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诶？
言郁顺着话音看了眼陈以南。
这人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就像是回应老师布置的作业那么轻描淡写。
“好啊。”
以至于她都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
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再让言郁多想。
李生康大踏步走进教室对着美术老师耳语了几句，老头摇晃了下脑袋就开始盖上茶壶盖子。
“每组派个代表收下课堂作业交给孙老师，我占用大家最后五分钟时间布置下假期作业。”
李生康替孙老师冲台下安排着。
“班头你别扫兴行吧……”
“我都准备晚上开黑去了老李你这不厚道啊。”
“……”
班上顿时多了些哀声哉道的抱怨。
“你们这几个人可是自爆啊，我可没问。还去网吧，成年了吗！国庆结束第一周就要月考，你们是早抛到脑后了吧！”
李生康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刚刚叫得最欢的几个男生。
“快快快！把画给我。”许是怕自己的“大作”被人发现，张帆自告奋勇地当了他们第四组代表收作业。
从前往后收到言郁的时候还在“哈哈”吐槽。
“言郁你这画的，先锋！犀利！《快乐驿站》吗？啊哈哈哈哈－”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言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自己的画作“啪”地放在张帆手上拿着的一沓纸上。
文洁则是画了只放大版的米菲兔，跟她自己一样的可可爱爱。
走到自己座位时，陈以南已经把画纸放在桌子边缘方便他拿取，张帆顺手拿过扫了一眼。
“靠，哥们你这才是艺术吧！”
画上的是个女生的侧影，头发虽不长，但因为嫌麻烦还是扎了起来。
女生正拿着笔竖着指向前方，像是比划着什么，眼角眉梢的笑意在脸上渐渐晕染开来。
这种画作张帆只在江边做人物素描画的摊子前见到过。
这水平，也能拿去卖画了。
张帆又认真端详了一眼。
画上的人，还有些眼熟？
“你这画的有点像言郁啊…”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前后桌的人都听到，众人好奇的上前围观。
坐在张帆、陈以南后面的也是两个男生，此时对比看了下起哄着说：“确实哦，还真挺像的。”
被叫到的当事人言郁，此时也狐疑地站起身去看陈以南的画作。
确实…有点像是自己，但又不像是自以为的那个自己。
虽是静态画，但那一丝灵动也随着画笔人的精湛技巧跃上纸上，添了几分娇俏。
言郁知道陈以南小学时学过美术，也得过奖，但那终归是小学生作画，所以从没觉得有多厉害。
现在这么看，倒真是，像模像样。
没有见过别人视角的自己，言郁耳垂有些微红，心里也像是有团小火苗从里到外灼烧。
她装作不在意地把画递还给张帆，清了清嗓子对画笔人说。
“你拿我当模特，我允许了吗？”
“我这角度一抬眼就看到你在我眼前拿着笔对着孙老师傻笑。”
陈以南慢条斯理地回复，语顿，又补了句。
“太扎眼了。”
言郁轻瞪了他一眼，手里拳头紧握对他撇了下嘴。
小时候不爱说话，三年不见，现在倒是挺会说话的了。
课堂作业交上去后，李生康洋洋洒洒地在黑板上写下假期数学作业内容：
1.《5.3》第一章：集合与函数概念内部试卷；
2.课本第一章复习参考题（全部）；
3.课本第二章：指数函数预习；
还行，七天小长假呢，比起其他几科老师的粗暴，老李还是放了他们一手。
刚刚班上几个叫得最大声的人，看到黑板上的作业又开始了叫嚷，但却换了个意思。
“生哥威武！！！”
“行了行了，一会比赛我可盯着你们这几个叫得最大声的，给我好好唱！”
李生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低调。
“yes sir！”
有男生学着港片里的调调回复，众人笑作一团。
等言郁收拾好书包随着班上同学一起来到体育馆，馆内已经被重新布置了一番。
原本是篮球场的地方现在搭成了舞台，铺着红色的地毯。
背景板写着比赛主题“爱我中华，情系祖国”迎60载国庆合唱比赛江城三中高一。
乌泱泱的高一全体同学进入场馆来到自己班级所在区域，有女生不时往（12）班方向张望。
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还是不难分辨出，这群人围观的具体对象是谁。
