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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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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乐正黎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解决难题后,她又对喜婆说:“你再去弄一套喜服来,让他俩都穿上坐花轿里面去,我骑马。”

她心底有些沾沾自喜,呵,除了生死,她还没遇到过不能跨越的险阻。

这样的安排倒也合理,乌九朝受了伤,他又不会骑马,坐轿子出去正好能掩盖他身上的血腥气和异样。

一锤定音,乐正黎转身去寻白蝉,她还有事详询,乌九朝抱着喜服去换,连步伐都轻快了两分。

赵烛衾僵着身子立在原地,他被人给气懵了,好半晌都未有得体的表情和姿态。

乐正黎这是什么意思?

都不过问他的意见,就草率下了决定,还把他和那兽族相提并论……

真是比大逆不道更大逆不道!

忍了又忍,他气极反笑,站在花轿旁,笑声低低,落在其他人耳中,都觉得透出一丝无名的瘆人感。

喜婆也愣在原地缓了缓,才干笑着补救道:“哎呦,不当真不当真……我先去找衣服。”

她离开得匆匆,深刻感觉到了赵烛衾身上溢出来的怒火和怨气,啧啧啧,跟那个从地府上来的阴差似的。

别瞧着这位公子面如冠玉丰神俊朗,那气势倒更压容貌一头,发了火,谁还能注意到长相有多好?喜婆暗哂。

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她才懒得管这三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缠官司。

可不关她的事,只怕是问的越多越容易惹上麻烦。

乐正黎带着白蝉又回到大堂,穿过堂屋,行至前门才驻足。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要如何正当地询问伏灵族禁阵之事,白蝉就提前出声了。

“姑娘找我,是因为徊仙吧?”他问。

乐正黎听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心弦,她看着面前这位容颜庸泛的白蝉先生,点头回应了他的问题。

“你找我也无用……我对伏灵族之事了解的并不多。”

白蝉敛下眼睑,目光离散,像是难以聚焦。

他轻叹,又皱着眉,面容上的神情竟也略带一些灵气,“我只是同玉昭相识罢了,当年伏灵族出事,后她被囚于北聿皇宫中,我不是没有想过救她出来……”

“毕竟……毕竟我与她家人亦有旧,可惜,我连自己都救不了,遑论她呢?”

白蝉微微侧着脸,不跟乐正黎四目相对,那双毓秀明澈的眸子里隐约浮动着苦涩和悲哀之意。

他又叹一声,这才缓缓盯视着乐正黎,“能救他的……只有你。”

乐正黎闻言,难以置信却又觉得毫无意外,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那我该如何救他?”这是乐正黎最关心的问题。

白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是,可是玉昭留给他的信笺里提及了您的名字。”

“那又如何?我出现,并非是为了救他而来。”

“那是为了谁?”

“为了天下生众万民。”

乐正黎不解,她听不懂白蝉这话是什么意思,待要细问,他却刻意绕过了这个话题。

“小姑娘,除夕那日,你可求徊仙为你观星辰……生机便藏匿在那游离变换的星罗万象中。”

“谁的生机?先生也会观星辰?”

“我不会……”他摇首,脸上好似闪过追忆神色,“但我会卜算。”

白蝉说:“我算到了你们的一半命途,只是这一半都是模糊不清的一半,想要逆天篡改既定结局的话,你要付出很多。”

乐正黎心口一紧,喉头逐渐变得凝涩,她唇瓣翕动,轻声问:“我,我真的能改变?”

白蝉看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悲无喜,“能吧,我也不知道。”

他扯着嘴角笑了下,笑容消逝得极快。

“那……那徊仙呢?”她又问。

“我说了,我不知道。”

乐正黎有些失望,她还真以为找到白蝉了,就能知晓解开禁阵的办法,原来也不行吗?

那为什么玉昭会给徊仙留下那种似是而非的话?不是指引,难不成是误导?

玉昭会误导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徊仙不是说:玉昭为了让他们离开皇宫,做了很多努力,到死都在想着为他博得机会,她怎么可能会伤害徊仙?

乐正黎脸色有些不好看,又开始在脑子里面呼叫系统,可系统像是死了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白蝉见状,出言安慰:“或许转机真的会有呢,你都出现了,便说明如今已不是死路。”

乐正黎明白他是在敷衍自己,但又没办法反驳他说的话。

一场交谈无疾而终,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从白蝉口中窥知了自己的未来……

她真的能改变。

这就说明,她的方向是正确的,对吗?

乐正黎高兴了一瞬,转身往外走时,瞧见赵烛衾正抱着手臂站在后门,也不清楚站了多久,她心里一惊。

刚才那些话,她和白蝉的声音都不大,隔着大半个堂屋,他应该没听见吧。

她面无异色地走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见赵烛衾眉眼沉冷,话至舌尖,又吞了回去。

赵烛衾看她过来,那副故意想忽视自己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怒火中烧,他都还没有找她算账,这女人居然先装模作样起来。

“乐正黎,你好大的胆子。”他声音压的很低,略带几分沙哑和透贯一切的锐利。

他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云淡风轻且‘好说话’的态度。

可乐正黎能不了解赵烛衾么?

