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这场友谊交流赛陈以南又是意料之中的第一名。
据在现场观赛的同学说，动作非常地快、准、狠，连带着夺冠之后的实时更新照上，青春洋溢的少年气中带着意气风发。
不过当日的三中新闻焦点并不全在陈以南身上。
跟着一起参赛的三中女选手，高一（4）班的言郁，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险胜。
要知道，对方的女选手可是国家青少年组的闪耀新星。
有同学在贴吧留言：
【（4）班的言郁好酷啊，上场前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可比赛中真的，完全不输陈以南的架势，超级有气场！】
跟着立马有人回帖：
【言郁啊，那就不奇怪了，看来上面这位同学还是不了解她，之前体育馆帮朋友出头的不就是她，她可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文文静静嘞。】
【我就说嘛，这女生看上去就不好惹，没想到还会空手道。】
“咦～这人什么语气啊。”
晚餐时间的三中食堂，文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划着手机，正浏览着贴吧上关于友谊赛的最新评论。
“我看看？”
周安然伸出手要过来文洁的手机。
两人是被言郁介绍认识的，本来她还有点忐忑，怕文洁真就以为她“有了新欢忘旧爱”。
没想到两人一见面，彼此瞅了眼对方手里拿着的《暮光之城》，顿时尖叫地抱在一起。
俨然同好会面基现场。
不到一个星期，关系就好的完全不用言郁操心。
“寂地花开”周安然看着贴吧上留言人的昵称，“这人就是嫉妒。”
“啊，怎么说？”文洁来了兴趣。
“你看看这名字，寂地，还要开花，一看就是个女生名字，而且还是那种表面上不苟言笑只有学习，背地里早把自己的男神临摹了千万遍的闷骚女生。”
言郁一口汤呛住，周安然这人，最厉害的就是张嘴，言辞犀利且非常直白。
难怪（4）班人称“三中陈鲁豫”。
又特喜欢眯着眼睛盯着对方来一句“真的吗，我不信。”其实早就把对方的内心看得明明白白。
“哇，你这么一说有道理啊。”文洁早就被她的这番言论说服，忍不住点头同意。
“那为什么要嫉妒言郁啊？”
小姑娘又眨巴着眼追问。
周安然咂了下嘴，这还用问？
不过也是，她应该还不知道言郁今天桌子上已经堆了好几瓶男生送的饮料，一溜烟的全是乌龙茶。
看来没少做功课。
言郁在上周的友谊赛后一战成名，清冷的外表却有着鲜明闪耀的个性，笑起来右脸的酒窝还显得特娇憨。
这可在一众三中女生中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有锋芒却不外露，颜值高性格又坚韧。
优秀的人早晚会被人注意。
言郁自然是不理睬的，把送的水全部放到了走廊栏杆上，拒绝的意思呼之欲出，却让那些男生有了些越挫越勇的意味。
放学路上当着陈以南的面直接拦住言郁递上情书，还冲女生挑着眉，仿佛在说：“我都站你面前了，你总不会还不理吧？”
可比言郁先开口的却是陈以南。
两指夹着信的一角然后一松手，信缓缓落在地上。
“你有病吧！”对方怒目瞪着他。
陈以南不紧不慢地低眸扫了人一眼。
“她不会看的。”
嗓音低慢，冷傲，能够穿透人心。
又在那人准备再度开口时一把扣住言郁手腕往前走，留下男生在后头叫嚷：“一个所谓的表哥管这么多？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捏着言郁的手腕握的更紧了些，直到言郁在身后忍不住小声说：“陈以南，疼……”
烦啊，是真烦。
当时对言郁说一起赢，只是想保留些属于两人的记忆，可没想到记忆有了，却并不只属于他们俩。
言郁在被更多的人关注到。
陈以南重吸一口气，手指都有些发颤。
想把她藏起来，想让她只看着自己，然后从身体到心灵全部只属于自己。
想听她说喜欢，满眼满心的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更烦了。
上了公交后也不敢去看言郁，暗自把耳机声音调到最大，随着听筒里的嘶吼声才能压下心中那一点破壳而出的阴暗面。
接下来的一周是高一年级的期末考，所有人都投入到紧张的应考氛围中，时间也过得格外地快。
终于，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的交卷铃声响起。
高一学年正式结束。
陈以南扭动着脖子，慢吞吞地最后一个出了考场。
这几天心情烦闷晚上一直睡不好，进了考场睡眠倒是格外的香，就连考卷都是凭感觉胡乱写完的。
手机开机后连续弹进来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赵婉清打的，边往（4）班的方向走，边回过去电话，听筒那边传来麻将声。
“阿南啊，你放学有空没，帮妈妈去店里取张发票，具体内容我短信发你。”
