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杯酒
48.交杯酒
外面的房子那么多,他们为什么非要买厂里的房子呢?为了爱情,为了他最爱的人!转眼就到了十月中旬,换房子的人看看变少了,他们两人整天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有一天,一个六楼的人想和他们换房子。他们询问了一下房子的情况,是六楼的大户,而且是西晒。小刘一听就要买,可是他却不愿意。他觉得六楼只是过渡性的,过几年还得换,那多麻烦呀。可是小刘却生气了。她说六楼无所谓,那么多人住六楼咋办了?人家怎么住?小温给她举很多例子,小刘就是听不明白。
他依然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比如说你想买个东西,你得下六楼;你想带孩子转转,你得下六楼;就连打奶等小事你都得上六楼、下六楼。有时候天下小雨了,你在六楼感觉不到,你来到楼下才发现,这时你就不得不上六楼去拿雨伞,可是上班的时间马上就到了,烦人不烦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信?”小刘有点生气似地问。
他惊讶地解释说:“怎会呢?婧儿。你想,你是除我妈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会不信任你呢?”
“那你和我过不去干吗?我们都这样了!”她顿了一下双说:“我不可能再在恋爱上失败了。你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死都不会背叛你的。”
他却说:“那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她有点发火了。
他委婉地说:“我是不会背叛你的,我想你也不会背叛我。但是一般的人是做不到的,他们在开始的时候,做得很好,可是过一段时间以后,就变了。比如一个挨饿受冻的乞丐吧,他刚到一个丰衣足食的人家做苦力时,他会特别满足的。可是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忘记他以前的苦,反而向主人提出更多的条件来的。最后,他可能重新回到流离失所的地步之中去的。”
“这样的人确实有很多的!”她冷冷地说。
他又诚恳地对她说:“我不想和六楼的人换,原因是多方面的。你想,我们在外面买一套房子,把你的房子租出去,一年少说也有千把元吧。十年是多少?而且你这个地方特别好,你爸来做个生意什么的,都不用出门,就把我们的窗户轻轻改造一下就可以了。如果你把这个房子换给别人,自己上六楼,我们也失去了一间房子和很多房租,你觉得划算吗?”
“你能不能满足我一次吗?”她有点恳求似地说,她的泪花在眼中闪烁。
他赶紧拉住她的手说好吧,就按她的意思办吧。她笑了,又把他搂在怀中,哭了起来。他不停地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第二天,他们找到那个换房户。他也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小伙子。他只要五千元好处费,但是过户要他们找人,听说这一次换房不容易,因为工厂准备打击这种非法的换房行为。于是,他就问小刘可不可以问一下她哥,看能不能找个人帮帮忙。其实小刘她哥只是她的一个同乡而已,也就是她们小学的校长。小刘去找他哥了。他哥说让他们去房管科找一个叫小徐的人,问问他,看该怎么办。一天下班后,他们俩一块去房管科找小徐,并说明他们的来意。小徐说今年的房子就是很难换。几个厂长都发话了,任何领导都不能带头换房。他说请小徐吃一顿饭,好好了解一下相关细节。小徐说不用了,今年换房是很难的。往年交五千元就可以了。可是今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换得了的。最后,温老师问他有没有换的可能。小徐说现在还不能说。
他感叹说:“第三批房款都交了。如果还不能换的话,看样子真的换不了了。”
“确实是这样,”小徐说。“往年到这个时候该换的,差不多全换了。”
他们只有很不开心地往回走了。回到家中,她依然要换房,小温觉得很奇怪。如果不能过户的话,这就意味着替别人买房。可是她却坚持说先把房子买过来,住进去再说。小温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她便显得不高兴起来了。小温就又安慰了她很长时间。按原先的安排,十月的第三个周末,也是就是十月十三号,他们要去她老家看她父亲的,听说她父亲病了。他觉得他也应该去看看她的父亲。可是十月十三号,礼拜六他要补课,补完课再出发,到她老家可能天已经黑了,但是他们还得去。到十二号晚上的时候,他们又谈到房子的事情,他们的意见完全相左。
她便哭了起来,一边抽泣着说:“你是不是怕我将来和你离婚?你看我都成啥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是不可能离开你的。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他解释说:“不是这样的,婧儿,我相信你。只是,我们攒一点儿钱不容易,干那些没把握的事太可笑了。如果房产证换不过来的话,那房子就永远是别人的。”
她却说:“我们先换过来吗,将来慢慢换呗。就是换不过来,我不相信谁还敢抢我们的房子?”
