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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岁和三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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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海附近的民宿都是新开的,装修陈设,一应物品,崭新可爱。

年时川找客栈老板租了帐篷,夜幕降临时,和寥寥无几的游客一同烤肉,观看表演。

天彻底黑下来以后,浪潮声如同白噪音,衬托着乐队的演出,有种清冷的热闹。

年依沉醉在这强烈的反差感里,喝酒,听歌,喧嚣直至凌晨才结束。

回到房间时,年时川只有微醺的醉意,她却已经饮酒过量,沉默地感知着旋转的一切。

洗手间有短暂的水声,她闻到湿热的香气,应该是他洗了澡。他习惯把空调设定在一个体感稍冷的温度,她是从咖啡店直接过来的,没带换洗衣物,在棉被里只穿了贴身的衣物,仿佛初时拥有生命的纯白躯体。

他清洗过自己,和衣躺在被外,一副正人君子睡相。

并没有发生成年男女洗过澡之后水到渠成的事,他睡了很沉的一觉,暖黄的夜灯下,眉目之间的疲倦酣睡时都无法散开,年依连呼吸都是轻的,生怕连那样细微的动作都惊扰了他的好眠,忽然的又不合时宜地想起白天吕翎翰说的那些,只觉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刀,尖锐,绵延不绝地疼痛着。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他隔着被子拥着她,醒来时,干脆他已经脱掉外衣裤进了她的被子里。

年依没多想,他们的习惯都是不会让外出过的衣物沾染寝具。

微凉干燥的触感在彼此间传递,他们甚至连体温都接近,永远捂不热彼此。

遮光窗帘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光亮,令人不知今夕何夕,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黑暗中摩挲她后背的骨节,年依被碰得一哆嗦,无法继续装睡,柔软地挪蹭到离他更近的地方,然后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自从他失踪回来以后,他身上那种悲凉又炙热的矛盾感越来越深了。

“你再忍着不问,天就亮了。”年时川闭着眼缓缓说。

她的眼睫在黑暗中颤了颤,以一个暧昧的方式剐蹭到他的手臂,漫长的夜赋予人无尽的勇气,她索性转过身去,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脸,凑过去吻他。

他没拒绝,不反抗,却也不给予任何回应,这令她再无法深入,而他几乎是与她贴合着在唇边低语,“万一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像极了情人的呢喃,令这场独角戏稍显尴尬。

年依只觉得鼻子一酸,眼角就滑下泪来,“你只要和我说,我就信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想让我说什么?”借着黎明的微光,年时川将那些动人的眼泪抹掉,“你想听什么?”

这一刻好像真的,她想听什么,他便会说给她听,哪怕那句我爱你。

年依的不甘和恐惧前所未有地放大,连声音都颤抖:“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无声地对峙,有多沉默,就有多坚决。

手机里的闹钟响起来,他长臂伸展将其关闭,也令两人的身体得以分开。

“依依。”他噙着不怎么像好人的笑,居高临下地整理着衣服,像个浪荡子般问她:“就这么信我?”

如果说刚才的心凉让年依恐惧,那么现在她已经在调整心态,她随手拉过被角挡住胸口,接过他扔过来的衣服,缓慢而认真地穿戴起来。

迅速的冷静和清醒是他们这种人在这世上得以生存的本能。

年时川也不再说什么,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她下床穿鞋,脊背微微弯曲出一个弧度,呈现一个令人觉得孤单可怜的背影。她上身穿了件米白的法式宫廷鱼骨背心,腰身似茶歇裙的设计,底下的是宽松垂坠的长裤,年时川的视线在她两侧紧致的腰线上流连片刻,再往上,就是肩膀和后背光滑白皙的皮肤,他知道那手感有多好。

正如他知道她那么年轻,动人,怎么也不该是孤单可怜的,可刚才那个瞬间,他又只能感觉到可怜。注定某一天他将先她一步离去,她这么一副身躯,弱不禁风,能抗过漫长余生么?

打开门之前,他补充了一句:“你不该将信任轻易给予任何人。”

这么漫长的陪伴,也算轻易么?

十四岁那年,他将她崩塌碎裂了一地的世界拼拼凑凑捡了起来,这么多年缝缝补补,如今亲手捧到更高处摔了下来,重新碎了一地。

年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离开,他不止一次让她觉得冷静得可怕。

前脚为你买房添妆,后脚翻脸不认。年依苦笑,许多年前他对一个歌星还是模特,也是这样冷血,她曾因此欣慰,亦曾因此开怀。

十年风水轮流,如今她成了承受苦果的那一个。

这个短暂的的假期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禁忌,从此闭口不谈。

八月,任菲菲换了男朋友,大她五岁,有房有车的本地人,体制内工作,理想的结婚对象。按老规矩,新男友要请室友们吃饭,难得人家不嫌这规矩幼稚无聊,愿意陪着她们胡闹,年依因此回了趟蔚市。

