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小姐......”
青豆儿想说什么。
聂天枢摆手制止了。
她的目光扫向坐在对面的莫天灵。
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道：
“婆婆觉得如何？”
“额，收徒的事儿老朽要考虑，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至少本身要有悟性才行。”
莫天灵先是略显为难的皱了皱眉。
末了。
又话音儿一转：
“不过，若是收她们在老身这里做事儿，老身倒是可以马上答应。不过聂小姐，打算用什么来交换呢？”
“婆婆想要什么？”
“我要你首饰匣子里所有的金首饰。”
莫天灵目光定定的望着聂天枢。
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狂热。
她对各种金首饰极为喜爱。
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
这些年，各种各样的金首饰也收藏了不少。
但是品质都很一般。
没有一件能用来压箱底儿的。
所以。
对聂天枢这里的极品金首饰极为渴望。
“成交。”
“什么！你，你真的愿意？”
莫天灵苍老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诧。
她提出这个条件。
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
毕竟两个小丫鬟罢了，根本不值钱。
而这些首饰可价值千金。
她原本就是漫天要价。
等着对方坐地还钱，再讨价还价一番。
最后能从聂天枢这里得到一件极品金首饰就心满意足了。
谁成想。
对方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意思。
居然眼也不眨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怎能不让她惊讶。
“当然，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是有条件的。”
聂天枢瞥了她一眼。
语气淡淡的道。
“什么条件？”
“很简单。我要你以自己的性命发誓，以后会好好照顾她们俩，并且尽你最大的能力去培养她们的制药能力。”
“额。”
莫天灵眼神闪了闪。
对于发誓她倒是没什么抵触的，毕竟这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照顾和教导两个小丫头。
她自问还是可以做到的。
思量了片刻功夫。
便点了点头。
神色郑重的道：
“我可以起誓。”
莫天灵从院子里的柳树上折下一根枝条。
握在手中。
双手合十。
语气郑重的对天发誓道：
“我莫天灵在此对天起誓，得到金首饰以后，会好好照顾秋雨和青豆儿，并且尽你最大的能力去培养她们的制药能力。若违此誓，甘愿接受一切处罚，天人共戮。”
说完便折断手中的柳树枝条。
意思是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违背了誓言，下场就和这枝条一样。
她这样发誓。
是为了求信。
证明自己此刻心地真纯，天地可以作证。
“很好。”
聂天枢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不食言。
转身对一旁的秋雨吩咐道：
“去寝房，把我匣子里的金首饰都拿来。”
聂天枢丝毫不担心莫天灵会拿了自己的东西。
却不履行答应自己的事情。
这里和现代不同。
现代人发了誓或许不会当真。
发了就发了，做不到也没什么。
平常赌咒发誓非常普遍。
但是这个年代却并非如此。
时人是非常相信和尊重誓言的力量的。
一般从不轻易发誓。
但若是发了誓，必定会千方百计的去做到。
绝不违背誓言。
可以说。
这个年代，誓言的约束力比契约还要管用。
因为契约是跟人定立的，反悔也没什么。
而这样的誓言。
却是跟天地神灵定立的。
若是违反的话。
誓言应验，自己和子孙后代都会遭报应的。
送走了莫天灵。
青豆儿走到聂天枢身前。
眼圈儿微红。
神色难过：
“小姐，您真的要离开了么？”
“唔。”
聂天枢端起桌上的玫瑰甜茶。
轻轻的点了点头。
之前没说，只是觉得说了也没有意义。
根本不会改变什么。
此刻。
既然已经说开了。
自然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可是，您又何必......”
青豆儿没想到小姐在这样的时候，还想着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来安排自己往后的生活。
心里莫名的感动。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把自己放在心上。
一时间。
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哭了，好歹跟了我这么久。”
聂天枢将手里的青釉竹节茶盏放在桌上。
把玩着手上装着两枚天青散的白玉瓶。
神色平淡。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只不过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两个丫鬟找了个靠山罢了。
好歹主仆一场。
总不能自己刚离开就让她们受人欺负。
她从来都不擅长安慰人。
随意的拍了拍青豆儿的肩。
目光落在旁边。
面露伤感的秋雨身上。
语气淡淡的道：
“往后，你们俩就跟在莫婆婆身边，互相扶持吧。”
秋雨的眼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她缓缓的跪在地上。
神色郑重的道：
“奴婢明白。”
......
苏州府，府衙。
四贝勒胤禛一身石青色的皇子行服，仪态端正的坐在主位。
随意的翻阅了两页苏州府的赈灾账目。
合上账本儿。
语气淡淡的道：
“如今洪水退去，苏州府灾民有多少饿死的，可有统计？”
陪坐在下首位置的知府路宁远。
闻言连忙起身。
语气恭敬的道：
“回禀四贝勒，据府衙统计，赈灾期间苏州府饥民有十一人去世，但其中无人饿死，均为互相打架斗殴所致。”
“唔。”
胤禛轻抚手上的白玉扳指。
神色平淡。
这样的死亡数字。
倒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城外灾民回流情况如何？”
“回禀四贝勒，苏州府这边儿，据微臣所知，回流的灾民大概有十之一二。”
一般旱灾水灾结束。
官府都会鼓励灾民回流。
毕竟。
灾民聚集滞留对当地的影响很大。
一个地区对人口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而且。
随着夏天的到来。
天气越来越炎热。
这样大规模的流民在城外混居。
很容易引发大规模的混乱和疫病。
一想到此。
胤禛不由的眉头微蹙。
锐利的目光扫向知府路宁远：
“这是为何？”
“这，下官.......”