主人公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着，指骨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支黑色圆珠笔，姿态依旧是那副淡漠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么喧闹的场合也能静下心来学习。
但他另一只手握着的分明是一本课外读物，封面大字印着---
《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
李生康回到自己班所在位，刚刚全体高一班主任上台抽签，自己运气还算可以，抽到个算是中间的数字“7”。
大家也都觉得这数字不错，不用一开始就上台也不用熬到最后再上台压力更大。
随着副校长讲话完毕后的一句口令“我宣布，江城三中2009级高一合唱比赛现在开始。”
按照抽签顺序，高一所有班级有序的开始上台比赛。
迎国庆的合唱比赛，大多数曲目都是些类似《歌唱祖国》《打靶归来》《黄河大合唱》等类型的歌曲。
这个年纪的人对这类歌曲其实兴致都不高，除了会在某个班的哪个高音突然有些跑调的时候低声笑作一团。
然后再被李生康的一记眼神杀憋回去。
第六个班级已经准备上场，评委老师们还在对上一个班级做打分统计。
李生康招呼着自己班同学轻声有序离开座位到舞台后侧排好队。
言郁在内心给自己鼓着劲，一会声音小点，只要不给班级拖后腿就行。
“下面有请高一（12）班为大家带来演唱曲目，《国家》。”
主持人报幕结束后，言郁随着同学们的步伐一起走上舞台。
坐在看台上没什么感觉，这会站在舞台上，灯光饶有介事的打在他们身上，面对的是全体馆内的掌声和台下评委老师一张张认真的脸。
大家此刻也都有了点“这是个比赛”的正经感觉，就连张帆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两字。
随着伴奏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大家按照之前排练的那样，分着声部依次演唱、和声，在再最后融合成协调的整体。
一曲终了，台下的评委老师们赞许地点着头互相交换着看法，台上的同学们脸上雀跃的表情也有些收不住。
大伙都感觉这次的表演比以往的每次排练效果都要好。
李生康在台下有些忍不住地抹了下眼角的一滴泪花。
这帮兔崽子，平日里没个正型，但是关键时刻真是给自己长脸！
等到众人回到看台，主持人也报出来他们班的分数，算上前五个，目前竟然位列第一。
好动的有些同学直接站起来鼓掌欢呼，李生康虽然笑着，但也赶忙示意大家安静些，别太招摇。
言郁也在内心长舒一口气，万幸没出状况，真是不枉这几天听《国家》这首歌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后面几个班级大家更没了心思去观看。
除了演唱前后会随着人群一起鼓个掌，大多都在讨论着一会结束后去哪里玩。
这份兴奋在还剩两个班表演时几乎传染到了全年级。
所有人都有些蠢蠢欲动，盼着比赛结束的美好假期。
主持人为倒数第二个班级上台报幕：“下面有请高一（8）班为大家带来演唱曲目，《明天会更好》。”
被叫到班级的同学们上台站好位置，（8）班班主任还专门往舞台最前方单独放置了一个话筒。
一位头发略微有些自来卷的女生走到话筒前站定。
不过这一举动倒是没引起看台上同学们的注意，大伙都在关心着自己的假期。
并没有与往常一样的音响出前奏。
只听到场内突然响起一个女声无伴奏的清唱。
空灵，干净，轻盈，但又十分有力量的直达在场每一个人内心，醍醐灌顶般。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让昨日脸上的泪痕”
“随记忆风干了”
唱毕，女生退回到集体中去，此刻伴奏才响起来，台上的人随之唱起：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
（12）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或者说是看台上的全体高一同学。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安静的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
好的表演，是会让再不感兴趣的人，都想沉醉其中。