她朋友不多,能喊得动她东奔西走的也就有数的这几个。

离开蔚市的时间不长,可城市不动声色地改变着,曾经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以为自己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然而再踏上这片土地,一草一木都提醒着她只是过客。

聚会选在一家烤肉馆,夏日炎炎,餐厅里冷气十足,食客们吃得热火朝天。

任菲菲在男友的帮助下,已经在准备编制考试,丁宁实习期结束后留在了实习单位,史雨晴因为有留学经历,就业时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索性决定自己创业试试。年依想,她那前男友劈腿了个开美容院的,这事多少是个难过的坎儿,给了她不小的刺激。

市面上智能手机像雨后春笋般普及开来,吃饭时大家都在玩各自的手机,年依对什么都不上瘾,习惯性打开收藏的万年主页浏览起来,竟有了他最新的动态。热点新闻上说他拿下了智能家居项目,篇幅很短,没什么内容,她打开自己的浏览器搜索,正经新闻没有几条,却绯闻霸屏,全是他和那家有名的信息通信技术公司家小女儿出入某度假酒店的模糊照片。

她截图,发给吕翎翰,外加一个问号。

吕翎翰正在输入中,什么都没回,不一会儿,重新正在输入中,反复了好几分钟,反问她:“你觉得人家能平白无故帮他?”

“我没那么觉得。”年依回。她早就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心里咯噔一下然后难过很久很久,最多苦笑一声,自嘲怎么爱了这么一个人。

二十四岁生日,年依在相亲中度过,并且彼此双方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与此同时,她收到来自年时川的生日礼物,一枚钻石指环,璀璨夺目,价值不菲,足够换一辆代步车了,套在无名指稍显松垮,是她食指的指围。

相亲对象是一名律师,虽然和吕翎翰是同行,但这人和吕翎翰毫无渊源,吕翎翰甚至都不知道这事。

这位相亲对象,是年依大学时期的学生会主席,任菲菲介绍的,上次吃饭见她还单着,迅猛地提供了优质青年资源,而年依最近恰好需要一名律师的帮助。

律师朋友长相周正,家境贫寒,学习刻苦,工作努力。用任菲菲的话说,先处着看看,又不奔着结婚去,史雨晴则不看好,幽幽地来了一句:“小说里学生会主席可都是陈世美。”

青春还未走远,人生还剩大半,年依却对任菲菲无比认同,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同任何人都没有婚姻缘分。

漫长的调查期已经结束,万年如同一台庞大沉重的机器,重新开机启动,走上正轨,发出机械零件碰撞沉闷滞重的声响。

这个节骨眼上,年时川却把当初那个声势浩大的巴洛克酒店项目停了,几个月过后,三江最大的温泉水汇盛大开业,是万年旗下的海汇之星。

开业仅十几天会员满额,吕翎翰借着工作机会带年依去玩过一次,透明的无边泳池,眼花缭乱的服务项目,音乐演奏可以指定乐器,萨克斯或者提琴……初次光临的男女甚至不敢睁眼去看。

钟点房里飘出来的服务小姐,若隐若现的纱衣底下,只有勉强遮住三点的窄小布料,见过大世面的吕翎翰也不禁声音发颤地问:“你叔这干的确定是正经买卖吧……”

一派繁荣景象,年依脑海里却诡异地联想到两个词——危楼高筑,大厦将倾。

之后的一整个秋天,年依都没能和年时川见上一面,新年之前的一个雪天,她询问他除夕夜安排,得知他的落脚点是海外的赌场,同那位卖手机的小女孩一起,远渡太平洋。

免不了一场豪赌。

如果在几年之前,她得知这样一个晴天霹雳,一定会先疑惑,再愤怒,继而避免不了地伤心,怀疑自己以及人生,没准还会掉价地哭闹一番。可如今,她在漫天飞雪里,鬼使神差地想去拜佛,没什么所求,就求佛祖保佑他赢吧。

吕翎翰说想尝尝斋饭,于是和她在郊区的寺庙里碰了一面。

已经很久没人迎风踏雪地朝她奔赴了,年依竟有些感动。

吕翎翰冷得不停搓着手,还不忘把自己的羊绒围巾解下来,围到她纤细的脖子上。“什么时候信这个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什么时候信这玩意儿了。”

扭头瞥见佛祖的庄严法相,赶忙严谨地措了词。

年依不迷信,却也是忌讳的,捂了他的嘴巴:“菩萨的地盘,你别胡说八道。”

他们供奉了香火钱,上了大盘香,庙中院墙重重,斋堂并不好找,吕翎翰在路上与她谈起公司的事,说:“我最近预感不好,你叔也太随心所欲了,原来多正经一人,现在要多纨绔有多纨绔,他好像……唉,我说不好。”

年依早有心理准备似的接过他的话:“自我毁灭。”

她为他求了心想事成,是堕落是疯魔,愿他有所想,皆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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