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大婚
春光盛极，万物复苏。
转眼之间就到了二月初二。
江晚雪正在自己房里睡不着，准备出门去院子里逛一逛。
谁知刚出门就遇上了兰翎晖。
二人并肩而行逛着园子。
“明天你就要出嫁了，可还紧张？”兰翎晖不懂这些男女之事，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她的心理情况。
“不紧张。”江晚雪面上从容，心里有着几分紧张却不敢说。
只好转移注意力，说起以前的事情来：“舅舅，当初我娘亲出嫁的时候……”
兰翎晖听她提起这个心里一阵酸楚：“当初你娘出嫁的时候与平日里别无二致。”
他也想了很久，但是他那妹妹，平日里东奔西跑，总是没个正形，其实比谁都有主意。
以前打仗的时候就十分有考量，虽然总是嘻嘻哈哈，但在关键时候一点都不逊于陛下麾下的任何男将。
现在想来，她当初身怀有孕，百般思量以后跟人做交易也要嫁人，那样的情况，她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心里肯定很苦。
如今世上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明日就要出嫁。
兰翎晖心里也很是不舍。
拍了拍她的肩膀：“阿雪以后定会夫妻美满。”
江晚雪听完后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确实很期待。
仰头看着天边的月亮。
娘亲也定会是这样想的对吧？
翌日她很早就被嬷嬷叫醒：“姑娘，醒醒——”
赶鸭子上架似地从被窝里面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卧房里面的一片红色，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
忽然之间心里紧张了很多。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嫁为人妻。
不再是身处后宅的姑娘家了。
未来前路……尚未可知。
转念一想到季远舟……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茫然。
他很好，她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今时不同往日，丫鬟婆子一大堆的人在旁边伺候她，拿着喜服凤冠的站一边，端着盆巾伺候沐浴的站一边。
初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冷，大婚之日更是不能马虎。
冒着热气的温水从女子肩头滑落，温软如脂玉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水痕，旖旎至极。
纵然丫鬟早已看过许多遍，可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拿着宽大的毯子为她擦净身上的水渍，换上红色的喜袍。
层层叠叠，错落有致，里里外外都是大红。
是属于正妻的大红色。
甚至连最里面的兜衣都有……
贴身衣物只需柔软舒适，是以并没有用有刺绣暗纹之类的精细布料，而是用了最过简单的云锻。
中衣也是如此一般，也是用的细腻和软的料子，跟兜衣却有些不同，是稍硬一点的浮云锦。
外裳十分讲究，红色宽大袖子上密密麻麻全是绣花，刺绣之上最是显眼的金色凤凰翩然展翅，美不胜收。
北齐朝大婚之礼可逾制，女子婚袍用凤凰是传统。
江晚雪看到身上的喜服也不经意间出神。
凤凰。
想到他的身份不免还是有些怕。
转念又想，他是那样好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以自己为先。
连从芙蕖的名字都能探知到她喜欢荷花。
他这样将自己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辜负呢？
而且他还说……
江晚雪思量着过去的一幕幕，把他所有的好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这才安下心来。
总归来说，他是一个靠得住的夫婿。
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很快她一身繁杂的喜服便穿好了，有些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随后她坐在绣墩上，喜娘拿着已经缠好的线为她开脸。
脸上细小的绒毛被纤细的线带走，脸上的那点细微的痛感荡开，却在她心里抒发出无尽的欣喜。
“郡主可长得真标志!”开完脸以后，对着女子美貌的脸庞忍不住惊叹。
她身边没有什么夫人小姐，只有丫鬟婆子在侧陪她，听着喜娘这样惊叹，也忍不住开口调笑两句:“那当然了，咱们姑娘，是这世上最最标志的人儿!!”
江晚雪被她俩说得脸红，任由身边人给她上妆。
额心贴花钿，黛笔扫峨眉。
胭脂轻抹颊侧，唇脂淡点朱唇。
一番繁复的上妆手法下来，那一张清澈如水的脸便换了个样子。
她平日里甚少化这样艳丽的妆容，偶然这么一化，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小姐这么一上妆，果真精致了许多!”
周边的嬷嬷丫头也都一个一个地夸起来。
上妆挽发，最后将那顶重重的凤冠戴在头上，一切都准备就绪。
外面也已经天光大亮。
福康不知道什么时候兴冲冲地就跑了进来。
“阿雪!你真好看!”福康还在门外就大呼出声。
“晏清，你来啦。”江晚雪也很高兴，她竟然能在这种日子里出宫来。
她没什么手帕交，唯一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只有她。
身边人行礼以后又是揶揄:“公主殿下以后得叫皇嫂了!”