言郁内心也被这歌触动到，虽然跟其他班级比，这首歌显得没有那么大气慷锵有力。
但此刻回荡在场馆内，却有着让所有人静下心来的力量。
曲毕，看台上的掌声起初还有些稀稀拉拉地响起，但立马转变成雷鸣般的掌声。
（12）班的有些男生虽也鼓着掌，但却有些不甘心地说着。
“这歌也能算数啊，耍赖吧……”
“孙正，属你刚刚蹦跶得最欢，这就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学着点！”李生康拍着男生的肩膀说道。
“那个领唱女生我怎么看的这么眼熟啊……”张帆若有所思的双手交叉，眉头紧锁。
“只要是有点名气的女生，都跟你认识哈。”文洁坐在前面揶揄着。
“你别打岔！”张帆咂了下嘴，然后“哦～”地一声一拍脑门，扭过脸对着陈以南说。
“她是不是军训找你要Q、Q的女生啊！”
“就是那天说什么谢谢你救了她什么的那个人！”
“肯定错不了就是她！我说这自来卷怎么这么眼熟。”
“是叫孟什么妍是吧。”
话跟连珠炮似的紧密输出，陈以南却只回复了句“不记得了”又低头看起了书。
“咋会不记得呢！这头发，全年级没几个自来卷！”
陈以南可能真没了印象，但言郁却突然有了些模糊的画面。
“救了她”“自来卷”……
她想起来了，报到第一天在小区那块遇到的被勒索女生。
当时的自己还因为初中那桩事本着“少管闲事”原则，又想着反正陈以南走在自己后面，自己走了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倒还真去英雄救美了。
言郁内心对自己当时的行为有些唾弃，但听着刚刚张帆那话，又多了些自我安慰。
那个女生没事就好。
最后一个班级演唱完毕，评委老师们打完分后，主持人直接上台宣布前三班级。
高一（8）班凭借孟诗妍的几句清唱获得了不少加分，不出意外的获得第一名。
第二名则是高一（16）班。
孙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我们班不是第二吗！？”
“后面的班级评分你都没听吧，（16）班分比我们高。”有女生接着话茬。
第三名是他们班。
怎么说也是前三，大家还是开心地鼓着掌，尤其当李生康代表班级上台领取证书时，班上一众男生起哄叫嚷着。
“生哥最帅！！！”
合唱比赛圆满结束，名次也不错，像是给小长假开了个不错的好头。
连带着言郁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回家的路上哼着不着调的曲子。陈以南今天没有骑车跟着言郁一起回的家。
下车的时候，女生依旧步子轻快，不时地跳跃。
陈以南走在他前面，太阳的光芒照耀着男生的背影暖意洋洋，影子拉的欣长。
言郁跳跃着不时会踩到他的影子。
男生则走得不紧不慢，像是知道后面某人的幼稚行为但是不予理会。
“哦对了，我妈说明天去小姨新店庆祝开业。店面你去过没呀，长什么样？”
言郁快走了几步跟上陈以南，抬头询问男生。
“我还没去。”
“好吧。”
等到答复的言郁扭过脸想着国庆的安排，晚上还要问一下父母，文洁邀请自己去她家玩的事情。
然后是作业，是今晚就开始做呢还是过几天再说……
不过想到去文洁家玩……
陈以南下午真的答应了？
言郁努力回想着下午美术课他的回复，自己应该是没听错吧，他是说了“好啊”。
跟求证似的，言郁上前几步走到陈以南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正面对着陈以南，微眯着眼打量着他。
“你……张帆美术课邀请你跟他一起去文洁家，你没说话吧。”
“我说了啊。”男生声线缓沉地开口。
“你说什么？”言郁不甘心的明知故问。
“好啊。”
“不对不对，这里面绝对有诈。”
虽然得到确切答案，言郁内心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诶，陈以南诶，小学里的高岭之花诶。
他怎么会答应去别人家做客。
话也随着想法一起开了口：“你……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又因为还在倒着走，没注意到已经走成斜线的自己俨然要撞到一棵树上。
在快要碰到的一刹那，陈以南迅速地伸出手靠在言郁后脑勺上，成为她和树之间的天然屏障。
又因为这一动作，整个身子也挨着近了些女生。
言郁一愣，转瞬明白过来要不是陈以南，自己这会后脑勺八成会狠狠撞上去。
抬头时“谢谢”还没说出口，男生却稍俯身弓着脊背，有些玩味地盯着自己，薄唇轻启问道。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