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经过一夜的休息,孟一行重又生龙活虎起来,且昨日的那种惭愧已被丢弃梦中,不打算找回来了。
这就是孟一行的另一个好处了:无论前一日遭遇了什么困境、受了怎样的委屈,只要睡上一觉,他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孟一行很庆幸这份好处,若是没有它,前面那十多年在老孟棍棒底下的生活,他还真不一定能挺过来。
所以再见到宴娥时,孟一行的惭愧就被遗憾替代,继而故作冷淡起来。
但绕是这样,孟一行也不得不承认宴娥着实是个美人胚子,虽未施粉黛却也不失颜色,自有一股神采奕奕,特别是脸颊上的那个酒窝,笑起来时更令人沉醉。
今日宴娥又换了发样,别出心裁地将发簪上的流苏与长发混编成辫子垂在脑后,再搭上鹅黄色衣裳,显得既灵动又娇俏。
也不能说孟一行肤浅,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他年轻气盛,正是花孔雀要开屏的时候,没能在这样的美人儿面前逞一逞英雄让美人儿对自己另眼相待,反而在美人儿面前出尽洋相,怎能不叫他遗憾?
但是反观宴娥,孟一行偷偷瞧着,她倒是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在关注自己。少年人心性使然,既然无人关注,孟一行自觉也装的没什么意思,于是主动凑过去说话。
宴娥正思索着该从何处去寻画家,孟一行冷不丁地凑过来倒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的一躲,没想到居然反过来也吓了孟一行。
两人俱都不觉笑起来。
笑罢,孟一行就问她:“宴小姐,你说咱们现在是不是要从那个画家入手了?”
宴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陈凤为人孤僻,画家的事应该不会轻易对人说,所以一时间我想不到从何人问…”
孟一行在旁边坐下来,手指叩着桌面当当地响,他沉吟道:“是了,昨晚上我听了她一通胡说八道也愣是没听到丁点画家的消息,估计是爱惨了才会如此保护他。”
昨晚上陈凤以茶代酒哄他喝的时候,确实透了好些信息出来,当时他以为有门,可是等到自己成为案上鱼肉的时候,孟一行才清醒过来:那些故意漏出来的信息只不过是饵,除了引他喝下了药的水,其余屁用没有。
不过…孟一行脑子转得快,马上就想到了两个人,他说:“宴小姐,你何不去问问冉李两位婆婆,说不定她们知道一星半点的?”
宴娥顿时眼前一亮,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找这两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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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历来为人所赞美,除了它有万物复苏的生机景象,更因为其适合禽兽们交/配。
补时飞就是禽兽里最典型的一个。
陈凤这个半老徐娘早已经玩腻了,要不是她身上还有利可图,补时飞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多看她。
这两天陈凤又不知所踪,无人管束,补时飞乐得自在,现下正抓紧时间和小女友干那禽兽们最喜爱之事。
补时飞未满三十,正是最禽兽的年纪,可陈凤经不起折腾,往往他还意犹未尽陈凤就已经鸣金收兵,搞得他很是郁闷,所以只能偷偷地另找人撒力气。
这次又郁闷了大半个月,趁着陈凤不在,补时飞是卯足了劲折腾,好像要把下个月的都赶出来似的。
小女友身在其中,一边满足一边揶揄,“怎么,那个老女人就让你这么不得劲?”
补时飞那顾得上许多,满口胡乱地讨好,攒着劲做最后冲刺。
可就在此时,屋外的门铃突然不顾人死活地响起来,补时飞一个哆嗦泄在了外面,也来不及擦拭,只飞也快地抓起衣裳塞给小女友,催促她快走。
直觉告诉他可能是陈凤回来了!这要是被她捉奸在床,估计就没命享福了!
小女友瘪着嘴从后门溜了,补时飞也穿好衣服出来开门,准备着笑脸相迎。
只不过门开的一瞬间,补时飞却突然破口大骂:“要死啊,大白天的乱按人家门干什么?”
门外的年轻男人他不认识,如果硬要攀关系的话,那应该是仇人,就是这个死人刚才差点害他阳痿!
孟一行犹如耳聋不作反应,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自顾自地进去,仿佛进自己家一样。
环视一圈,孟一行突然笑道:“补大画家,你就是这么对待送钱上门的贵人吗?”
一听说送钱上门,补时飞登时反应过来,忙问:“您是?”
“陈女士说你画的不错,所以想来求一副大作。”
果真是这样!补时飞喜上心头,忙引着他进屋,又是倒茶又是请吃点心又是赔礼道歉,只恨不能自己变成个女人哄他高兴。
陈凤也就剩这点好处了,凭着过硬的后台,多少人想攀她的关系。而他又借着她的面子,一年总也得挣个几千大洋。
于是问起想要什么样的画。
孟一行意不在此且又审美不足,想了想就说:“我喜欢下雨天那种乌压压的沉重,嗯,你就给我来一副五彩斑斓的黑吧。”
五彩斑斓的黑?补时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奇葩要求,可是这样琢磨不透的,他还真头一次听说。
但客户就是玉皇大帝啊,就算抠破头他也得画出来,就是不知道要的急不急。
孟一行喝了口茶,摆手说随便,然后就转回到主题上,问道:“陈女士最近忙什么呢?总不见她人影。”
补时飞心说我哪知道,她一天天神叨叨的。但对外他跟陈凤关系斐然,要说不知道,多少让人怀疑诚意。
想了想,补时飞就胡诌:“她回老家了,走了好几天了。”
老家?孟一行来了精神,“后陡镇?”