有人这么一说，随后便有人附和。
乌泱泱的一群人闹腾得欢。
福康也不介意:“啊对对对，我以后就得叫阿雪嫂嫂了!”眉飞色舞的样子更是别样的欢喜。
作为新嫁娘，江晚雪当然不好意思答应，红着脸敛眉不语。
一阵嘻嘻哈哈闹腾过后，外面传来传话声:“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亲啦!!!!!!”
屋内立即有人惊呼:“咱们姑娘可真好福气!!!”
“就是!就是!从古至今，哪有太子殿下亲自迎亲的!果然是爱重咱们姑娘!”
喜娘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江晚雪一时恍惚没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像有一把锤子敲了敲她的心，让她忍不住为之动容。
“那我就当那第一个后宫只有皇后一个女子的皇帝。”
好像又回到了那天，那条宫道上。
他红着眼睛，郑重地许下他的承诺。
第一个……
也包括这个吗？
江晚雪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鼻子酸涩，紧咬牙关，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现实。
直到她耳侧感觉到吐息。
福康偷偷地附在她耳边说:“怎么样，开不开心？”
思绪回来，她抬眉问:“你早知道？”
“我大哥本来就是叫我来提前告诉你一声，怕吓着你，可我觉得，就应该打你个措手不及，怎么样？开不开心？”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没感觉到开心……倒是觉得有些难过……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很难过？
她还来不及有过多的感伤，就听到门外一阵喧闹。
他来了。
羽睫轻颤，眼神不知道该落在哪，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提醒:“姑娘别紧张，还有挡门呢!不急。”
说完以后才慢慢悠悠地为她打理身上还有什么不完美的。
整理衣服褶皱，将晃动的流苏放平稳，防止勾头发。
江晚雪强装着镇定，心跳却比什么时候都要快。
门外的人不久后就就进来了。
在那之前喜娘和嬷嬷们替她盖上盖头。
江晚雪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好好地站在那里，就等着喜娘搀着她出门。
谁知他竟然自己来了，还等在了门口。
季远舟已经在门外做了好几首催妆诗，别人不敢拦他，可兰骐兰骥两兄弟跟别人可不一样，就守在门外等着堵他。
尤其是兰骐，闹得比谁都欢：“以后就是表妹夫了！估摸着也就今天能难为难为你！”
季远舟平时众星捧月，也就只在江晚雪面前吃过瘪，如今面对两位表舅兄堵门，也只能乖乖听话。
“最后一首，做完最后一首就让你过去！！”兰骐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随后思忖着想说什么。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1”
说完，周边人群立即为他喝彩鼓掌。
更有人闹着要喜钱红包，季远舟身边的随从一一给出。
周边人都在说着吉祥话：“恭祝太子太子妃喜结良缘——”
好一番欢快热闹。
入门以后便看见那被人搀着站在那里的女子。
红色的盖头长至腰侧，将里面人的面容遮盖得严严实实，漏不出一点缝隙。
江晚雪低着头能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透着盖头的缝隙只能看见他一双红靴。
扶着女子走向正厅，向上首的兰翎晖磕头拜别。
那桌子上还放着兰书晴的牌位。
江晚雪看不见，季远舟却看得清清楚楚。
连叩首之时的神情都比平时认真了许多。
随后便搀着她上花轿。
原先本应该是喜娘扶着她做这一切，如今他却亲自来了。
事事都亲力亲为。
亲自扶着她拜别亲人，亲自扶着她上花轿。
江晚雪坐在轿子上，隔着轿门的缝隙依稀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她不知道的是，跟在轿子后面的还有几百个御林军。
毕竟是太子殿下娶太子妃，场面恢弘盛大，不免要做好防卫，若出了一点点事情，那便是死罪。
街道两旁都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
一为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太子殿下的大婚场面，二也为看看长乐郡主出嫁有多少嫁妆。
人群中就有人数着到底有多少箱笼。
甚至有人惊呼出声：“二百一十六！！！整整二百一十六抬！！”
北齐高门贵女出嫁，多数是六十四台嫁妆，少数家中受宠的独女，双亲会为其添置许多，便会增至一百零八抬。
谁知当今太子妃大婚嫁妆竟然直接翻倍！！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会不令人惊叹！！
江晚雪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舅舅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
她只拿到过聘礼嫁妆单子，具体的到底有多少她并未看过。
这样一喊，她才知道具体有多少。
估摸着其中还有不少是季远舟给她准备的添妆。
知道了这些，江晚雪心里的那份酸涩又沉重了许多。
他好像什么都想着她……
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