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
比期中考试先到来的，是五条悟的生日。
五条家独生子的十六岁生日会，那可是大场面。
十二月七日当天，他没来学校，一大早就回到了五条家，每年生日都需要准备各种祖传的仪式。
而剩下的三人在学校，苦闷地上着课。
他们只能放学后再去参加五条的生日晚宴。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莉莉被硝子问到晚宴准备穿什么礼服时，愣了愣，
“不，不可以穿校服吗？”
硝子：……
于是，当天下午，硝子拉着莉莉一起翘课了。
夜蛾走进教室时，空旷的教室里，只有夏油杰一人苦闷地撑着脑袋坐在课桌前。
夜蛾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对于翘课的两人难得没有生气：“还真是稀奇，莉莉和硝子翘课了，你竟然还在。”
夏油闷闷不乐：“硝子说这是她们女孩子的约会，我被排挤了。老师，这也算校园霸凌吧？我要告状”
夜蛾：……
夏油看了看同样只身一人的夜蛾，似乎有被安慰到，笑了起来，“老师你上课吧，我会认真听讲的。”
夜蛾：……
信你个鬼。
到了快落日的时候，一行人在五条家门口碰了头。
硝子三人还穿着校服，手上拿袋子里装着晚宴要穿的衣服。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五条家了，但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有钱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硝子刚迈入五条家的别墅庄园，忍不住说道。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能平地起一座这么豪华的别墅庄园，真不愧是咒术界的御三家。
一进门，就能看到日式风格的花园，庭院里有清澈的溪水声，还有竹筒敲击的声音。
五条悟今天身穿一席黑色的西装，突显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今天是他的生日，可他还是那副慵懒，嫌麻烦的样子。
在他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精致和服的女人。她的样貌和五条悟有几分相似，盘着头发，眉眼已经有了几条淡淡的纹路，可岁月不败美人，她的面容典雅高贵，柔和的轮廓勾勒出端庄和优雅。
他们站在别墅门前，和另外几位同样身穿西服的大人交谈着什么。
五条先发现了硝子他们，和身边的女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后，走到了硝子他们身边。
“你们好慢啊，怎么现在才来”
五条有些不满地拍了拍夏油的肩，“走吧，我带你们去房间。”
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
“你家里也太大了吧……你住在这里真的不会迷路吗？”
“我又不是笨蛋。”听到硝子的问题，五条不知为何撇了莉莉一眼，等她望去时，他又移开了视线。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突然出现在莉莉的视线内。
一个浅栗色头发的少女，手上拿着作业本，往五条悟的脑袋上打去。
明明没有回头看，五条却像后脑长了眼睛般，精准避开了。
他反手握住了少女的手腕，而对方反应极快，立刻撤手回档。
两人就这么过了几招，最后五条单手将少女的手腕制在身后的墙上，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壁咚的姿势。
“这回，你总该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五条手上却没有松开，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胜利者的笑意，似乎在等着少女乖乖求饶。
“不服不服，你一个大男人和我一个小女子比力气，算什么英雄好汉？要不是我力气上比不过你，才不会输呢。”
少女冲他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好了好了，你俩少打情骂俏了。千夏，我好想你啊呜呜呜，你也太久没来东京了吧。”
硝子一脚踢开了五条，冲上去抱住了墙边的少女。
名叫千夏的少女见到是硝子，一反刚才器宇轩昂的态度，开心地抱住了她，“硝子！我也好想你的！这学期，京都那边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和硝子寒暄完，千夏又和夏油打了个招呼，最后走到莉莉面前，友好地伸出手，“你好啊，你是莉莉同学吧？我听硝子提起过你。我叫禅院千夏，很高兴认识你。”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寒暄插不上话的莉莉，连忙握住了千夏的手，“你好你好，请多指教。”
“刚才路过看到你们四个，所以来打个招呼。我去忙啦，晚宴上见！”
说完，像风一样闪过来的漂亮女孩又像风一样飘走了。
莉莉看了看自己刚才触碰到少女的手心。
好明亮的咒力。
她在心里感叹到。
就像夜空中的烟火一样明亮又让人无法忽视，明媚又张扬。
咒力如其人，这个叫千夏的少女就是这样的存在。
莉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落寞地垂下了视线。
“想什么呢，又发呆”
五条突然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吓了她一跳。
