。他听着听着,也就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烦恼,他仿佛也找到了人生的真谛似的。他不禁暗自发笑一阵以后,又默默地回到宿舍。
过两天又要补课了,他躺在床上回想这两天的行为。其实有好几个人要和他见面,有一个住在邻县,也是中学老师,听说离D68厂不远,有直达公交车,但人家一定要他到她那儿去见面。反正这两天没事,去就去呗。万一是个美女,或者是一个贤妻,那不也很好吗?她已等他很久了。
那还是地震时候的事情。有一天,他一个人从学校回到单身,隔壁宿舍的一个同事,04年毕业的大学生叫张鹏。张鹏看上去挺腼腆、挺诚实的,他交给他一张纸条说:“温老师,下午我放学回家时在校门口遇到一个人,他要找你,他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他就交给我这张纸条,他让转交给你,因为他有事。他说这是原上某个中学的老师的电话,希望你们联系联系。我想这是好事儿,就给你拿来了,你不介意吧?”
他听后,马上热情地说:“谢你还来不及呢。”
之后他们互相通过电话,但是他认为他们之间有点远,可能互相照顾不上,可是她却说没什么。她说他们之间并不远,有空他去她那儿转转就明白了。前两天,她还一直邀请他呢。
经过一个朦胧的、似睡非睡的夜晚,他昏沉沉地醒了。那虽然是个阴天,但却很闷热。
他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我们放假了,但我们要补课。因此这些天没有空,你有事,你就先忙吧。”
她在电话中说:“我没事儿,你有空就过来转转吧。我整天都在家里看孩子,我的家就是学校。学校就在马路边,到我们镇,学校就在镇口。”
“好吧。我抽个时间去转转,但不知什么时候有空。”
“你就你的事,我不会介意的。”
打完电话,他走出单身宿舍,来到马路边。挡住一辆开往邻县的公交车。两个小时后,他来到了那个所谓很近的地方。他来到镇口就发现了那个比较破旧的农村初级中学。除了一两栋崭新的教学楼之外,全是些破旧的平房。有的平房也是缺门少窗的,校园的地面也尚未用水泥铺过。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他犹豫了一阵以后,又来到马路南面的一个小超市里买一箱奶后,又返身往北走入校园。他一进入校园就给她打电话:“小李你好,我已经进入你们校园了。你在学校吗?”
她柔和地回答说:“学校就是我家。我在学校最后后面一栋房的二楼住着。你往后走,我在楼上等你。”
他的心怦怦地乱跳着。两三分钟后,他来到学校的最后边。一座靠近围墙而建的两层平房,平房东侧是一栋一层的平房,那明显是学校的厕所。他向西侧二楼一望,发现一个穿着黑白相间裙子的中年妇女站在楼上,正忧愁的往楼下看着。他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并快速走上二楼。
他热情地说:“你好!小李。”
她也微笑一下说:“你好!怎么说来就来了?也不让我做点准备?”
他便虚伪地笑着说:“自然美才是真美。我们补课临时调整了,因此我就过来看看。成功者应该善于抓住机会。”
他们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走进房子以后,她尽显真诚地对他说:“你坐会儿吧,我给你做点饭吃。”
他则回答说:“不用了,我还要回去。下午,我还要赶回去招生呢。”
她有点惊讶地问:“招生?招生是什么意思?”
他解释说:“招生就是全校老师到乡下去,挨家挨户的招学生呗”。
她又微笑一下说:“噢,和其他高中一样,走家串户的请学生到你校上学,是吧?”
他点头说:“是的。”
她讥笑了一下说:“就是一边吹嘘自己,一边诽谤别人。”
他无奈地说:“是时代潮流……”
“是与时俱进”!他们同时喊出,又同时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诚恳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儿多呆会儿,我们好好谈谈,怎样?相见就是缘,彼此多珍惜一些,不是很好吗?”
他微笑一下说:“以前看电影时,记得几句台词:‘攻下莫斯科,你们将在那里修整你们的身躯和心灵!’这是希特勒对他的士兵说的话。我们也希望能休整一下自己的身躯和心灵,但是‘现实,残酷的现实’,我们唯有无条件的面对。如果学校招不到学生,领导说我们就会下岗。领导还说,现在下岗连基本工资都没有。我们任何人都必须参加招生,不参加招生的老师优先下岗。因此,我只能说声‘谢谢你’,我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她便皱着眉头,轻声问他:“你觉得我们之间合适吗?”
他不加思索地说:“我觉得挺合适的,你呢?”
她忍俊不禁的说:“你认真点,哪有那么谈对象的?我确实受了太多的苦。以前的丈夫在西安打工,家顾不上不说,而且债台高筑。我和孩子相依为命,还要帮他还债。也许是堕落的缘故吧,他后来彻底自暴自弃了。在西安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在门上摆个摊点之类的,干干家务、带带孩子也可以,可是他在家里一点都呆不住,他三天两头往外跑。他一出去就不回来了。如果我打电话的话,他就说自己没钱了。我就一次次的给他寄钱,希望他回来过个普通人的生活,可他……”
她的泪水潸然而下。
他也轻声地对她说:“男人,自尊是很重要的。不到山穷水尽,他是不会善甘罢休的。他总会屡败屡战的。”
她依然泪眼朦胧地说:“我起初也那样认为,但是时间长了,我便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
他不禁感叹说:“不过你前夫挺幸运的。一个打工仔能找到你这样一个大学生,特别在十几年前,没扩招的时候。”
她又愁容满面地说:“你哪儿知道?他原来也是一位中学老师,他当时为了赶潮流,买断工龄,是下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