“好，知道了。”
到了（4）班却发现班上同学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座位上。
陈以南迟疑地将正预锁屏的手机再度按亮，才发现言郁的短信发的更早些，顶到了最上面。
【我放学和班上同学出去逛逛，晚上就不一起回家了。】
陈以南握住手机的手臂慢慢垂下，手上的力度却从虚握到手指骨节嶙峋突起，用力到泛白。
直勾勾地越过（4）班的窗户看过去言郁的课桌，第五排倒数第三个，他从第一次经过她们班门口就记住了，旁边的课桌还坐的那个男的。
“放学和班上同学出去逛逛……”
会有他吗？
他下颌绷紧，神情极为散淡。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应该是同个竞赛班的同学，之所以这么说是那个男生先喊住他。
“陈同学，今天上午理综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你会吗？我问了一圈同学都不会做，老师又在阅卷……”
面前的人却始终沉默地站立，气压极低，就连那男生都发现了不对劲。
要知道，像他们这种只关心学习的人，对其它一切感知都反应极慢。
他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正准备再开口。
陈以南却直接从男生身边走过，极其不耐烦的模样，径直往前走，没走几句又低骂了下折返回来。
神情冷漠，手却伸过来。
“给我。”
男生开口：“……要不算了吧。”
陈以南懒得跟他多话，一把扯过男生手里的本子，上面已经誊写了拿到理综大题的题目。
他写得极其快，只列出了所需要的几个重点公式，一分钟不到就又还给了那人，留下他盯着本子若有所思，直到走出好远了才传来那个男生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的啊！谢谢南神！！！”
陈以南烦躁地戴上耳机。
狗屁南神，真是可笑。
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囚徒罢了。
困在以“言郁”为名的牢笼里，越陷越深。
—
盛夏时节的武汉天地比往日更加熙攘，昼长夜短对于商圈来说是绝佳的营销节点。
陈以南家在这边也有套房子，他先回家洗了个澡换下来校服，才去了店里取发票。
从店里出来后连遇到几个年轻女生上前搭讪，不是要号码就是直接塞给她自己号码。
好在张帆的电话此时响起，他得以打着电话假装自己很忙地摆脱掉搭讪人群。
张帆约他过几天出来，还让他把言郁也叫上，一听就是想约文洁又不好意思单独。
正说着呢，陈以南突然停住脚步。
目光越过面前的几个人，放得有些深邃有些远。
“喂？咋不说话了？”张帆在电话那头喊。
陈以南啧了一声：“先不说了。”
也不管张帆接下来说什么，按下电话看着远处的几个男男女女，几个人转了个身拐进了一家店，陈以南脚步快了几步跟上。
一家新开的清吧。
陈以南进了店，里头灯光暗寂其实不太好辨认谁是谁，可刚刚进来的那几个年轻人，其中几个人嗓门非常大，很难不让人注意。
他屈指一下下叩响在吧台上，睫羽敛下，淡淡的阴影覆在眼睑，视线一直盯着言郁的后脑勺，她正和周围人聊得火热。
陈以南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言郁半天，转身坐了下来。
言郁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求助般的看向周安然：“安然，这玩意儿还是还给你吧，戴的我好痒…”
“这多好看啊，你就是平常不爱打扮，戴着！”女生说完就拿过菜单点起餐。
言郁打了个哈欠，她是被周安然拖过来的，说是放假前聚一下，她想着刚进新集体缺席集体活动也不好，就答应了。
没想到一出考场就被周安然带到她家，把自己搭配了一身衣服，说穿校服不让进。
什么地方还不让穿校服了？
等来了之后她才知道，难怪要换装。
门口的挂铃响起，闻子谦进门扫视一圈后，看到了坐在吧台上的陈以南。
“怎么，看孩子啊，跟着人到这里。”
他自然不喜欢面前这人，可那天跟着言郁出了亭子后，却看到她盯着前方的神情。
是他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忽略的。
他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呵。
有钱有什么用。
有些事情还没开始他就输了。
陈以南斜眼睨了他一眼，没作声。
闻子谦来了劲，“这么在意怎么不去拦着她？这种地方在你们好学生眼里不是不该来的地方吗？”
陈以南的脸藏在阴影里，像是没听到一眼，闻子谦正要走开，他的声音才缓慢开口。
“她是自由的。”
言郁这边刚上了小食拼盘，有同学从洗手间回来拍了下她胳膊，“那人怎么看的好像陈以南？”
周安然比她还要快地扭过头，那人不就是陈以南嘛，后头还站着一个男生，光线太暗看不太清。