她这才回过神，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五条带他们到各自的房间后，就去了晚宴会场。
会场早就布置好了，随着天色慢慢暗下来，陆续有客人进场。
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断有人拿着香槟杯来找五条敬酒。
“哟。”
最先换好衣服找到五条的是夏油，他换上了深色西装，半扎着丸子头，细长的眉眼看人时总像是带着深情。
五条看着他这幅骚/包的狐狸样，开起了玩笑，“今天估计又要有不少家主夫人来做说客，希望你去她们家族做上门女婿吧？”
“那我也只能排在她们名单上第二位，第一位自然是大名鼎鼎的五条家的小少爷了。”
夏油杰一点也不惯着他，笑眯眯地怼了回去。
入场的每位男士手里都拿着一支娇嫩欲滴的红玫瑰，可以送给在场遇到的女士。
五条向来不喜欢这种事，他是个对浪漫过敏的直男，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玫瑰。
“话说回来，今年，你竟然没带女伴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五条看向了身旁的夏油，“这可不像你啊，杰”
听到他的话，夏油的视线突然愣了一下，他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再次开口时却岔开了话题，“今年生日，晚宴第一支舞，你准备跟谁跳？想好了吗”
一个身穿黑色礼服裙的少女正巧路过他们身后，听到了夏油的话停住了脚步，“喂，过去好几年，第一支舞你都找我，今年你要是再找我帮忙，我可就要收费了。”
说话的正是千夏。
少女明媚漂亮的淡绿色眸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五条，才入场没过多久，她手上的玫瑰花已经多的快拿不下了。
“你是禅院家钦点的下一任家主，多在人前露脸，对你也有好处。你就偷着乐吧。”
五条一点也没有小少爷该有的架子，冲她做了个鬼脸。
千夏这倔脾气自然是不肯认输的，正准备反驳他，周围的人群突然反常地安静下来。
顺着其他人的视线，他们望向了会场入口的方向。
是莉莉和硝子走了进来。
黑发的少女今天身穿一身香槟色的鱼尾裙，肩上是裙身自带的薄纱式披肩，挡住了她肌肤上的伤疤，若隐若现的朦胧感让她美得有些不真切。
她高高盘起长发，露出脖颈处的曲线，盈盈一握的腰肢，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脚踝。
没有露出一寸肌肤，却足够吸引全场的目光。
看到周围人莫名对她行了注目礼，莉莉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身边的硝子，悄声问她，“我……我这样穿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很奇怪啊？”
硝子悄咪咪地捏了捏她的手，小声督促她，“挺胸，抬头。放心吧，这可是我亲自给你选的礼服裙，你要相信我的审美。”
很快，不断有男士前来将手中的玫瑰花送给莉莉，她还没搞清状况，向每一个人都拘谨地鞠躬道谢。
她不习惯站在聚光灯下，过往的经历里，她总是藏在黑暗里，以至于现在她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硝子拍了拍她，让她安心。
她们还没找到五条和夏油他们，却遇到了京都分校的其他同学。
“明，好久不见啊！”
硝子对着身边偶然碰到的男生打了个招呼，连忙给莉莉介绍道，“这位是伊藤明，是我们京都分校的同级生。”
男生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和硝子简单寒暄后，看向了她身边的莉莉，“莉莉同学，听说你是东京校区的吊车尾？你好，我是京都分校的吊车尾，伊藤明。”
硝子：……
硝子：“你是不是欠揍？”
莉莉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完全没有被冒犯，反而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
“你好你好，请多指教。”
她伸手，想用握手这种常见的礼节表示友好。
可伊藤低头看了眼她悬在空中的手，一脸严肃问她，“你确定要和我握手吗？”
莉莉：？
握手……需要很郑重的确定吗？
“我的术式，可以通过触碰，变成对方心里最喜欢的人。”
莉莉：……
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回了手，将双手背在身后，生怕不小心就碰到他。
可过了几秒，她脸上露出了疑惑，看了看硝子，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伊藤，
“这种术式……要怎么对付咒灵啊？”
“所以啊，明一直是万年吊车尾。” 硝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伊藤刚想反驳，被硝子一把揽过肩膀，“莉莉你在这儿稍等，我们去那边拿几杯酒，马上就回来。”
硝子拉着伊藤转身朝着不远处的服务员走去，想拿两杯香槟。
没有硝子在身边，莉莉更不安了一些。
周围都是她不认识的人，穿着个个都华贵精致，她格格不入。
眼前又走来一个男人，朝她的方向递出了玫瑰花。她刚准备伸手接过时，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不小心踩住了她长裙的裙摆。
布料撕裂的声音想起，她肩上的披肩应声落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莉莉大片的背部肌肤曝露在了聚光灯下，和周围人的视野中。
