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裂心的冲动
49.裂心的冲动
说着，他就给张叔叔倒上三杯酒。张叔叔全都一饮而尽。晚饭吃到十点多，他们就散了。由于疲劳，他一躺上床就呼呼大睡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后，他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他赶紧起床，去门外院子西头的水池洗脸时，发现小刘把早餐基本上都做好了。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你起得那么早，不瞌睡吗？”
她也微笑着说：“我不瞌睡，我习惯了。你如果瞌睡，就多睡会儿吧。我弟弟也还没有起床呢。”
他又小声问：“咱爸呢？起床了吗？”
“爸就是那么好叫的？”她笑了一下说。“他也早就起床了。他出去干别的事情去了。”
他又轻声问：“那吃饭怎么办？”
她也小声说：“他一下就回来了。”
正说着，她父亲就回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仿佛很重似的。
“爸，我帮你拿吧。”他说着便走了过去，从她父亲手上接过那个蛇皮袋子。
他岳父和蔼地说：“没啥，不重，是一些今天要用的工具。”
他提起那个袋子，觉得还挺重的。他按她父亲的要求把那个袋子放在南面那座房子靠西头的屋檐下，然后才去洗脸刷牙。他正在刷牙时，她弟弟起来了。
他笑呵呵地说：“你们都没瞌睡，难怪你们都老的那么快呢。你们看看我，知道我为什么比你们年轻了吧？”
他们都笑了。
他便打趣说：“你一天光睡觉，我不相信你还会比天山童姥年轻。”
她弟也笑着说：“哥，你这就说对了。天山童姥就是因为爱睡觉，所以才长生不老的。”
他又笑着说：“是吗？那你给天山童姥打个电话叫她过来让哥看一眼，看她是不是还年轻着。”
她弟同样笑着说：“没问题，你下一次回来时，我让她来我们家等你，好不好？”
他又得意地说：“好，我今天回去，明天再来。你就让她在家里等我噢。”
她弟也爽快地说：“没问题。”
“吃饭了，两个爱贫嘴的人到一块儿，可能老得更快了。”她说着，把他盯了一下。
他笑了一下，便帮她端饭菜。鸡蛋，馍头，稀饭和四个热菜。吃完饭后，他要帮她洗碗，她说不用了，他也就没有再坚持。在洗碗期间，她父亲叫他陪他下几盘象棋，他答应了。小温在工厂的时候，也算得上好棋手，可是和她父亲下棋时，却怎样都有无法取胜。
“爸爸没事的时候，经常在网上下棋呢，”小刘洗完碗后，站在他们身边说。
他便笑着说：“原来这样，在我们那一块儿，能连胜我三盘的人还比较少呢，可是爸爸的棋下得真好。我一盘都不得赢。”
“爸爸，让我和我哥下几盘吧。”她弟在一边说道。
她父亲又微笑着说：“你不是你哥的对手，你试试看吧。”
她父亲说着就站了起来，她弟就坐在她父亲的位置上和他下起来。他弟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她弟便感叹说：“看样子哥确实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我在我们单位的同事之间也算是高手。”
“一山更比一山高，”他笑着说。
他们都笑了起来。下完棋后，他们又谈起买房的事情来。她父亲听完他们各自的理由以后说：“房子还是早买的好。厂里的房子要两年后才能盖好，也就是期房，而外面的房子是现房。虽然贵，但自己还落下一间房，来个亲戚住或者租出去都是有价值的。”
他们都觉得有道理。
“这样吧，”她父亲说。“今天我们去老家把几个柿子给打了。你们拿一点，我留一点，剩下的给你王叔叔。他一会儿上来顺便把你们捎到县城。”
“好吧，”他们都应承道。
他们又玩了一会儿，大概在十点多，她父亲开一辆农用车把他们从她家门前向东拉了一、两公理后便进入农村。一路上全是苹果树，红彤彤的苹果充满眼帘。然后，他又向北开了五、六公里，在一个村子前停了下来，那个村子全被果树包围着。果树北边靠近村子的地方有一小块菜地，菜地北面有一条水渠。水渠边有一棵木桶粗细的柿子树，树上结满了金灿灿的柿子，树叶还是碧绿碧绿的。他们从车上取下几个袋子和几根棍子。她父亲从一个袋子里取出几个铁钩和一个铁叉，其实就和夹子差不多。他看着她父亲把一个铁钩绑到一根棍子上，又把那把铁叉绑在一根很长的竹竿上。
