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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岁和三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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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市场繁荣,实体经济受创,年总对这个观点有什么看法呢?”

采访里,年时川说:“坦白说,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实体经济仍然有明显向暖趋势,对于万年来说,二零一零年,从来都不是挑战,而是机遇。”他从容不迫的样子,说什么都让人愿意相信是真的。

智能手机还没大规模涌入电子产品市场,年依已经拿到了时下最抢手的第四代智能机,这种手机比以往按键机的功能更人性化,让她可以像用笔记本电脑一样观看视频。

吕翎翰传来的简讯打断了她正在看的访谈。

——你叔已经在瑞士置产,可别真是打算金蝉脱壳。

她收到短信时,年时川正坐在她对面的餐位,初夏时节一丝不苟地穿着正装,端着餐牌问她:“肋眼七分熟,好不好?”

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哄和骗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就这么哄着她,过了九年。

那个瞬间说是如坠冰窟那绝对夸张了,但年依确实感到浑身发冷,由内而外地冷。

九年,义务教育都能完成了,他们还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可真没劲。

“依依?”看她盯着新闻视频出神,年时川浅淡地牵动唇角,“一个采访,有什么可翻来覆去看的?”

“我们瑞士的房子漂亮么?”年依机械地整理着餐巾,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他的意外也只有一瞬,“准确地说,依依,那是你个人的资产,经纪人推荐,我看不错,当是给你添件嫁妆。”

“是么?你拿着我的身份证明文件,可真干了不少事。”

年时川听了,垂眸点好了菜,等服务生走远,才很深地看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最后像是气笑了。“你这小没良心的,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吧,多么动人的句子,她不得不承认,她又开始左右摇摆了。他的眼睛常常能吸引住她,是富贵闲人才有的散漫,却又多了那么一丁点儿不易察觉的坚毅。那时年纪轻,年依并不清楚那是什么,等到后来,她也到了三十几岁,恍然领悟,那是一个人终年难以释怀的一些坚持。

没滋没味地吃了个午饭,年依和吕翎翰约了个离公司很远的地方,乘车去找他。

巴士驶过滨海大道,蜿蜒的栈道蔓延到林荫深处,老款的mp3电池的寿命即将走向终点,年依去电子城问过,很难再买到配件维修它。她拔下耳机,收起又在不断提示电量不足的播放器,开始用手机听音乐。

没有固定歌单,app随机推荐什么便听什么。mp3发烫的机身隐没在背包的角落,从前她竟一度固执地以为抓住这些有实体的东西,就能留住那些虚幻的过往。

“You know I've seen a lot of what the world can do…”

app尽职地记录了主人的喜好,这是他们共同喜欢的一首歌。

年依打开久未造访的空间,发表了一条动态——时间一直向前走,被留下的只有我。

她知道自己该过了无病呻吟的年纪,可事实上,她就是被留下了,被困住,被她自己。

这一年,电子通讯和聊天平台正在进行巨大的变革,各类网站、软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能明显感觉出,通讯录里还在空间活跃的朋友已经不多了。不一会儿,动态收到一波好友点赞,年依滑动屏幕,消息提示她收到一条评论,公交巴士驶入隧道,信号中断,等到刷新出来时,已经被评论者删除。

她永远无法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不过那也不算重要。

海边忽然热门起来的咖啡厅,很多旅游的年轻人来拍照,喂海鸥。洁白的海鸟在海天相接处中自在飞翔,白色鸟屎遍地,天上是美景,地上惨不忍赌。

吕翎翰手边的咖啡已经喝掉一大半,他开门见山,上边下来人了,在查万年。“我们部门的电脑机箱,文件柜子,都叫人搬空了,行政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那新老大比赵姐可差远了,就知道表现,没活干还让人在那强撑着。财务部门已经集体居家办公,好听点儿是这么说,办公室里毛都没剩,去了也是干坐着,考勤机都拿走了,打不上卡,谁也不想白干。”

年依知道他说的赵姐指的是赵晗姝,一时恍惚了一下,“这么突然,是有人举报吗?”她难以相信。

吕翎翰摇摇头,“哼”了一声,说了句“不知道”,“整个儿万年里边儿姓年的不剩几个,又都不一条心,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垮掉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年依无所谓地笑笑,她对这些利益纠纷一向不怎么上心,自知没有那个智商周旋于漩涡之中还能自保全身而退。“那你找我来是……?”