人群再次安静了。
“天哪，好恶心……”
“你看她身上那些伤疤……太吓人了……”
“不行，我看不了一点，再看一眼我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少女的背部盘旋着无数深浅不一的伤疤，像是无数条肉色的蜈蚣，张牙舞爪地趴在她的皮肤上。
在聚光灯下，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还没来得及递出手中玫瑰花的男人也看到了，莉莉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恐和嫌弃，然后他慢慢收回了手里的玫瑰花。
莉莉僵在原地，她低下头寻找着刚才落在地上的披肩。
披肩被身后某人踩在脚下，发现是她的东西后立马吓得踢得远远的，就好像她碰过的东西上有什么细菌病毒一样。
你看，她就说她不适合站在众人注目的灯下，她只适合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就算伪造得再好，她也过不了这种绚丽夺目的人生。
莉莉低下头，正好周围的光线慢慢暗了下去，她知道是五条的生日会快开场了。
她刚蹲下身，准备去捡落在地上的披肩时，会场中央唯一还亮着的聚光灯动了。
右手还没碰到披肩，有人走到了她的跟前，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处，挡住了那些可怕的伤疤。
莉莉愣了愣，下一秒，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朵正开得娇艳的玫瑰。
她一点一点地将目光往上移，然后她看见了那个银发蓝瞳的少年。
五条的西服外套正披在她的肩上，他身上穿着名贵的白色衬衫。
微微弯腰，他将那朵红玫瑰递到她的眼前。
“莉莉，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全场寂静，只有他的声音回响在会场。
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可我不会跳舞。”
她接过玫瑰，五条悟拉着她的手扶她站起身，她小声地回答道。
“没事的，我教你。”
耳边响起了她听不懂的高雅音乐，聚光灯随着五条的身影移动。
她学着之前电视里看过的动作，一只手搭在五条的肩上。
两人距离很近，五条靠在她耳边，告诉她该怎么转身，该动哪只脚。
她反应很慢，五条也不着急，配合着她的动作。
她想，她一定跳得很丑。
音乐结束，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还在不知所措，身边的少年已经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迎向了前来敬酒的大人们。
刚才还对她身上的伤疤嗤之以鼻的人们，此时换了副面孔，都笑着夸她好看。
她心里知道是为什么，余光悄悄地打量着身边的五条悟。
宴会到了尾声，周围的人都两两成对走到了舞池中。
五条看向了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低声询问道，“是不是累了？想回去吗？”
莉莉没说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五条放下了手中的香槟杯，“走，我送你回房间。”
“不用不用，刚才硝子带我来的时候我记路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废什么话。”
五条根本没搭理她的推脱，拉着她的手就走出了会场。
“你今天是主角，你怎么能早退呢。”
莉莉拗不过他的力气，语气里添了几分着急。
“这种仪式，每年都有，早就过腻了。”
两人路过后院的花园，莉莉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对不起啊，五条同学……我今天差点毁了你的生日。”
五条听到他的话，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她。
“刚才，我好像吓到了会场里的好几位客人……我是不是，也吓到你了？”
莉莉拉了拉身上的西装外套，不敢看向五条悟的眼睛。
满身的伤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其实莉莉并不会有多在意别人的看法。
做任务多次经历过生死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些。
可她唯一不希望这些丑陋的伤痕被眼前的少年看见。
谁都希望，能在自己喜欢的人心里，留下的是最漂亮的那一面。
“为什么这么说？” 五条垂着视线，直视着她黑色的眼睛，“连你都觉得，那些伤疤被人看见是可耻的，是吗？”
莉莉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好像在生气。
“别人不理解是常情。可这些伤痕，是过往你保护了你自己的证明，是你努力从过去活下来的勇气。为什么连你自己都会觉得，这样的痕迹是可耻的？”
五条没有像往日一样嬉笑打闹，他看着莉莉，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如果连你都不爱自己，你又怎么敢去祈祷会有别人来爱你？”
五条握住了她的手腕，将袖口轻轻向上捋，用指腹轻轻拂过她手腕内侧的伤疤。
他的手心很烫，让莉莉觉得几乎快灼伤她。
“这些痕迹是你保护了自己的勋章。莉莉，你要学会爱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