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命
“陛下寿宴在即,公主自可以此为由求情。”苏挽矜无奈归无奈,还是给她出了主意。
因为擅自插手前朝之事被禁足,她都不用想就知道裴嫤月最后还是去给哥哥求情了,就当她之前错怪她了,所以才愿意帮她出出主意。
而看了回信之后的裴嫤月豁然开朗。
是啊,这么好的理由她怎么没想到呢!
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遣人去问,女官去到东宫问的时候,裴嬴玄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殿下,马上要到陛下的寿宴,淑宁公主想要外出置办些东西,请问何时能解了她的禁足?”
裴嫤月的女官恭敬站在堂前,公事公办,神情冷漠。
可以料到若是被回绝,她一定一句话都不多说,扭头就走。
首先裴嫤月总是闲不住到处乱跑,到处惹事,身为公主的女官她就要到处替她收拾烂摊子。再者,就是公主太实诚,她都能看出来殿下只是为了不让她去给苏公子求情,既然现在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公主的禁足自然只是做做样子。
但是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她也不会告诉她真相。
果不其然,裴嬴玄揉了揉眉心,终于想起来还有个被困深宫的妹妹,随口答应下来摆手让她回去复命。
“既如此,就解了吧。”
裴嫤月听着女官绘声绘色地将当时地情景讲给她听,气得说不出话,然后委屈地撅着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所以她竟然早就可以出宫了?
现在看着可怜,惯会欺骗同情,惹事的时候可恨也一点不减。
女官无奈叹息一声,只能过去哄人。
好在裴嫤月的情绪来的快,去得更快,不一会儿就将一切都抛到脑后,欢欢喜喜地去御花园逛。
父皇新纳入宫的温美人尤其喜欢梅花,为了她宫里新移栽了许多梅花树,前几天她光听着外头人赏梅,眼馋地不行。
一路小跑过去,后面跟着的宫人都差点没追上她,裴嫤月还没看到梅花的影子,就撞见了仪贵妃,登时停下了脚步。
却已经来不急了,仪贵妃拧眉看着裴嫤月,御花园这么热闹的事,裴嫤月怎么会错过,肯定也是过来看梅花的。
温美人一时荣宠无双,风头竟然隐隐盖过了她。
她心里不舒坦,看不顺眼的人又专门撞上来,顿时语气不善道:“公主行事如此不稳重,今儿是本宫见了,事小,他日若是丢了皇家颜面可就事大了。”
只是裴嫤月在自己宫里闷了本月有余,本来心中也憋着气,瞬间就像被点燃的炸药桶,毫不留情面地回怼:“贵妃娘娘如今是行事稳重,可是我父皇呀,偏偏喜欢不稳重的。”
宫里谁不知道仪贵妃是怎么上位的,宫妃多是大家闺秀,面皮薄,循规蹈矩自有道理,谁先坏了规矩谁就会被排挤。
就她出身卑微,为了争宠什么下作招数都能使出来,宫里除了她父皇还有谁看得上她,现在有了身份又想重新捡回面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放不下身段,又有能放下身段的新人,看她该怎么办。
把仪贵妃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又不能对裴嫤月说重话。
她是嫡公主,又深得皇上宠爱,本来现在宫里就新进了小妖精夺了皇上的注意,皇上一心系在她身上冷落她许久,若是裴嫤月再去告状,岂不更招皇上厌烦。
涂成鲜红色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裴嫤月知道仪贵妃不敢得罪她,颇为不屑,“贵妃娘娘可回去好好想想,没有了父皇的宠爱,贵妃又算什么东西。”
该是泥里的人,就好好呆着,别妄想着往上爬。
拿出当时还是宫女的时候,爬床那不知廉耻的样子,好好留住父皇的心才是。
说完径直略过她,出了口恶气之后,她心里舒坦多了,就算特意来一趟没看到梅花都没动气。
反而是仪贵妃,冷着脸回到宫里。
就算着眼处无处不华美,她的永安宫一切用度都是最顶级的,依旧缓解不了心中的愤恨。
温良,生的一副狐媚样子,一如她当年一样不顾名声,整日勾着皇上。比起宫里其他妃子一样看不上她,她反而最忌惮温良,很怕她成为第二个自己。
因为她不再年轻了。
“娘娘,三皇子殿下来看您了。”
仪贵妃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忙让人请进来、
是啊,她还有翊儿,翊儿如今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裴元翊刚进来就看到他母妃摆了个臭脸,也知道其中缘由。
这次父皇寿宴交给温美人置办,已经让温美人名声大作,之前只递给母妃的帖子,都也往温美人那里送一份。
只是还不至于威胁母妃的地位,裴元翊过去给她揉肩,沉心静气地劝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哪里值得母妃如此伤怀。”
见他孝顺,仪贵妃心里也好受了些,语气比刚才好了许多。
“你不懂,为了你的大业,母妃是一定要拿捏好你父皇的心的。”
就算裴嬴玄现在势弱,朝中依旧有不少迂腐之臣,拥护正统,皇帝又只想着享乐,更懒得理会前朝争斗,想让翊儿上位谈何容易。
这么多年皇帝独独对她不同,不过是料定了她心里只有他,而不是权势。
当初国师预言,天命之女将降苏家,皇上已经等着孩子出生接来宫里了,结果是个男孩。这也就罢了,苏侍郎更不知轻重,自己喝了绝子药,那他们上哪里找这天命之女?
