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
“火锅......”江晚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道被川渝人视为挚爱的美食，“这是一道川渝家常美食，这里有姐姐擅川菜吗？”
文尚食那边的钱典膳道：“我擅川菜，怎么？可我从未听过你说的这道膳。”
江晚没想到连擅长川菜的典膳都没有听过。莫不是这个朝代还没有出现火锅？亦或是大家都是跟着原先宫中的师傅学的，对民间真正吃什么没什么概念。
总之，不知火锅那可对不起了，你们可少掉了人生一大乐趣！
“大概就是一个锅子，然后底下煮炭火，让锅子一直维持在滚烫的温度下。”江晚大概解释了一番火锅长什么样。
姜尚食来了兴趣，问：“那就是想吃什么，便现烫什么？”
“是了。”江晚回答道，“咱们可以肉菜都备着些，还有调料和果盘，让大家自己来选。这样既显得人人均等，又能照顾得到每个人的口味。”
姜尚食点了点头道：“听着是不错，他们自己烫的话，还能省了咱们的功夫。”
除夕夜谁也不想忙得自己没饭吃，都是人，谁不想过个好年。
大家一下子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加上明日就是除夕，时间短任务重，于是两方人马难得一致地达成了统一意见。
从多宝斋出来，冯司膳蓦然叫住了宋典膳，二人慢步与众人之后。冯司膳难得笑盈盈地感慨道：“你们的那个新掌膳，我看着倒是很有本事啊。”
宋典膳不知她的用意，皱眉头道：“那是自然，冯司膳叫住我，就为了说这个？”
冯司膳面上云淡风轻，对宋典膳的反呛没太在意，只是悠然道：“你我二人既是同乡，当年也是一同入宫学艺的。只是如今各为其主，生分了不少。但我看着如今这势头，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每位尚食手下掌膳可以有两人，可典膳难道也能容得下两人？她年纪轻轻就已经和段掌膳平起平坐......”
“所以你想说什么？”宋薏戒备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鞭策你一番，让你好好精进厨艺罢了。小心辛辛苦苦爬到典膳这个位置，三两下就被人给挤下去了。”二人刚好走到了女史所的岔路口，冯司膳没再多言，径直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回到御厨房，江晚给跟着她的六位一等女史开了个小会。内容并不新鲜，无非是先相互认识一下，然后嘱咐各自继续服侍好自己的主子。
此次除夕宴会，需要准备的菜量是巨大的。因此从午膳过后，姜尚食只留下了当日当值的女史继续伺候主子晚膳，其余的所有人都由江晚调配。
此时此刻，尚食局的女史就如同一个个上前线打仗的士兵。女官之间也没了品级等级之分，都得下厨干活。
江晚想大宴简单做，于是她盘算了一番，准备只做香辣牛油和牛骨原汤两种锅底。这样可以兼顾到爱吃辣和不吃辣两种口味。
她让集议时透露自己擅长川菜的钱典膳，带着同样擅长川菜的流香去准备牛油锅底所需的原料。方司膳则带着其余人去准备些牛骨，以备明日熬制牛骨原汤的汤底。
这时，四名内侍不知从何处抬来了一口深坑似的锅，这是江晚自从入宫以来都没见过的一口铁制大黑锅。口径之大，她觉得里头躺个人都问题不大。
她叫人将锅洗干净，又想起自己净忙着操心锅底了，忘了还有许多烫料需要准备。她赶紧找来了笔墨，把明晚准备用来烫食的材料都列了个单子。
此时恰见宋典膳带着人过来，于是江晚赶紧上前请她帮忙。
“你是说，这单子上的所有食材，全都要？”宋典膳问道。
江晚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是了，有多少要多少。若是不够，怕是还要麻烦典膳赶紧让采办处去买。”
“江掌膳，你过来看看，需要准备的香料是不是这些？”流香在不远处叫她。江晚听着声音，便赶紧过去继续做事了。
宋薏翻看了一番手里的单子，发现足足列了有五页纸，眉头皱了起来。采办处的惯例是每日午时将前一日需要采买和地方进贡的食材给送入宫内。此刻早已过了正午，按理说，是要明日才能送来的。江晚一下子要这么多食材，她少不了要被采办处的内侍们说嘴。
