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绝望的冲动
72.绝望的冲动
她便没好气地说:“我们单位发了两箱蜜桔,我让我弟帮我搬一下,他说让我给他一件儿。我说我要给我家拿一件,剩下的一件我和他分。可是我弟却生气了,他说:‘你不要给我拿,你如果拿来的话我就往楼下扔。’后来我提了半箱蜜桔给他送去了,我弟不在。我弟媳妇坐在房子里也不管。宫元泽就不让我进门,并且还说如果我要进门的话他就从楼上跳下去死给我看。最后我都哭了,但是他们就是不让我进去。我后来给我妈说了,我妈把他们骂了一顿。你想如果有好东西的话,我首先应该想到我的父母吗,不会首先想到他们吧。”
他听后,又微笑着说:“是的,不过你就给你侄子送一箱也对呀?”
她又埋怨说:“我一个人可怜的啥一样,我们单位发米呀、面呀之类的东西,我都送给他们了。可是我喜欢吃水果,我给他们分一半还不行吗?”
他便又解劝说:“这都是些小事,过去就算了。人家让你去吃饭,你就去呗。不是有人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吗?”
“你这人吗,”她笑了起来说。
最后,她还是坚持给他做一顿油泼面,他也就同意了。他和她一块儿来到厨房,发现她的厨房木桌下面的洗菜盆里有一些发黄的青菜。她接一锅水,放在电磁炉上烧着,然后,拉开木桌上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些干挂面来,她说那是她家自己压的。然后又拿出两个大瓷碗,往瓷碗里放一些盐、醋、鸡精、五香粉等。水烧开后,她让他自己给自己下面。她说她不知道他能吃多少。他也是第一次在她那儿吃饭,不好意思多吃,就往锅里少下了一点。
“你不会这么能吃吧?”她笑着问。
“我都不好意思多下,你还说我下得太多了。”他也笑着说。
“哦,我一般只吃一点点,我还没见过男人吃饭呢。”她扭头而笑说。
面条快熟时,她往锅里又放了一些青菜。又过了一会儿,她把面条和青菜捞出来,放到碗中,往碗里再倒一点凉开水,然后再放一点辣椒油,搅一搅说;“好了,你尝吧,看味道行不行?”
他端起碗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说“挺香的。”
她得意地说:“就是吗,你没看是谁做的?”
“就是吗,我怎没想到是为谁做的?”他也笑着说。“我端去吃了,你自己忙你的吧。”
她摆出一副优雅地样子说:“嗯,你去吧。”
他便把那碗面条端到她的房间,爬在她的书桌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她也端了一小碗汤面,爬在她那个小木桌的北头。
他有点不知可否地说:“我看你一天吃饭挺简单的,不过也挺可口的。”
她却严肃地说:“我如果想吃什么,我却非吃到不可。比如有时我想吃饺子了,我便头一天晚上把面和好,第二天中午一下班,到市场上买一点馅儿。回来后便开始包饺子,赶到上班前把饺子吃了。”
“那你还挺能干的吗。”他恭维说。
她又说:“有时我想吃鸡肉了,我便买一只整鸡,放锅里一炖,吃肉,喝汤。想吃鱼也一样,我在吃上从不将就。”
他微笑了一下说:“对着,不过我没有吃过那些东西。”
她笑了一下说:“那好说吗,以后你想吃的话,你买,我做怎么样?”
他大笑着说:“太好了,你不收手工费吧?”
她微笑着说:“那要看你的表现呢。”
他又皱了一下眉头说:“不过我想我是没有办法吃你做的好东西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他有点违心地说:“你想,一个‘高工’(她是高级工程师)如果要给别人当钟点工的话,那会要多高的工资呀!”
她听后,不禁有点傲慢地说:“重要的不是我想不想收费用,而在于我愿不愿收费用。如果我高兴,我愿意的话,那就不用你交费了。”
她又大笑了起来。
他又说:“要让你高兴,你愿意,可能也不容易。”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她依然微笑着说。
吃完饭后,他要去洗碗。她说不用了,以后再表现吧。他帮她把碗筷拿到厨房,目睹她不紧不慢地洗着碗。洗完碗后,他们又一块儿来到她的房间聊天。
他发现她很健谈。她讲到她的童年,她的大学,她的工作单位和她的家人。他听着,时而插插嘴。不知不觉中,他一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说他得走了。她让他慢一点。他应了一声,便飞也似的下楼,骑车走了。同样从小刘的窗前经过时,他便不知不觉地减速并向她的窗口看看,然后又无奈地、伤心地离去。
第二天早上,他接到何师傅的电话说离独的小李想和他见见面,不知他愿不愿和小李见面呢。他笑着说他还有谁不愿见的,只要有人愿意和他见面就不错了。早饭之后,他便又一次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向市区驶去。到了何师傅的房子以后,何师傅便给小李打电话说小温到了,小李说她马上也到了。也许就五六分钟吧,他看见从门外进来一个个子很高、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士。她穿着大红色的、直至小腿的羽绒服,脚穿一双棕色长靴,头戴一顶手工织成的网状帽子。她低着头,挺着腰有节奏地进入房子。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这就是温老师,”何师傅指着他对小李说。“你们在这儿聊呢?还是出去聊?”
