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两人回到租住的小别墅内，莉莉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前看电视。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五条脱下了穿着的大衣，刚准备去洗澡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也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电视上正放着美国当年很流行的电视剧，叫权力的游戏。剧情有些血/腥，但莉莉看的津津有味，眼睛眨都不眨。
电视屏幕里，女配角放跑了被自己首领囚禁起来的男主。看着男主逃跑时，她拉起了长弓。
射箭百发百中的她，对着男主连射三箭，却箭箭不中。
“You know nothing, John Snow.”
电影里，红发的女人站在荒野中，对着男主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知为何，莉莉在口中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台词，然后突然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五条悟。
“You know nothing, John Snow.”
莉莉的瞳仁就这么看着他，轻声又对他说了一遍这句台词。
“I know everything, little girl.”
五条悟的英语比她好多了，地道的美式英语，配上他那本就低沉的嗓音，更有磁性了。
英语本来是莉莉最讨厌的学科之一，可听五条悟说英语，实在是一种享受。
明明她只是重复一遍电视里的台词，可五条悟的回答却异样的认真。
认真到给莉莉一种幻觉，就好像，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怎么可能呢？别做梦了。
莉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扭过头继续认真看电视。
五条坐在一旁，他原本是想就晚餐时，那个“goodbye kiss”的事跟莉莉道歉。
可真坐到莉莉身边时，他又莫名把道歉咽回了喉咙。
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把这事坦白跟莉莉说了，她也不会生气的——莉莉脾气天生就好，再加上她对他的宽容度，大到让硝子都嗤之以鼻。
五条看她眼睛盯着电视机，看得入神，突然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个什么”
莉莉点了点头，表示有在听他说话，但视线还是黏在电视机上。
“这里的当地人还有个当地习俗，叫 ‘goodnight kiss’。”
听到这话，莉莉才转换头看向了他。
“意思是晚安吻，体现了朋友之间或家人之间彼此珍惜的感情，也用来表示祝福对方平安的一种方式。”
在那双黑色眸子的注视下，五条悟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一副好心给她科普的模样。
电视里的剧情还在播放，莉莉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再次垂下了视线。
算了，不诓她了。
五条刚有点良心过不去的内疚，准备放弃时，莉莉的身影动了。
她凑到五条的跟前，飞快地在他唇边啄了一口，然后立刻又退了回去。
就好像是有一片羽毛轻抚过他的心上。
这根本不算是一个吻。
他心想。
五条向来都不是一个会克制自己的人，他拉过莉莉的手腕，让她圈住他的脖颈，声音又沉又哑，
“乖，张嘴。”
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他温柔了许多。
莉莉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她顺从的接受，让他探索每个角落。
轻轻的吮吸，柔柔的啃噬，舌尖在她的唇上轻舔啄吻，辗转反侧。
耳边，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放在她腰间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
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的更香甜，软软糯糯。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贪心不足蛇吞象。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之前肖想的，就会想要更多。
莉莉瞬间被淹没在五条悟的气息中。
唇舌相缠，发出令她脸红心跳的水声。
她就算是再笨，也明白这不可能是朋友或者家人之间的吻。
她不知道五条最近这种奇怪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青春期的懵懂，或者是到了对生理需求有好奇心的年龄。
哪怕到了这种时刻，在莉莉的潜意识里始终明白，五条悟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她的。
无论从哪个维度来说，她和五条悟之间的差距，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她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意义。
所以，无论五条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给他。
莉莉始终是这样想的。
可是距离太近，她闻到了五条身上那股陌生又甜腻的香水味。
她从不喷香水。
莉莉眼前突然闪过晚上餐厅内，那两个漂亮的外国女孩。
她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搭在五条肩上的手突然不自主地用力，像是在表达抗拒。
下一秒，五条立刻松开了她。
两个人的呼吸还没平息下来，五条湛蓝色的眼睛比平日里暗了许多。
在感受到莉莉不愿意的第一时间，五条立刻后撤，给她留出了安全的距离。
他不希望莉莉觉得，是他在勉强她。
她不喜欢这样。
五条心想。
在海边时也是，她也在这样的时刻扭过头，避开了他。
他突然开始怀疑，莉莉在她面前的手足无措，眼神闪躲，还有奇怪的紧张，这些迹象并不一定代表是喜欢他。
沉默无言，五条刚准备道歉时，莉莉先小声地开口了，
“今天晚上，你和那两个外国女孩告别时，也是这样和她们goodbye kiss的吗？”
五条：……
谎言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这个问题，是和不是，他都回答不了。
然而莉莉似乎也并不想知道答案，见五条不答，她微微笑了笑，小声对五条说了声“晚安”后，转身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五条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湿汗缠身，呼吸粗重。
女孩黑色的长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纤细的腿圈住了他的腰。