她父亲对他们说：“你们在地上，近处的用手摘，稍远一点的用钩子钩，树上的我用棍子往下打。”
“那爸爸你用铁叉干什么呢？”他问。
她父亲说：“树顶的，打下来可能就摔烂了，所以要用夹子把它们夹下来。”
“原来这样，那我上去打吧，您在下面捡。”他对她父亲说。
她父亲开玩笑说：“你们不会打，打的不好了，柿子树明年就不结柿子了。”
“不会吧？”他问。
“就是的，”她弟也回答道。“所以你看我爸也不让我上树去打柿子。”
于是，她父亲就上树去了。他们三人就在树下把能够着的全摘下来往袋子里装，够不着的就用钩子往下钩。最后，他们就从地上捡起她父亲打落到地面上的柿子。她弟弟却从她父亲垂下的竹竿上取下从树顶上夹下来的柿子。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就收获了几乎一车的柿子。
在他们收获柿子期间，不停有人来和他们说话。她告诉他说，那都是她们以前的邻居。他们也向人家问好。收完柿子以后，跟前有人叫他们去家里喝水，他们答应了。他们喝了一点水之后，她父亲给她王叔叔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来。她王叔叔说可能还得四十多分钟。她一听，便说要带他去她老家转转，他答应了。于是他们跟她父亲说一声，她父亲也答应了，叫她一会儿在南村口等他们。她王叔叔的车一会儿在那儿接他们。他们答应一声便手拉手走了。那个村子很大，因为有钱，所以建得挺漂亮的。她带他走过几条巷子，来到一条比较陈旧的街道上。在马路的西边，有一个很陈旧的泥坯庭院，大门紧锁着。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榆树，树叶伸出墙外。那就是她的故乡，也许是十多年前，她考上中师，她父亲当时也做生意，所以，把房子买在镇上了。她们可能也好久没有回到故乡了。村子里有几个老人看着他们，满眼诧异。
她对一个老婆婆说：“姨，我是婧。”
“哦，婧？”她们都震惊了一下说：“你现在比以前瘦了。这是你女婿？人挺不错吗？看你妈命苦的……”那几个老人都快掉眼泪了。
她也快流泪了，他赶紧拉住她的手抖动了一下，她便镇定了下来。一个老人邀请他们去家里喝水，她拉着他到她对门的那一家人家里转一圈。那个老人给他们一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从老人家里出来以后，他们一块儿就向南走去，等她王叔叔用车来接他们回家。过了一会儿，他们坐上她王叔叔的小车回到她的家中。他们简单地吃过饭后，他们便要回单位了。她王叔叔是交管站的领导，还有专门的司机。她父亲给他们装了一袋柿子，又给她王叔叔装两袋。在车上他们才知道王叔叔今天其实是出公差。他的工作就是在公路上查车，所以，所有司机一看到她王叔叔，便马上停下来和他寒暄几句，她王叔叔也客气一两声。他们就那样赶到三原县城。到县城以后，她王叔叔就回家去了。小刘陪他在县城里转了一会儿，便带他去车站坐车回家了。
秋天的天气变得可快了。他们回她家时还很暖和，可是从她家一回来仿佛一下子就进入冬天了。吃过晚饭后，她去给他买护膝，她怕冻伤了他的腿。他们在整条街道上寻找。她要给他买带狗毛的那种，他却坚决要一般的。他说他从未带过护膝，所以，买一双，意思一下就行了，没必要买那么好的。最后，她给他买一双一般的护膝。
“从现在起我得把你叫老婆了，”他笑着说。
“难道以前你没把我当老婆？”她反问道。
他尴尬地笑着说：“你早就是我的老婆了。只不过以前我不敢像现在这样大大方方的称呼你罢了。”
他们都笑了，她晚上躺在他身边，轻轻地对他说：“你好久没有好好抱我了。”
他突然大叫起来说:“就是的，开学后工作忙，确实把好多重要的事都忘了。太可笑了，我怎么忘记了我最爱做的事情呀！”
她也笑了，他不停地吻她，她也把他抱得紧紧地。
第二天中午他回到她的房子，她却没有做饭。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今天不舒服吗？”他问。
她有点不高兴地说：“没有。”