见胤禛脸色微沉。
路宁远一时有些结巴起来。
额头开始冒汗。
这位四贝勒虽然年轻，但是处事冷面果决，早就名声在外的。
如今又有钦差大臣的头衔。
有先斩后奏之权。
路宁远回话的时候。
心里难免有些发憷。
“四哥，这个情况我倒是知道。”
坐在侧首的十三阿哥胤祥插了一句。
暂时给路宁远解了围。
胤祥两天一直带人微服走访难民营，和不少流落而来的灾民都聊过。
倒是大概了解这些人的想法。
“主要是苏州府这边儿赈济的不错，灾民也都能吃的饱。大多灾民都担心回乡之后官府没有没有赈济，索性为了保险些，便不愿意回去，滞留在这边儿。”
“十三爷说的是，主要是我们苏州府赈济的好。还有城中的几家大户都主动搭粥棚施粥救济。所以，流民能吃得饱饭，就都不愿意走了。”
因着胤祥的解围。
路宁远也恢复镇定不再结巴。
解释起其中的原委。
“这种事情不能拖。”
胤禛端起桌上的青瓷缠莲花纹的茶盏。
抿了一口里面的碧螺春。
在来江南的路上，他便已经考虑过处理流民的应对方案。
此刻。
自然胸有成竹。
他微微眯了眯眼。
语气不紧不慢的对路宁远吩咐道：
“我说三点。第一，府衙张榜下去，告知流民回乡也可以得到赈济。第二，从明日开始，原本的无条件赈济改成以工代赈，尤其是青壮年不能闲着闹事，要给他们找活儿干，做工换取粮食。另外第三条，官府这边儿按人口配发回乡粮食，督促流民尽快返乡。”
“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办。”
路宁远对这位京城来的四贝勒是又敬又怕。
自然不愿在他面前多晃悠。
此刻得了差事，便如蒙大赦。
连忙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
应声儿退下去安排了。
“四哥，我瞧着这位路大人看来很怕你呀，这么一会子可是出了不少汗哪。”
瞥了一眼路宁远肥硕的背影儿。
胤祥嘿嘿一笑。
一脸促狭的道：
“若他要再呆下去，这屋里的积水怕是得让人拿瓢舀了。”
胤禛挑了挑眉。
随手翻开桌上的蓝色账册。
语气随意：
“刚才谁给他说好话的？”
“可弟弟我说的是事实啊。”
到底还是少年人。
胤祥的性子比较跳脱。
这会子没有旁人，胤祥自然也不用端着阿哥的架子。
身子往后一仰。
翘起二郎腿，嘿嘿一笑：
“这路宁远怕四哥你是真的。不过，在赈灾上倒是没什么私心和贪腐，官声嘛也不错，在苏州城倒也没什么民愤。虽然胆子小了些，不过倒也算是个良臣了。”
见胤禛自顾自的低头看账。
胤祥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口。
想到了跟随南下。
一直负责总理账目的户部主事齐兴泰。
随口道：
“齐主事的病还没好么？”
“水土不服的厉害，御医说还得将养一个月才行。”
“四哥你要劳心的事儿多着呢，那不如叫州衙或者府衙派人过来理帐。”
“不用，琐碎的账目，底下的书吏都整理好的。只看看大方向，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胤禛摇了摇头。
语气并不在意。
末了。
瞥了胤祥一眼。
又意有所指的道：
“赈灾帐目的事儿，苏州府衙和州衙本就要回避的。咱们做监察回去过朝会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在程序上就尽量不要有这种让人诟病的地方。”
“额，弟弟受教了。”
胤祥是初次办差。
对很多朝廷的潜规则都不了解。
此刻。
听胤禛这么一讲。
倒颇有一点入门的感觉了。
他本身也很聪慧。
略微思量了片刻，便举一反三道：
“四哥的意思是说，咱们尽量用不相干的人。这样才能保证没有利益牵扯，最后无论监察的结果如何，都符合朝廷程序，让那些盯着咱们的人，就没法子随意行弹劾之事？”
“孺子可教。”
胤祥眼珠儿一转。
建议道：
“那不如咱们直接从苏州商会这边儿，外聘一个合适的盘账高手帮忙理赈灾帐。这样既不会耽误事儿，也没有利益关系，不算违反监察的程序。等咱们最后汇总给皇阿玛的奏报，也得一个月后了。到时候再让齐主事负责用印就是，这样就两不耽误。”
“唔。”
胤禛放下手上的账目。
这个主意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不过，并没有明显的程序违规。
他这次南下。
本身也有很多大事需要处理。
疏通漕运、安抚民心。
都是关系到国运民生的大事。
不可能把精力长时间放在理帐这种小事上。
因小失大。
眼下看来。
从外面聘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胤禛轻抚手上的白玉扳指。
思量片刻。
点了点头：
“可以，这事儿你着手办吧。”
“放心吧，四哥，事儿交给我保证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