黑白分明，她是那样的美。
肌肤与床单之间的摩擦声，他用力地撑在女孩的膝盖内侧，将她白藕般的小腿翘在自己肩上。
心理上的愉悦大过了生理上的快感。
这个女孩是他的。
寸寸山河，都是他的。
女孩的手指微凉，轻抚过他的眼睛。
就好像那天在他公寓的沙发上，偷看他时一样的动作。
“你就这么喜欢我的眼睛？” 他问
女孩点了点头，他便俯下身，让她虔诚地吻在他的右眼。
“那你呢？”
他听见女孩的声音，“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
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总合放大，他望进了那双黑色的瞳仁里。
那是莉莉的眼睛。
五条从梦里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呼吸。
然后默默地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一脸烦躁地走进了洗手间。
吃早饭时，莉莉明显能从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读出“不开心”三个字。
果然，杰说的没错，五条同学果然有起床气。
于是，一早上，莉莉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跟他说话。
吃完饭后，五条带她去了滑雪场。
大部分人来这个城镇度假，都是来滑雪的。
穿上滑雪靴，原本还在思考“五条同学今天到底为什么不开心”的莉莉彻底融入了滑雪的氛围。
五条教她滑单板，一边嫌弃她的平衡能力实在太差，一边注意着她的动作深怕她伤到自己。
玩了一下午，莉莉终于能滑初级赛道了。
等她们走出滑雪场，太阳也快下山了。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他们回到别墅，拿上了行李，然后开车离开了这座小镇。
莉莉有些不舍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低落起来。
车子开出山里，往机场开去时，五条突然严肃地对她说，“这个镇子里的习俗，只有在镇子里才有效。所以，出了这里，goodbye kiss 和 goodnight kiss 都不可以对其他人做，谁都不可以。”
说完，他单手握着方形盘，转头看了莉莉一眼，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对自己喜欢的人。”
“我知道。”
莉莉回答道。
她当然知道。
他们来到机场，坐上了飞往东京的航班。
累了一天，莉莉一上飞机便进入了梦乡。
五条用余光瞄了一眼她的睡颜，不情不愿地帮她把毯子盖好。
从起床到现在，他心里的烦闷一点都没有减少。
而她倒好，倒头就呼呼大睡。
莉莉侧躺着身子，微张着红唇，呼吸均匀，
她和他梦里梦到的一样美。
可现实和梦里不同的是，她不是他的。
*
从洛杉矶回到高专后，莉莉又埋头开始苦读书，准备那万恶的期中考试。
万一考试不及格，她可不想被留级，那也太丢人了。
读书读累了的时候，她总会想起洛杉矶那次任务。
海边冲浪，大熊镇滑雪……
越想越觉得，那几天就像是做梦一样。
那天，她在图书馆学习到深夜，课本上的字就像天书一样在她视线里打转，她实在没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窗外天已经黑了，她警觉地被一阵窸窣声吵醒。
一阵脚步声从图书馆的走廊外传来，门被推开，两个身穿校服的少年走了进来。
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莉莉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侧身躲到了书架后面。
躲什么，她在这里学习，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可躲都躲了，这个时候再跳出来，倒真的像刚做完坏事了。
还好，她应该算是唯一一个躲在六眼的视线范围内，却不会被六眼发现的人了。
“自从上个任务回来，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杰的声音，“悟，你和莉莉发生了什么吧？”
“我和她能发生什么。”
光听五条的声音，都能想象到他那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可你对她真的很特别诶。你其实很喜欢莉莉，对吧？”
“杰，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同样的话，你再记不住，我就揍你了。
“莉莉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那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女人味，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那种人。”
“……是吗？可我觉得莉莉很好看。”
“什么时候杰你的审美也开始剑走偏锋了？别被硝子带歪了啊”
“莉莉其实……”
“啊，找到了。”
五条如是负重地说，“硝子那个笨蛋拜托我们找的是这本书吧？走走走，赶紧带给她，省得她唠叨……”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等关门声响起，莉莉才敢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她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心态更好一些，哪怕听到了五条悟说的话，也没有太多难过。
五条悟是个聪明人，哪怕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既然知道了她的能力，也该明白高层这个时候把她派到他身边的目的。
她是五条的枷锁。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弱点。
抛开这些不谈，她和五条悟，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在黑暗里长大的小孩，她早就见识过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
她没有同龄人的天真，不会因为两个亲吻，就以为五条悟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她从来都没有妄想过，能站到五条的身边。
“别难过，没事的。”
就像在任务里遇到危险时一样，莉莉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处，小声地对自己说。
哪怕明白所有的大道理，可是胸口还是像塞了棉花一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只要能远远地看到那个银发少年，就足够了。
站在他身后，能够看到他的背影，足够了。
五条悟是她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妄念。
她从小就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