这人指不定现在内心正翻江倒海地盛怒着,在外头冷笑过后,就开始来找让他心情不虞的罪魁祸首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疏忽赵烛衾,是乐正黎有意为之。

他太傲然,身为帝王自然是死要面子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为乐正黎折腰呢?

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同另一个人在乐正黎面前争风吃醋?

在赵烛衾的认知里,只有乐正黎上赶着来捧他来倒贴他,她能获得他一丝青眼,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她不识好歹,居然对一个兽族都处处包容满心呵护……

赵烛衾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无名火,从她被梁丘珩砚救下时,乐正黎的行为就开始抽离他印象中的她。

真是可笑,是因为有了依仗吗?所以对着他,都不复以前的柔软与好脾气了?

赵烛衾永远都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不满,但他的表情和动作,无一不表达出了他的怨愤和不悦。

他是帝王,要什么得不到?

不需要曲意逢迎,不用低声下气,更不必跟人虚与委蛇。

即便乐正黎确实不同。

但那又如何?赵烛衾不会因某些情绪而舍弃本性,改变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

乐正黎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她在剖析赵烛衾时,会更用心。

他厌恶生变,喜欢掌控。

可很多时候,某些细微的转变就如深埋淤泥下的花种,等待钻出地面的时间很漫长。

悠久到让人觉得恍惚,也许那颗花种早已失去了生根发芽的生机。

而只有淤泥自己知道。

花种还蜷缩在他的怀抱里,镶嵌在他的血肉间,汲取着他的水分。

她会开花的。

会开在淤泥里。

开在他的心头,还有感情里。

赵烛衾也如乌九朝那般难以接受,他难以接受自己会对一个三心二意心怀叵测的女人有好感。

不断地否定,又重新找回理智。

在虚妄和自我怀疑中,一遍遍地欺骗,一遍遍地确认。

乐正黎翘了翘唇角,温软的笑从那双狐眸里面蔓延出来,顺着遍布整张脸,她说:“是啊,陛下,我胆子一直都很大。”

她走近了他,他挡着不挪动。

“陛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这近一个月,堪比一辈子呢。”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眉眼似画,漂亮到刺目,“赵烛衾,不胆大的话,我怎么敢接近你?又怎么敢袒露我的心意?”

“正因为胆子大,所以我才一次次活了下来。”

赵烛衾盯着她,视线趋于平和,蹙起的浓眉舒展开,随即又紧叠着,“乐正黎,新郎新妇只能有两人。”

他嗓音冷然,语气不容反驳,“我作新郎,你作新妇,无第三者。”

乐正黎还在笑,听了这话后,笑得愈粲然,十分明显的愉悦从她的笑容里溢出来。

赵烛衾变了,他没有察觉。

太过细微,以至于他未曾防备住。

花种开出了花,淤泥也会得意。

有这么一点改变,都让乐正黎欣慰不已。

但她还是拒绝了赵烛衾,“陛下最开始并不愿意……现在晚了。”

此言一出,赵烛衾的和煦瞬时消失殆尽,阴翳的眸光定在乐正黎脸上,“那个兽族,算什么东西?”

他语气轻蔑,“乐正黎,我会杀了他的。”

“陛下可以试试这么做……但我不希望他死。”

乐正黎和他对上视线,分毫不退让。

赵烛衾抿紧唇线,暴戾的火气被关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闹得他几乎不愿再开口说话,他怕一张嘴,就要喷出火焰来把面前的乐正黎给烧死。

要是真能喷出火焰就好了,他必定第一时间焚烧了乐正黎这个见异思迁又不识抬举的女人。

喉结滚动着,赵烛衾冷冷地睨了一眼乐正黎后,转身就回了花轿旁。

乐正黎更为吃惊,都被气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生生自己化解?而不是把怒火悉数倾倒在她头上。

她心中不断冒出喜悦,快要将她的理智淹没。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乐正黎看见了快步走过来的喜婆。

花轿是八抬,不算奢靡,但也能容纳两个男人。

乐正黎随意地将喜袍披上,有人牵了马过来,她正待上马,白蝉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从后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抬手一抚,顺着额头直抵下颌。

乐正黎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猛地就反应了过来,他会魇术。

白蝉不仅能卜算,竟然还会魇术。

这都是谁教给他的?玉昭吗?

带着这种疑惑,身着喜服的乐正黎翻身骑上了那匹高头大马。

喜队在浓稠夜色的遮掩下,沿着青石板道缓缓往蝼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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