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慕栖山和慕微吟同行？
这怎么可能？！
慕微吟慌张地问道：“会不会是两位姐姐看错了，哥哥其实是同云山宗的哪位女修同行呢？”
言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是他妹妹，他有没有相熟到可以在这种地方结伴同行的女修你还不知道吗？”池鱼毫不留情地戳破慕微吟的侥幸心思，“现下看来，那只能是妖物幻化而成了。”
“是幻婴。”岑无算出声道，语气凝重，“两生花吸够了人血孕育出来的一种妖物，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识海，读取记忆，从而扮作熟人的模样，伺机下手，为两生花捕获养料。”
洛水门两人皆是面露惑色，华殷和慕微吟也对视一眼，显然不曾听闻过这等妖物。
岑无算继续道：“但一只幻婴也只有一次幻化成人的机会，所以它们在化形之后，会想尽办法将对方带到孕育它们的两生花那边。”
“带过去做什么？”华殷问道。
“夺去那人的眼珠，安置在幻婴的眼眶中，至此，幻婴便能完全伪装成那人的脾性，将其替代。”
褚嬴问道：“岑大哥，你如何会知晓这些？”
岑无算脸上骤然堆起苦笑：“在下先前有一次来瘴林历练，不幸中了幻婴的计，险些丢了性命。”
褚嬴的视线立刻警惕地扫过眼前众人：“如、如此厉害，我们这些人里该不会……”
“不必担心，幻婴只能同时存在一只。”岑无算无奈道，“所以那次瘴林秘境，只有我是站着进躺着出的，回去以后被师尊训了一通。”
褚嬴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那还怪丢人的。”
岑无算：“……”
华殷对言湫和池鱼道：“多谢相告，二位多加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和慕微吟一同向着方才言湫指过的方向赶去。
言湫和池鱼还来不及说话，视野中便只剩下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们几乎是当机立断地追了过去。
褚嬴也作势要追，却被岑无算一把制住。
“小公子，你我还是莫要瞎掺和了吧，会死人的。”岑无算幽幽道，“进也进来了，命也险些丢了，我看眼下也是时候出秘境去了。”
褚嬴用力甩了几下胳膊，无奈岑无算修为远高于他，他根本挣不脱。
“你果然是母亲派来跟着我的！”褚嬴发觉自己被骗，愤然怒斥，“出秘境之后，你便打算将我强行带回去不成？”
岑无算思索了片刻，耸耸肩：“小公子若是不配合的话，我也只能将你打晕了拎回去复命。”
他呵呵笑道：“……但愿师尊莫要因此怪罪于我。”
褚嬴正在气头上，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岑大哥，你若助我寻到金蚕，我便乖乖跟你回去，母亲也必然会嘉奖于你，一举两得。”
岑无算笑吟吟地看着褚嬴：“听起来还不错——”
褚嬴以为有戏，便示意他放开自己：“那快走吧，省得被旁人抢了先！”
不料岑无算的话转了个弯，斩钉截铁道：“但是想得到金蚕，无异于痴心妄想。”
他二话不说封了褚嬴浑身灵力，拉着他往秘境出口走。
褚嬴整个脸瞬间耷拉下去，踉踉跄跄地走着，偏偏爬在地上的藤蔓杂乱无章，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过去。
“为何说是痴心妄想？”他走得烦躁，没好气地问道，“难不成就因为千百年来没有人找到过它？但是运气这种东西谁能说得准，都是瞎碰出来的。”
岑无算默不作声，只带着他闷头赶路。
褚嬴也觉无趣，遂不再问。
快要走到那道流光溢彩的空间裂缝时，岑无算突然出声道：“我曾经见过金蚕。”
褚嬴冷不丁听见他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岑无算顿了顿，苦笑一声：“这百年来我的修为没有寸进，便是被封印金蚕的上古法阵伤到了根本。”
*
华殷和慕微吟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地上的藤蔓碎得一段一段的，凌乱不堪，似是历经一场恶战。
慕微吟蹲下身捡起一小截藤蔓，观其断口处覆有隐约青光。
她将藤蔓递到华殷眼前，眸中写满了担忧：“是哥哥。”
华殷释放出灵力，渐次向外扩开，仔细搜寻着慕栖山的踪迹。
慕微吟扔掉那截藤蔓，警惕地观望四周。
东南方向的一棵参天古树上似乎有动静。
瘴林内从不起风，因而瘴雾才久聚不散。
古树枝叶如盖，墨色的叶片却在这无风的瘴林中沙沙作响。
事出反常，她便多留心了一下。
骤然间，慕微吟耳畔响起嗡鸣，随即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
她下意识望向华殷，却只看见一张没有五官的模糊面容。
“姐姐？”慕微吟抬手去触碰。
眨眼间，那张模糊的面容上长出了两朵狰狞的血红色的花，妖冶艳丽。
两条猩红的长舌从妖花中弹出，不待慕微吟有所反应，便一左一右地吸附在了她两只眼睛上。
慕微吟惨叫一声，连忙掌风作刃劈向这两条长舌。
长舌柔韧，掌刃难以划割半分。
