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逢
墙上挂着的灯烛烧的噼啪作响，牢里很安静，只赵瑞康一个人在说话。
“世子，我家中从我出生起就很穷，最穷的时候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后来为了能养活我，就将小我两岁的妹妹卖给了别人”。
他眼圈泛红，紧抓栏杆的手骨节泛白，又道：“我那时不懂，以为妹妹去过好日子去了，能吃饱饭了，我当时还很为她高兴，可后来……，后来，我才知道她竟被卖去了青楼，还几经波折，一直到最后，我打听到她被卖到了香云楼”。
“那你们相认了吗？”唐新听他的讲述有些心酸，不禁问道。
“没有，”赵瑞康神色一黯：“她不肯认我，我昨天晚上就是去找我妹妹的，见她一切安好我就走了，却不想，在那家馄饨摊上听到了那两个男人谈论香云楼女子的声音，其中就说到了我妹妹，他的话实在不堪入目，且难听至极，我一时冲动就……”。
“所以你就动了手吗？”陆绍安在旁边听边随手写下他话里的关键信息，闻言问道。
这个案子不由他审理，因此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馄饨摊上的三人起了争执，没过多久就死了一个，死的那个既没中毒，也没有明显致命外伤，可以说死的十分蹊跷。
“我没有，大人，”赵瑞康见他一身大理寺的官服，且看起来官位不低，忙激动的为自己辩解：“我碰都没碰他，是他自己磕到了椅子上，可，那也不会死人啊”。
随后，他又看向傅少恒，恐怕他不信任自己：“世子，他人虽可恶，但我也不至于仅仅因为口角之争就动手，以至于杀了他啊！”
这番话，傅少恒还是比较相信的，他也清楚赵瑞康不是那等冲动之人，便点头道：“我可以相信你，但是这件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我虽现在就可以将你放出来，但是外面的人需要一个交代，你明白吗？”。
“明白！”。
赵瑞康终于如释负重的点点头，他当然明白世子的意思，世子是不希望他出去后还落人口舌，以免日后给王府留下把柄。
待世子命人寻到真相，他便能洗去冤屈，重新回到王府了。
临出牢门前，傅少恒又想起什么，回过身问赵瑞康道：“你妹妹叫什么？”。
不到片刻，只听赵瑞康回道：“世子，她叫赵默儿”。
几人走出牢房，陆绍安命人取来的两卷卷宗也已经送到了他手上，他将其中一卷递给傅少恒，道：“这就是赵瑞康一案的卷宗，这案子不由我办，听说是交给了新来的另一位大理寺丞，明儿我再去帮你打听打听”。
傅少恒接过，略翻看了一遍，点头道：“多谢”。
“少恒，我觉得这案子这么蹊跷，赵瑞康又是你府上的人，查案一事还是得你多费心”。
“我也正有此意，”傅少恒凝眉道：“这事说来不难，但我刚回京，就怕有背后之人故意为之”。
陆绍安闻言，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二人话音一落，便来了一名小厮，说是仵作已经开始验尸，恰巧陆绍安在，便想喊他去共同一看。
陆绍安应下，又想起赵瑞康一案的尸体也放在那里，便邀请了傅少恒三人同去。
停尸房位于大理寺身后的院落中，占了整整一长排的房间。众人到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陆绍安临走时又嘱咐了几句，便和几人分开，去了仵作那里。
赵瑞康一案受害人的尸体停放在院落尽头的那间，唐新和郑林将各自灯笼中的烛火挑亮，三人由小厮引着向那边走去。
小厮名叫冯阳，年纪不大，性格也比较开朗，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到了停放胖男人尸体的那间，他拿出钥匙准备去开房门。
“嗯？这个锁怎么像是被人动过！”他刚将钥匙插进去，就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那把老旧铜锁。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唐新和郑林见他还未开门，便从身后探出头去询问。
冯阳奇怪的挠了挠头，总觉得这锁和下午自己关门时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只好道：“啊，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旋即他拧转钥匙后，正要拉开停尸房的门时，旁边忽的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他接下去的动作。
冯阳被吓了一跳，他顺着那只修长的手往上看去，傅少恒正一脸严肃的将一根手指竖在了唇间，随后又抬起指了指房顶上面，示意他噤声。
他心中突的一跳，立即抬起手捂住了嘴。
夜色浓重，黑暗裹挟着四周，一阵冷风掀起了傅少恒的衣摆，他面色冷峻，侧耳听着房上的声音。
刚刚的那阵鞋底剐蹭砖瓦的细微声响他绝对不会听错，虽然说对方应该是及时发现了，噤了声，但依照他的判断，房上的人肯定不会轻易走掉。
他向郑林和唐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守在下面，随即足尖轻点，迅速跃上房顶，来了个先发制人。
冯阳正惊叹于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就听房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随后两句“哎呦”声一过，便从上面掉下来两个灰色人影来。
那两道人影一大一小，刚及落到地面上，就被郑林和唐新上前擒了起来。
唐新擒住那道小小的纤细的身影，对紧随而下的傅少恒道：“世子，我们抓住这两个人了，要不要现在就交给大理寺！”。
傅少恒刚拿起倒在一旁地上的灯笼，还未及走过去，就听那边的唐新又道了句：“敢夜闯大理寺，忒！让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只听一阵细微的撕扯声过后，紧接着响起了一阵痛呼声。
那痛呼声一起，周围的空气立时都静了下来，连傅少恒提着灯笼的手也微微一滞，怔在了原地。
夜晚的大理寺很安静，愈发衬得这道声音清晰，那又轻又细的嗓音，分明是个少女的声音，而且听起来还甚是耳熟。
现在不止他，连其余的人也都愣住了。
苏玺觉得自己和师弟偷溜进来还被抓住已经是够丢脸的了，现在可好，连脸上的假胡子也被人拽掉了。她抬起手揉着火辣辣的下半张脸，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悔，她就不该听她那个猪师弟所谓的“好主意”，偷偷翻墙摸进大理寺查看尸体。
这下被大理寺的人给抓住，师父会骂死他俩人不说，自己的身份要是也被人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苏玺无言，正在心中想着接下去的对策时，脸庞就突然亮起一盏灯笼来。
少年的双眼如晴朗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直直的看进她眼里。他提着灯笼走近，跳跃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颊，在看清的瞬间，他弯起眼睛，笑着道了句：“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