“我们到外面转转吧,”他说,同时看着小李。
她微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便和他来到门外。
又是那条他和任小莲曾经走过的街道。他们一起从东向西,在阳光普照的大街上步行,同样是谈一些有关离婚的事情。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她的前夫是浙大毕业的,当年是我市的理科状元。可是大学毕业后分在市造纸厂当厂长助理,干了一两年,造纸厂倒闭了。她老公就外出打工了,可能也是心理不平衡吧,她老公老找事打她,她怎么做都是错的。他问她的婆婆、公公也不管吗。她说她婆婆也可坏了,经常教唆儿子打她。她说她一天匆匆忙忙上班,上完班后,赶紧回家给她婆婆一家人洗衣做饭,可是她婆婆还不停地找事儿。比如说烙馍吧,软了不行,硬了也不行。她一天那么忙,还要照顾孩子,不至于一顿饭都要做几次吧。如果她不给她婆婆重做的话,她婆婆就让她儿子打她。她一天可痛苦了,她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就不想回那个家了。她舍不得她的儿子,所以她宁愿天天挨打。她的泪水不停地滑落,她说为了有个房子,能和婆婆分开住,她一有空还在外面带家教,她希望多赚点钱,在外面买套房子。可是她丈夫一点都不支持她,还要无情地折磨她。有一次,她真的不想活了,她决定撞车,这样可以给孩子多赚一点钱。于是,在一个大雾的早晨,她在上班的路上,径直向一辆小车撞去,可是小车一下子停住了。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她一看是她的中学同学。她同学说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然后又上车走了。她说她的眼镜雾湿了,看不清楚。但是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和父母的时候,她不禁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哭得死去活来,她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后来,她母亲知道情况以后,希望她把婚离了算了,连基本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要这样的婚姻干什么呢?于是,她便提出离婚。她是本年阴历八月离婚的。
他一听她离婚还不到一年,他的心便马上震动了一下。因为自从和小刘分手以后,他决定不和离婚三年以上的人谈了。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如果离婚超过三年的话,一些不良习气便养成了。可能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这在一个新组建的家庭里,可能经常会起反作用的。
他听了小李的故事以后,问她有没有婚外恋。她说没有。他不明白,她长得很漂亮,人也挺能干,她丈夫怎么舍得打她呢?她说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问她是不是因为她丈夫下岗了,她不想和她丈夫过了。她说也不是,她认为只要她两人好好过,一切都会有的。她前夫在外面打工,一个月也能挣一些。她上个班,带个家教,吃饭,吃菜也不用花钱。况且他公公还是一个小学的校长,待遇也是不错的。他又问她,是不是他前夫不想和她过了。她说也不是,她前夫还不停地找她呢,她婆婆也不停地找她,或者说搔拢她,她已经搬了好几次家了。他就不明白了。她说她前夫一家人有问题,他说也许是吧。
最后,他请她在槐树街北面的一家新开的餐馆里吃饭。吃饭间,他也把他的故事给她讲了。她也觉得他挺可怜的。他同样把他和小刘的故事也给她讲了。她听了以后觉得小刘真不该辜负他这样一个好人。吃完饭后,他们又一块儿沿着槐树大街向西散步,一直走到市外的农村,那也是他和小刘夏天曾经走过的地方。一路上,他给她讲他大学时所做得一些可笑事儿。她也给他讲她们学校里的一些事儿。比如说,她们学校总共十个老师,一个校长,三个副校长,五个主任,就剩下她一个普通老师。他问她一个学校要那么多领导干什么。她说只要给钱,什么职位都能买。比如说,一个校长三千,一个主任两千,只要你把钱一交,你马上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职位了。他说那么大的一个学校,要那么多的领导干什么。她说好听吗。他让她也买一个,说不定将来还能当上局长呢。她说她不想那么做,也弄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说他知道,因为佛有一句话“屎臭狗爱吃”。她笑着问,佛说过那句话了吗?他说只要是真理,在东方就是“子”说的;在西方,就是“佛”说的。最后,他们又讲到彼此的家人,像前文所说的,他像孤儿一般。她说她的父亲是H30厂的退休职工,她母亲是个家庭妇女。她哥接她爸的班,也在H30厂上班。她嫂子和她哥也是二婚,她哥以前和东区小学的一个老师结婚了,后来离了。她嫂子带了一个女儿,她一直把她嫂子前方的孩子当作她的亲侄女。因为她姐考过了“亚士英语”,去了澳大利亚,她姐夫也去了。由于她姐姐在澳大利亚混得挺好的,一个人做了三份工作,所以收入也就挺不错的。她姐在澳大利亚把房子都买了。去年她的父母都去她姐那儿玩去了。她说她也想考“亚士”,问他愿不愿考,并问他愿不愿帮她。他说都愿意。可能在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他们分手了。他们留下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和姓名:李玉。
“她也许也是个过客,”他回到单身以后,躺在床上想。“她才28岁,长得又那么漂亮,可我快四十岁了。”
他有点无可奈何,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粉扑扑的双唇,魔鬼一样的身段,还有那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唉,他有那一点配得上她呢?特别和小刘分手以后,他觉得他不能再和一个与他年龄相差太大的女人谈恋爱了。他认为两人之间如果年龄相差超过七岁的话,可能就有代沟了。因为两人的年龄虽然相差不大,但两人之间的文化、语言、生活习惯、崇拜偶像等等都有差异。因而,两人在生活细节上还是有很大的隔阂的。小刘是七七年的,小李是80年的,“80后”!一个多么令人望而却步的年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