她哭更伤心了,一边拿起手机给她父亲打电话说明天她一个人回去。她父亲问怎么回事。她说小温不想和她好好过,不换厂里的房子。她父亲平静地安慰她一番,她才停止了哭泣。小温一直拉着她的手,无奈地看着地面。
他特别无奈地说:“我看你还是真不懂法律。那些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厂里房有厂里房子的局限性,你可以去好好把律师咨询一下。”
她听后便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说:“喂?史主任吗?我向你咨询一个问题。你看现在方便吗?”
对方说:“方便,你说吧。”
他听他们特别亲切地说着话,结果和小温想的一样,她的想法是不合适的。
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把钱给别人让人家帮你买东西,人家把你的钱花了,你说怎么办?”
她笑呵呵地说:“我告他。”
对方又说:“可是法律不管你们之间的事呀?”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因为你们之间的协议是非法的。”
这时,她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小温这才小声地问她:“小史是一个村子小学的教导处主任,离婚了,在县门街有一套房,带一个男孩儿,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显得有点惊讶似地问。
他又轻声说:“我听别人说过。有人在给我介绍对象时,问我有什么条件,我说必须是有工作的。那个人就说你看人家史主任,一个学校的主任,还自考律师,都不嫌弃对象。人家说了,只要有钱,就可以了。那个人说她帮史主任在农村找一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女友。我有我的条件,所以我就不再找那个人帮我找对象了。你们谈过是吗?”
她也平和地说:“他是郭菲的同学,郭菲给我介绍过,可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但是听她和史主任的谈话,她可能是被拒绝者。不过他没再说什么。他们又安排起第二天的行程来。
早上他去补课的时候,她用他留给她的钱买好礼物。中午,他一放学回来,他们就可以出发了。他只有早上四节课。中午,他放学回来,她给他打电话说她在厂游泳池那里。他赶紧赶到东区游泳池,好多人啊!形形色色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人穿着奇装异服,仿佛过会似的。他来到游泳池门外,不见她的踪影。他给她打电话,她说她马上就来了。大约过了五分钟,她出来了。她说今天厂里人要挑房号了,换房也就看这一天了。
“我们不回家,看有没有剩余的房子。”他说。
“那可能不会有吧?”她说。
他说:“不一定,因为今年房子不好换,有些想靠排队赚钱的人,说不定到最后关头就放弃了。听说交不起钱、自愿放弃的人,厂里将退还其前两期房钱呢。”
她说:“是这样,厂里最近是这样说的,但是剩房的可能性不大。”
最后他们按原计划回她老家了。他们先赶到咸阳车站,然后,再乘上去三原的客车。到三原以后,他们又倒车向三原最北的地方进发。到达她老家时,天早就黑了。所好的是,她家就在街道上。下车后,向东走几十米就到了,可以说是位于街道的中心。她父亲和她弟弟都在门口等候他们。她父亲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个子不高,但却十分精神、强壮。他长得一张宽大的四方脸,两道浓密地卧蚕眉。他说起话来一字一板,铿锵有边,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他身穿一套棕色的加厚毛料西服,脚踏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双手粗糙有力。她弟弟个子也不很高,长得和她爸有点像,只是瘦一些,也穿一套黑色的西服,脚穿棕色的皮鞋,看起来挺友好的,和贾宝玉一样,满脸笑容。
