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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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逆光看着这样的身影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临近中秋的夜晚。她寻死未果，发着高烧，万念俱灰躺在卧室床上。
别墅窗外的月色皎洁，映得夜空好似白昼。
程唤一双明眸微弯，神情柔和得如渡了月光，他说着：“你认为我不该救你，那我认为，你也不该死。”
她那时还天真地想：倘若他藏着什么坏心，怕是用这双眼睛就轻易将人蛊惑。
如今再看，还真是应验了。
“嗒”地一声，室内灯亮起。
几步之遥，程唤的身影暴露在白织灯光莹白色调之下，注视着她的双眸却再无往日温润，反之充满了侵略性和压迫感。
像极了……让她厌恶的程祁森。
迟烟攥紧衣角，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线狠狠勒住，收紧，连喘息都困难。
23层高楼之上的董事长办公室，完全陌生的场景里，熟悉的两个人，却使得此刻的画面变得无比荒诞。
深域娱乐。
这个她待了近五年的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居然是程唤……
很久之前，她还问他程氏没了如何生活，他随意而自然的语气犹在耳畔：“我在一家小公司有点股份，程氏没了，还能保障生存。”
有点股份的小公司。
保障生存的小公司。
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深域娱乐。
脑海里无数个被忽略的细枝末节纷纷涌上心头。
如果说第一次撞见令她意外的真相时，她满心满脑的慌乱无措，那这一次，她无比清醒。
纵容脑海中掀起狂风骤雨，可思绪像海岸流转的射线，清晰而明确，她迅速回想起那些曾被错过的隐匿情节。
怪不得从不告诉她公司名称或是业务方向；
怪不得总是不和她一同出门；
怪不得那个给她引路开门的青年声音那么耳熟，原来就是他生日那个夜晚里，接电话说他的手机落在办公室的男助理!
原来绕了这么大的圈，有更让她瞠目结舌的真相等待着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程唤亲手铺好的路线，而她就像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一步步迈入他的陷阱。
迟烟脚步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承认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感到害怕了。
“你究竟藏了多少个秘密？”
面前的男人慢条细理地整理着领带，随着她的质问缓步靠近。一贯优越的脸庞冷淡漠然，下颌线锋利紧绷，暗藏着灼眼的戾气。
他轻轻挑眉，长睫依旧压低着，像投不进光线的暗色鸦羽：“秘密？我确实藏了无数个秘密，藏了好久，久到不想再藏。”
“如果这些秘密会让我失去你，那我宁愿全盘托出，索性都让你知道。”
从前看他眉眼含笑，姿态温柔，能够分明地将他和程祁森划开界限，可是现在不知怎么了，他们阴沉的模样越来越像，让迟烟心中翻滚着无法克制的厌恶和排斥。
她后退，声音带着丝颤抖：
“知道这些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程唤忽而笑了，似乎并不在乎的样子，凛冽的视线扫射过来，脚步仍是未停。
“那就讨厌吧。小心翼翼也换不来垂怜，我宁愿你恨我。”
“程唤，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有差别吗？”他忽而冷笑，想起照片中迟烟看向陆藤时亮晶晶的双眸，嫉妒心便无限疯长，“你对我只有莫须有的责任心，以为我没了亲人孤身一人，觉得我可怜，用看晚辈的眼神回应我的一切……”
迟烟节节后退，来人步步紧逼，直到将她逼退到黑色的玻璃墙面上，暗调背景墙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
“我不想做弟弟，想做你的爱人。你懂吗？”
话音方落，“嘭”地一声闷响，迟烟的后背撞上墙壁，她轻咬唇肉，收回余光直视过来。
程唤停住了脚步。
她的眼中敌意明显，相识多年从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使得他短促地皱了皱眉，心中郁结的怨气霎时间被点燃似的，烧起一团火。
程唤：“就因为这层身份——我不得不步步为营，连带你也要隐瞒欺骗，如果你不是程祁森的爱人，我们今天也不会这样针锋相对……”
“可是这就是事实。”迟烟压制住颤抖，语气里的冷意更胜，“哪里有这么多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有如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认识你们程家任何一个人。因为你和程祁森都一样，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狠话不是没听过，可唯独听到最后一句，程唤瞳孔震颤，那之中的戾气骤然加深，似惊涛骇浪扑天盖地涌来。