低声对言郁说：“哎哟，你的小竹马这是放心不下你啊。”
“别瞎说！”言郁看了眼身旁的同学，还好没听到。
关于她和陈以南不是亲的表兄妹这件事，是因为前几天文洁和周安然陪着她去补充学生档案时，两人发现的。
家庭那一栏的姐姐姓氏不是一个姓。
知道缘由后，文洁是言郁意料之中的，带着点怜悯的眼神，恨不得下一句就要说：“那言郁你没有亲生妈妈在身旁一定很苦吧。”
小姑娘一定是《灰姑娘》看多了。
周安然则是一脸恍然大悟，趁着文洁去买水的空当凑到言郁跟前说，“那这么说你跟陈以南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啊，是吧…”她没想到周安然先是问这事。
“我就说嘛…”她听到言郁回答后一脸“懂了的”表情，啧啧的拍了下她的肩膀。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优秀的男生不上？”
“说什么呢！”吓得言郁一个激灵，还以为被看出来了。
好在文洁这会从商店出来，茫然地看向两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周安然一脸坏笑，“我们在聊《红楼梦》。”
……
周安然拉着言郁就越过沙发朝吧台那走去，果然是陈以南，言郁却先跟后头的闻子谦打了声招呼。
她有点不敢看陈以南。
像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陈以南注视着言郁由远及近被另一个女生拉着过来。
本就凌厉的五官在面无表情时本就有攻击性，盯着眼前越来越近之人的侵占意味呼之欲出，却在对方抬眼看向他时率先卸下阵来。
眼里只剩如弓弦拉到最开的紧绷感。
言郁当然没注意到，却被拉着言郁一同走过来的周安然全然捕捉到。
眼神又越过陈以南看了眼他身后的闻子谦。
啧。
有点修罗场那意思啊。
卡座那边的人看到吧台这边的情况，确认了就是陈以南，几个人过来起哄。
都是同学难得碰到，一起玩会儿呗。
言郁有些尴尬，本想帮着回绝，她都还没问陈以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向来爱安静。
话正开口，男生却抢在自己前头说。
“好啊。”又看了眼身后的闻子谦。
“21点，玩吗？”
诶？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一众人立马来了兴趣，三中学神和牌桌老手，还真不好说谁赢谁输。
别看闻子谦平时不正经又懒散，从小跟着他爸又混商圈又上牌桌，那副牌被他倒背如流，他们这帮人就没有赢得过他。
比得上21点，谁输了谁罚酒一杯，或者问一个真心话。
第一局发牌的是闻子谦。
一出手牌运就极佳，拿到了A和5，点数刚刚好是21点。
陈以南这边拿到了8和9，只有17点。
陈以南输。
众人起哄，真的是头一回看到陈以南败下阵，百年一遇的场景。
“快问问题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有人撺掇着闻子谦。
看了眼坐在陈以南旁边的言郁，女生的神情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再说吧，继续。”他码着牌说。
第二局，上场赢家闻子谦发牌。
陈以南这边先抽到了10和6，又摸了张，只抽到了5，点数超过21点。
闻子谦抽到了A和9，再一张抽到了Q，刚刚好21点。
陈以南又输。
众人有些不敢发话了，开始面面相觑。
闻子谦点了下酒杯，陈以南一口闷。
第三局，闻子谦让陈以南发牌。
陈以南下了个小注开局，首发两张底牌。
他摸到的是一张方块5和一张红桃6，点数刚好是11点。
闻子谦第一张明牌是黑桃J，看到这张大牌，陈以南决定加注。
又压下了两个大筹码，表示要再加一张牌。
闻子谦不动声色，先翻开自己手里的第二张明牌，红桃10。J加10，他的点数已经到了20点。
基本要到爆牌的边缘了。
场面有些诡异地紧张，闻子谦从牌堆里再给陈以南摸了一张牌，结果是红桃J，一个大点数。
陈以南手里三张牌的点数正好是21点。
陈以南赢。
赔率翻倍，闻子谦不得不把筹码推给了陈以南，摊手表示，喝酒还是问问题。
这局牌陈以南通过加注增加赌注，而闻子谦因为牌面过大只能被动跟注，最后陈以南以21点的绝佳牌型获胜。
赢得非常缜密。
周安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要再喝酒就没劲了啊，好不容易的机会，你不问我帮你问。”
她看了眼陈以南后又望向闻子谦。
“闻狗，在座的，有你喜欢的女生吗？”
八卦使人兴奋，众人坏笑着看向闻子谦，在场的也没几个女生，这要说“有”可就太有意思了。
闻子谦眼神却瞬时格外认真，盯着提问之人。
“有。”
周安然许是喝了点酒上头，乘胜追击望向陈以南。
“你的惩罚我帮闻子谦问了。”
“那你呢，在座的，有你喜欢的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