她家房子盖得挺不错的,前面是三间两层的门面房,两间出租,一间用作出入后面大房子的过道。后面也是三间两层的房子。两座房子之间,有五六米宽的一个院子。院子的西头,也就是在北面房子的屋檐下有一个水池,一个做饭用的蜂窝煤炉,往东有一辆摩托车和一些家用的东西。只是比前面的房子进深深些,所以里面的房子很大。二楼的房子也十分宽敞。房子外墙全用白色的磁片贴过了,看起来像是刚盖v好的。屋里的装修也挺好的,地面用洁白的地砖铺过,门窗用木工板包过了。屋顶也用石膏板掉过顶,看起来挺干净的。屋里的东西不多,但也不缺少日常必须品,而且屋子收拾得很整齐。站在街道上看,她家的房子在整条街道上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他们寒暄一阵之后,她父亲便出去叫一桌菜回来。过了一会儿,她父亲便回来了。和她父亲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那个人长得又高又胖。小刘叫他张叔叔,他也跟着向张叔叔问好。客套一番以后,他们都入席坐定。坐下以后,那个张叔叔便平和地对大家说:“你们也谈了不少时日了,也都是成人了,而且也都不容易。我看如果你们两人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今晚我就给你们做主,把你们的事情给办了算了。”
小温微笑着看着她的父亲。
她父亲也一字一板地说:“我觉得你们张叔叔说得对,你们确实不要再折腾了。你们如果没意见,今晚就表个态吧。如果你们觉得还要再考验的话,以后说也行。我们大人都有点操不了你们的心了。”
他赶紧站起来说:“小刘挺好的,我认为认识小刘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荣幸,我想我们都愿意。”
他说着便拉起小刘的手,小刘也略显忧伤地看着他。
张叔叔便郑重地对他俩说:“那好吧,你们就喝杯交杯酒吧。”
他们俩就幸福地喝了一杯交杯酒。
张叔叔又说:“现在改口吧。”
小温便站了起来,先给她父亲斟上一杯酒,说:“爸爸,我给您斟上几杯酒,也算是对您的一点感谢。”
她父亲就亲切地说:“好吧,那就斟上三杯吧。”
他就特别恭敬地给小刘的父亲斟了三杯酒。小刘的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他的手,他不要。可是在场的人都叫他拿来上,他最后就接住了。
张叔叔又说:“去给你妈敬几杯酒去吧。”
“好吧,”小温说着便站了起来拉着小刘一块儿走了出去。
她弟弟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的,”他们同时说。
她母亲的灵位位于最西边那个房子里面。房子靠西边的墙壁上摆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席梦思床。床上挂着一个十分干净的蚊帐,床上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在房子的窗户下面有一张长方形的木桌。桌子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灵位。灵位是用紫檀木做的,红褐发亮。灵位上面搭着黑纱,黑纱下面露出她母亲那十分精神而坚毅的面容,和小刘家里摆放的那个像框一样。他们三人来到她母亲的灵位前面。
“妈妈,哥哥姐姐来看你来了。”
她弟说着便哭出声来,小刘也泣不成声了。他们便一齐跪下,给她母亲祭奠四杯酒,叩四个头,然后他们又彼此搀扶着来到餐桌跟前。
张叔叔看着他俩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俩从今往后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让你们父母为你们操心了。你们都不小了,也都挺不容易的,而且也算是知识分子,不用我们这些大老粗来教你们的,多为自己大人想想,少为自己想想,多为对方想想,夫妻千万不要自私,而且要重承诺。一旦选择就要刀火不避,不能三心二意的。你们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寻开心呢。你们都是多大的人了。”
小温便又站起来说:“我也给张叔叔倒杯酒,也算是对您一番教诲的感谢。”
张叔叔和蔼地说:“我喝,你就倒三杯吧。我和你父亲是故交,以后回来时也到我家来玩,我好好请你们喝酒。”
他礼貌地回答说:“好吧,我们一定不会忘记张叔叔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