王二狗就是这么说的。
“哪儿呀,是浙江五河县”,补时飞边笑边喝茶,但喝了一口就梗住了。
以往那些想攀陈凤关系的人都把陈凤扒的干净,怎么今天这位居然会不清楚陈凤老家是哪里?
这两天陈凤也不见了,莫非…想起陈凤的复杂关系,补时飞警惕地看了看孟一行,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往大门方向悄悄挪去。
孟一行得了新信息正想更进一步,却忽然发现补时飞悄然远离自己,心中顿时警铃大动,知道自己又不慎暴露了。
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后手。
孟一行就这么猫逗老鼠似的,好整以暇地看着补时飞往大门挪动,起先他还是偷偷摸摸的,但发现孟一行已经发觉之后,他便发了疯似的跑向大门以求逃出生天。
可是宴娥早已经等在门外,只等门一开,就把小鸡崽扔了进去。
小鸡崽正是补时飞的小女友。
补时飞惊的都木了,一下指着小女友,一下又指着宴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到底是谁啊?”
宴娥转身把门关上,道:“补先生,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只要你告诉我们陈凤现在在哪儿,钱和人,都可以给你。”
钱自然指的是开口费,这个人必然是小女友,钱和人他当然都想要,可又都不想要,谁他妈晓得这俩人找陈凤是算账还是结友!
可眼下形势比人强,补时飞不得不掂量:“刚才我已经说了,她回老家了。”
宴娥冷笑一声,道:“补先生,别在我好好跟你商量的时候敷衍我。两天前我们还在她的乌篷里见过她,你却跟我说她已经回去好多天了?”
打量着这两层小楼,宴娥半讥半讽继续道:“补先生和陈凤的关系我们已经很清楚了,无论你今天说不说,我们掘地三尺都是要找她出来的。你说到时候她要是知道你拿着靠她挣来的钱养女人背着她偷吃,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这边孟一行看宴娥吓唬人的样子觉得好玩,那边补时飞却听得冒起冷汗,欲哭无泪道:“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人啊?”
宴娥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回答我三个问题就行。”
补时飞忙不迭点头。
“第一个问题,陈凤现在在哪里?”
补时飞不敢再敷衍,认真道:“不瞒你们说,我也有好几天没见着她了,她一向神秘,连我也不能完全摸清她的心思。不过你们真想找她,可以去宜多巷刘宅碰碰运气。”
他这话虽然说的详细却也隐晦,孟一行不禁追问道:“刘宅里是什么人?”
补时飞没出声,只是伸手比了个大拇哥,很讳莫如深的样子。
宴娥见状便隐约猜到他的意思,就继续问第二个问题。
“你和陈凤关系亲近,可有发现她身上有无胎记之类的印记?”
孟一行知道她这是问到关键了,心里也不觉紧张起来。
补时飞不假思索道:“有的有的,在她后颈那里有一个印记,只是形状很怪,我说不好,画下来给你们看看。”
说着就找来纸笔刷刷几笔勾出,然后递给了宴娥。
孟一行凑过来看。
纸上的痕迹像字又像画,细究了看有点像戋帛的“戋”字,但那一横一撇却不在斜钩上,而是变作两道杠画在左边。而且斜钩龙飞凤舞,很是飘逸。
这东西跟老爹的很像,只不过老爹的比这个还多了一道横线。
宴娥呼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将纸折叠揣好,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听说陈凤前段时间去过云南文山?”
补时飞点头,“是去过,在我采风回来后去的。当时她听我说那边风景瑰丽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一趟,不过回来之后她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被活活饿死,估计是在那边撞客了,所以她最近逢十就会去燃灯寺烧香拜佛。”
话已问完,宴娥最后嘱咐他道:“补先生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好离开象头县的,等我们找到陈凤,好吧。”
补时飞听得出其中意味,却也只能无奈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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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后孟一行问了宴娥一个问题。
他说,“宴小姐,你说我们要找的人,到底会有多少个?”
宴娥抿抿嘴没有回答,老实说,她也不知道。
当年庄鹤误打误撞才找到了孟英,而后至今都没有找到第三个人。线索太少,无法分析,只能凭蛮力在人海里大海捞针。
没有答案,孟一行也不禁长吁。他从小就被老爹严格训练,为的就是找其和他一样的同类。
但是老爹却没有告诉他,和他还有庄鹤伯母一样的同类到底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