他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对她说：“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今天就不做饭了，我们去外面吃。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去。”
她有点冷漠地回答说：“我啥都不想吃。”
他有着急地对她说：“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看你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却平静地说：“我好着，你坐下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说吧，”他坐了下来。
她平静地说：“我早上和史主任又打电话把一些情况说了一下。他说如果我们觉得换房不稳妥的话，可以和他约定债务关系。比如说，我们住他的房，他借我们的钱，我早上已和那个换房户说了。他说可以，但是约定的钱数不能超过房价。我说那至少也得十万吧，他说十万可以。他让我中午和你商量一下，如果行，我们今天就写债务约定，晚上就把房子换了。”
他有点不理解 ，他就柔和地对她说：“你怎么只想着在厂里买房吗？厂里房子有啥好的呢？没有暖气，又没有产权，而且是和别人换的。如果是自己的，也就那回事了。冒那么大的风险干啥？我真不明白。”
“你是不是不想换？”她生气了。
她瞪着他又大声喊道：“你怕什么？你怕我摔了你？你看我都可怜成啥了！我会对你不好吗？”
她把头转向一边。
他又耐心地劝她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觉得你不应该只想着厂里的房子。你看，现在听起来十万元还值一点钱，可是再过几年，十万元可能连一个卫生间都买不到了。到那个时候，别人又要房子怎么办？你想到没有？”
她不屑地说：“都是本厂人，你不要把别人都想象的那样坏行不？”
他依然平和地对她说：“本厂人又咋了？老婆、老公都过河拆桥呢。”
她突然大声骂道：“我看你是不想和我好好谈了！你妈的！你是玩我呢？”
他赶紧极其委婉地对她说：“我们之间不要吵架。你看，有个房子住就行了，最好有我们自己的房子。”
“你看我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你连一点牺牲都不为我付出。”她愤怒地盯着地面。
他又解释说：“你不要这样想，你看我们多么不容易的。你以前也总是叫我小心点，不要再让别人笑话了。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变得执拗起来了？”
她听后就站了起来，瞪着他骂道：“我就是执拗了，咋了？你妈的！你一天把我当成啥了？想在我这儿吃，就在我这儿吃！想在我这睡，就在我这儿睡！还啥都不听我的。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给我滚！”
“你不要生气，我走可以。”他看着她，一脸迷惑。
他停顿了一下又柔和地说：“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平静下来以后给我打电话，我是不会辜负你的。”他一脸忧伤，并准备出门。
“你给我站住！”她喊了一声。
他站住说：“等你平静下来以后再找我吧，我们好好谈谈。”
他说着就要出门。
“你站住！”她又喊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他吓得大叫一声：“妈呀！”
之后，他便蹲了下去，悄悄地□□着揉着他的一条大腿。原来她操起一条旧板凳使劲砸在他的大腿上。他试图站起来，但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想着自己可怜的往昔，他不禁流出泪来。如果他的腿断了，他的未来，他的孩子，他的……
他想往医院爬去，可是他却站不起来。他最后咬紧牙，扶着房门站了起来，向屋外慢慢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