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几乎要被两条舌头给吸出眼眶去，钻心的疼痛从眼睛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脸颊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慕微吟猜想那是自她眼中流出的血。
挣不脱砍不动，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华殷听到慕微吟的呼吸变得急促，才发觉她不对劲，连忙收了灵识探看她的情况。
她整个人身子完全僵着，双目紧闭，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愈发急促。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微吟，微吟！”
华殷唤了两声，却看见慕微吟蓦地睁开了眼，但双目失神，脸上浮现出可以称得上是惊恐的神色。
“怎么回事？”
言湫和池鱼两人追了过来。
见此情形，池鱼迅速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挤在慕微吟唇上，用指腹抹开，而后指尖泛起水蓝色光芒，在她脸前寥寥几笔画了一个不甚复杂的符咒。
华殷观之，有些眼熟，仿佛曾见林自闲画过，为了唤醒一个陷入梦魇中的弟子。
“可是驱邪咒？”她问道。
言湫点头：“我师姐她除了剑道不甚精通，其他的多少都有所涉猎。”
华殷了然：“好厉害。”
慕微吟的神色渐渐平复下来，一双眸子也恢复几分原来的灵动。
她怔怔地看着身前的池鱼，以及池鱼身后的华殷和言湫，眨了下眼皮，惊魂未定地说道：“多谢……”
华殷将她的身体情况上上下下探查了一遍，除却精神有些虚弱外，倒是没受到别的什么损害。
“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慕微吟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感受到眼皮之下尚在的两颗眼珠，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仰头看方才发出响声的枝叶。
华殷顺她的视线看过去，辅以灵识探查，竟在交叉重叠的层层墨色叶片之后，捕捉到一道窥视的目光。
但她定睛一看，那人的眼眶中空无一物，没有眼珠子。
慕微吟缓过劲来，开口道：“我方才听见那处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想到瘴林中没有风，便留心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像是被带进了一处幻境。”
“有个人站在我面前，但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却长着两朵血红色的花……”她顿了顿，肯定道，“两朵并蒂而生的花。”
言湫道：“应是两生花。”
慕微吟点了点头，继续道：“有两条舌头分别从两朵花中伸出来，吸在我的眼睛上，用力拉扯，像是想要将我的眼珠给夺去。”
“幻婴妖。”华殷皱眉，“它若幻化成了你的模样，自然是要夺你双眼将你完全替代的。只是，这幻婴居然这般厉害，能在幻境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人的眼珠。”
慕微吟却是想到了慕栖山，焦急地看着华殷：“姐姐，幻婴若是能回来寻我，那我哥他……”
不待她说完，华殷骤然出手，一把将她扯到身后。
砰的一声，慕微吟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深坑。
坑里立着一杆通体发着青光的长枪，是慕栖山的弑神枪。
华殷顺着弑神枪投来的轨迹，锁定了隐在墨色枝叶后的那道身影，当即脚尖轻点，飞身而上。
挽霜剑尖凝聚起刺骨寒意，破开层层瘴雾，宛如穿透云气，倏忽间便稳稳站上了古树的枝杈上。
华殷看到了跟慕微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少了一双灵动的眼睛。
那便是幻婴了。
它身后长着许多藤蔓一般的东西，正穿过慕栖山后背的血肉将他与幻婴连在一起，有些瘆人。
华殷冷眼看着幻婴：“放了他。”
幻婴开口，声音也同慕微吟的一样：“他是我哥哥，自然是要和我待在一处的。”
“那就拿命来。”
华殷运着挽霜剑迎头劈向它。
幻婴身形一转，当面迎上这一剑的便成了失去自我意识的慕栖山。
华殷也不傻，早防着它这一手。
挽霜剑分而为三，纷纷绕过慕栖山的头，转了个弯刺向他身后的幻婴。
幻婴娇声唤道：“哥哥救我！”
慕栖山骤然动了，徒手去抓一左一右两道剑影。
华殷连忙收敛了剑气，却还是将他的手划出了很长的两道伤口，鲜血直流。
幻婴侧身躲过头顶上方的一剑，森然笑道：“啊哈哈哈哈哈——真是一个好哥哥。”
华殷持剑在手，猛地冲向它。
幻婴依旧让慕栖山面对着华殷，它知道华殷不会伤他。
华殷转瞬近身，手中的挽霜剑骤然离手，换成了龙筋。
“那就跟你的好哥哥一起下来吧！”
龙筋缠绕上慕栖山的腰身，华殷轻轻一拉，身子向后倒去，带着幻婴和慕栖山一同从树上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