迟烟忽而噤声，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狼一般的眼神锁定住她，沉而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清冽的香气不可躲避地侵占鼻息：
“不一样……迟烟，我怎么可以会和程祁森一样？”
距离太过靠近，仿佛轻轻往前一点点就能与他的鼻尖相碰。迟烟尽力屏息，可他近乎将她笼罩，暖气的热流和程唤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胸腔犹如擂鼓，连脸颊都憋红。
程唤察觉不对，后撤半步，抬手捏在她的脸颊上。
“喘气。”他说。
嘴唇被捏的微微张开，气息一下子就通了。
迟烟心有余悸地靠紧玻璃墙喘息。上一秒钟还以为他要做什么过分的事，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眼睛瞬间泛红，泪珠在连她自己都没有预备的时候蓄满眼眶，看着梨花带雨，着实可怜。
程唤眸光微闪，很快将手拿开。
“不用怕，我没想怎么样。”
他移开脚步，离开她的安全范围。
迟烟下意识抬手抚住胸口，试图按捺住狂乱跳动的心脏，眼见程唤已经抬步走向房间中央，在沙发上落座。
他的声音语气已经恢复平静，不疾不徐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事关工作的正事要谈。”
说着，他抬眼，示意她落座。
迟烟犹疑，见他慢条斯理地倒着茶水，并无方才步步紧逼时的压迫感，整个人严肃而正式，像换了一种状态。
是以，她挪步走过去，按他的指示坐下。
待两人视线相平，程唤将桌面上的装订完好的一沓纸推到她的面前。
“看看。”
迟烟垂眸，先是看到塑料封皮之下的三个大字：企划书。
艺人出新的活动和宣传之前都会做企划方案，敲定项目计划、投入成本等等，这些东西并不陌生。迟烟的新专辑早已进入流程，现在突然给她看新的企划书，大抵和乔茹跟她提议的事情有关。
迟烟翻动书页，沉住气看下去，果然在项目中看到了她的名字。
这是一套十分全面的企划方案，从艺人全新包装、宣传造势，到后续半年上什么节目及活动，都规划得清晰明了。
程唤：“公司里的风声相必你已经有所耳闻。我和宋中岩不和，并且已经有要发展成死对头的趋势。他管理公司多年，树大根深，此时此刻，我想坐稳这个位置，就要有一番实绩证明能力。”
他的意思很明白，迟烟翻到最后，看到了一式三份的合同书。
这场企划事关她今后的发展，事关他今后的实绩，唯一的条件是，她不再是只用声音出演的神秘歌手，而要曝光在大众的视野之下，撑起深域娱乐王牌歌手的位置。
她是程唤的底牌。
迟烟合上封面，抬眼看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她还无法设想曝光自己所带来的后果是好是坏，潜意识的胆怯在此时更占上风。
“所以我让你考虑。”程唤神色不变，“这份企划书比任何你能想到的方面都要详尽，我帮你规避了所有风险，哪怕不能大爆，最坏的可能也能踏入的知名歌手行列，而不是在小众圈子里打转。”
“……”
“今后的专辑制作将会由你主导，不会有任何人有资格做你不喜欢的决定。”
“可是……”
“当然，成为知名歌手的代价是没那么自由。”程唤的声音变淡了一些，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但是我记得你曾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告诉过我，你想要自己的音乐被很多很多人听见，想要自己的能力被人认可……有得到就会有失去，这是你的机会，希望你慎重考虑。”
听见这段话，迟烟微微一怔。
时隔多年再次听见自己说过的话，却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她很早很早之前的梦想，在迟玉还在的时候，三个小姐妹站在孤儿院后山的山顶上，迎着秋风高喊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迟玉说希望自己能当设计师，设计属于自己的房子。
宋颜说希望自己能做大作曲家，作出经典的传世名作。
而她大声喊：“我喜欢唱歌，我要做歌手，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我的歌声——”
稚嫩的声音在谷中回荡，一声声，一句句，被山风带回无数次回响。
全世界，真是好大的梦想呢……
可是这样的梦想充满了令人向往的年少朝气和无畏。
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梦想被淹没在时光的风沙之中，让她都丢失了初心。
迟烟深呼吸，心中动容，久久无言。
玻璃窗外天光亮得晃眼，寻城外滩的月桥大厦上，整个寻城最昂贵的巨幅广告位正滚动着某国外歌手亚洲巡演的宣传。
迟烟一瞬恍惚，仿佛在那之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迟烟，我会为你保驾护航。”耳边响起程唤的声音，在迟烟回神的时刻，他直直望过来，神情无比真挚笃定，“如果你愿意信我这一次，我绝不会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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