苏挽矜就这么捡了漏,不光皇帝看不上,她也看不上。
“陛下,孩子年幼,强硬接进宫来,苏家难免心生怨怼。依臣妾看,不如先赐婚给太子殿下,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国师没留下解决办法便匆匆闭关,皇帝正心愁,听仪贵妃这么说微微惊讶,轻抚上她的手,“你也有翊儿,怎么不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作何推给太子?”
仪贵妃顿时诚惶诚恐地跪下,花容失色。
“陛下,臣妾一心在陛下身上,有陛下心疼臣妾和翊儿就知足了,万万不敢奢求其他。”
皇帝心疼地将仪贵妃扶起来,怎么都当了贵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这般胆小。
将她揽到怀里,轻声安抚她。
仪贵妃从皇帝怀中抬头,感动地泫然欲泣,恳切道:“在臣妾心中,没有什么是比一家人和和睦睦更重要的。”
一家人……
自然是她和皇上,还有翊儿的家。从那以后翊儿有了宫中其他皇子都没有的宠爱。
区区一个养女,就算身上有预言又如何?苏家势弱,娶她不会对翊儿又什么裨益。况且,她最不信的就是什么天命!
看裴嬴玄这么多年没有和苏挽矜成婚,就知道她当初做的没错。
但凡他有意,苏挽矜早就是太子妃了。
他不也是留着太子妃这个位置轻易不愿给出去。正妻之位,在夺嫡争斗中有多重要自不必多说,她一定会给翊儿选一桩好婚事。
如此说起,却见裴元翊手下一顿,眉头微蹙。
“儿臣想留下正妻之位,给天命之女。”
他远比裴嬴玄更需要正统,名分,这些都是他生来便有的,他却需要自己去争取。
无意触怒了仪贵妃,她拿起一个茶杯狠狠砸到地上,本就妖冶的容貌因为怒意更艳丽了几分。
咬牙切齿地怒骂:“你若是要信那劳什子天命,那还争什么?他是太子,他是正统,他名正言顺。不战而怯,真是没出息。”
若是信命,她就早该默默无闻地死在村里。可是她现在是尊荣加身的贵妃,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当初给她断八字的道士。
说她会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灾,她偏要让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每天都仰仗自己的鼻息生活。
还有翊儿,若是他怪她当初为他争取苏家那桩婚事,那可是怪错了。没有她当初大度退让,哪有他今日的荣宠?
他到底懂不懂一个事事都完美的储君,对于皇帝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裴元翊默默跪在下头,一言不发,直到仪贵妃消了气,又觉得刚刚说重了话,心疼着亲自扶他起来,帮他掸平衣摆的褶皱。
“你只管听母妃的,母妃都是为了你好。”
裴元翊没有答话,面上顺从,心中自有成算。母妃一介妇道人家,他不用为了让母妃明白而去忤逆她,他从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母妃可能还意识不到,现在朝廷上都是他的亲信,而裴嬴玄除了太子的地位和一群乌合之众,他早晚会除掉他。
而且杀人诛心,要让他最看重的苏应容亲手给他捅刀子。
往日他进宫陪母妃,父皇都会在母妃宫中,然后留他用晚膳,今日父皇不在,向宫人问起,果不其然又在温美人那里被绊住了脚。
“一身狐骚味儿。”仪贵妃话里毫不掩饰的蔑视和厌恶,顿时也没了兴致,早早就让裴元翊走了。
裴元翊才意识到这个温美人远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受宠,心中多了几分忌惮,偷偷派人去调查这温美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