“我是提醒你。”吕翎翰推了下眼镜,环视两侧,才轻声说:“万一哪天查到你,你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左右一些文件从没经你手,你也没签过字,总能摘得干净。”

“你要我在他腹背受敌的时候再补一刀?”年依斩钉截铁,“我做不到。”

吕翎翰听了,气得太阳穴直蹦差点脑出血,最后凭空攥紧了拳头,恨铁不成钢地砸了两下桌面,“大小姐,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还不清楚?血脉手足之间都能头破血流,你对他忠心,他把你当什么?我爸都说了,年家肯让出股份,培养你做继承人,就是防着将来有个万一的时候,让你替他们真正年家人坐牢!”

说完,吕翎翰就后悔了,这种未经求证尚无根据的话,不应该出自一名专业律师之口。不过年依好像听多了这种话,并不惊讶,只是突然哑口无言般沉默起来。

不一会儿,她自嘲地弯了下唇间,吕翎翰有一点说得不对,年时川从不会让她见到那些头破血流的事,即便当年在他未丰的羽翼下,她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她从来被保护得很好,不知道什么丑陋险恶。

吕翎翰知道她是生气了,她生气时和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一样,从不会吵闹争辩,只是沉默,他知道她不是不会争吵,那只是不屑于同任何人剖白自己的内心。

他还没想好人怎么哄,是购物放血还是请客吃饭,她已经接起电话来,神情浅淡凉薄,不得不说血脉有时候决定不了什么,她的气质姿态,与她那毫无血缘的小叔简直如出一辙。

“好啊,来接我啊,我在……”她往旁边看了看:“来星光广场吧。”

星光广场是海边不远处的一个广场,算是三江比较有名的景点,没人会找不到。

挂断电话,她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对吕翎翰说:“好啦,别担心我,我晚上有约,这就走了。”

说着,她起身背包,好像刚才那点情绪已经雨过天晴。

公司被查,年时川倒想得开,不去奔走处理,活动他那些高深莫测的关系,反而约她度起假来,对于这个事件严重性来说,他过于波澜不惊了。

年依的心里忽然难受,不久前还在采访中游刃有余应付提问的人,现在已经被人将公司“洗劫一空”,也许午餐那时,他是才遭受完那些,然后继续面对她的质问的。

如此一看,这世上他能信的,能信他的,几乎没有了。想到这,她没头脑地短暂遗忘了其他,只剩一种快要流泪的情绪,在心头徘徊不散。

她对他的情感,显然已经到了一个矛盾的极限,再没有拉扯的余地。

那是一片新开发的海域,没什么游客,沙滩平整细软,海水清澈,浪花洁白,海面上的天空呈现一种雾蒙蒙的灰色,这个季节下水舒适度不高,只有附近民宿家的小朋友,拎着塑料小水桶,和家人一同赶海。

小朋友捡不到什么能吃的贝壳海鲜,倒是捉了不少寄居蟹,献宝似的给年依看,小小的一只一只,住在不属于它们的房子里。

年时川便是这时走过来的,他迎着蒙蒙天光,已经换掉了午间那束缚人的正装,中裤T恤麦昆鞋的装扮,年轻极了,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她也不是没见过他二十几岁的模样,少年老成,相比那种伪装的沉稳,现在才是真的放松状态,又有一些真正的成熟在身上。

还没完全到盛夏时节,天色暗得很快,已经有人在海边升起篝火,跳跃的火苗欢快地唱着噼里啪啦的歌。

他也没再朝她走,就在火光那边席地坐下。

年依快步走到他对面:“年时川你怎么回事?班都不上了,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他眉眼带笑,穿越燃烧的篝火,火光跳跃,年依跟着心头一颤,好像那火烧到心里一样,他顿了顿,终于勾勾手,说:“过来。”

她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以长辈自居。

年依听话地走过去,没有小板凳,她索性挨着他也坐在沙上,那些沙粒还残存着日光的热度,他低声问:“都知道了?”

她也低声答:“嗯,你怎么打算?”

他似乎在思索怎么简单明了地和她讲他的打算,最终又觉得工作上的事没必要令她忧心至此,于是只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地拍拍,说:“都是小事,不用担心。”

橙红的晚霞弥漫在海天交际处,他们定了民宿,晚饭也是在那解决,当季的海鲜新鲜肥美,环境和家里肯定比不了,桌椅餐具什么的都不是讲究的,但年依吃得很香,餐桌礼仪都抛之脑后,满手满嘴的汁黄,没什么形象可言。

“正好我也放几天假,这几年都没机会带你出来散心。”年时川慢条斯理地擦手,指缝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看着那有力的,洁白的手指,年依忽然就回忆起那次海岛游……从耳后到脸颊腾的一下红起来。

年时川很轻地笑了一声,听得出来是愉悦的,既没追问也没深究,他一向是有风度的,从不会在这种事上让女孩子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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