可今日姜尚食说了，所有人都听江晚调配，她就算是告到了姜尚食面前，怕是都没什么作用。冯青芜的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宋薏拿着单子，默默往御厨房外走去。
“我看看。”江晚看着面前的香料，仔细点了一番。
小茴香、白扣、排草、橙皮、草果、山奈、八角、豆蔻、桂皮、丁香、山楂干，足足香料就要是一种。
“是这些了，磨吧。”江晚道。
“好嘞。”流香办事干脆仔细，这就带人将这些香料研磨了起来。
钱典膳那边，正在将煮好的干辣椒剁碎，制作糍粑辣椒。辣椒末飞溅，呛得许多女史眼泪直流。
江晚见进度差不多了，自己就准备开始熬制牛油锅底。
结冻了的牛油都是用桶给提过来的，全都倒进那口大铁锅后，开始生火将牛油熬化。接着流香命所有女史将准备好的菜料也给抬过来，分别有大葱、小葱、蒜粒、姜片、香菜，统统下锅，在牛油锅中炸至金黄微焦后捞出。
此时的牛油锅，香味已经开始飘出来了。
接着就是往牛油锅中加入糍粑辣椒、黑豆豉、豆瓣酱，牛油锅中瞬时飘出了一股独有的辣香。
再就是红花椒和黑花椒往里头一放，红花椒重香味，青花椒重麻味，两者相辅相成，流香在旁边闻，忍不住咽咽口水道：“果然，放了花椒才能叫川菜。”
江晚随后又依次倒入了冰糖，醪糟，还有加入白酒后拌匀的香料粉。就这样不断在锅中，用小火不停翻炒就行了。
为了让底料入味，需要不停地翻动，这个过程约莫要持续半个时辰。江晚和钱典膳流香三人轮流做，也费了不少功夫。
能进御厨房的本就是有几把刷子的，此番江晚做这牛油火锅底料，钱典膳和流香全程看得格外认真，是个人都看出来她们在偷师学艺了。怕是以后，牛油锅底这玩意儿就不是江晚独会的了，几个女史小声议论道。
熬得差不多以后，江晚叫几个内侍把能用的碗都给拿来了。将牛油锅底料均等地分入每只碗中，再将碗封好以后晾凉。这样这鲜辣的牛油就又统统冻起来了，只等明日备用即可。
天色晚些的时候，宋典膳带回了白天江晚订下的食材。种类繁多，江晚又不得不带着人将一些食材都预处理好，一直忙到凌晨才疲惫地睡去。
旧年的最后一日天公不作美，天色昏沉，漫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但这丝毫未影响到都城内的百姓准备热热闹闹地过个好年的心情，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孩子们走街窜巷欢声笑语。
宫内，瑞安殿。
晋帝拿着手炉走出殿外，望着外头飞舞的雪花，对一旁的周文海感叹道：“这又是一年过去了。”话语之中不乏一丝悲凉。
周文海会说话，回：“四海无恙，百姓都受着皇上您庇佑之福，才能过个好年呐。”
见晋帝眉头舒展开了，周文海又提醒道：“快开宴了，老奴伺候皇上更衣赴宴吧。”
“朕说今年除夕宴要同众将士同食同饮，都安排好了？”晋帝边往里走边问旁边周文海道。
“都安排好了，和守城将士们吃得都是一样的菜色。再者，按皇上您的吩咐，三皇子也已经出发，晚上就同守城的禁军一道吃年夜饭呐！”周文海回答。
晋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朕轻易出不了这皇宫大内，还真想同霖儿一道去。”
周文海常年伴在晋帝左右，对晋帝的了解，恐怕比对这宫内一草一木的了解还要深。可就算如此，他也时常吊着精神，生怕一句回错，令晋帝对他生了猜疑。
“能替天子慰问将士，那是三皇子几世修来的福分。”周文海回道，“皇上万金之躯，文武百官还等着来拜贺皇上万岁万福呢。”
晋帝点点头，由众内侍伺候着更衣。
城墙之上，众将带着士兵端坐于长桌之前。他们此次听说三皇子即将代表皇上过来同他们一道吃年夜饭，心中皆是感动不已。
此刻天色渐暗，雪下得愈发紧了，城墙上风大，众人等候在风雪当中待三皇子驾临。
许归亦在守城禁军的犒赏之列，他端坐于桌前，觉得今日的桌子有几分奇异。桌板中间挖了个洞，下头生着滚烫的炉子，不知要做什么用。但在这城墙之上，多亏了这些炉子，众人才能感到几丝暖意。
“三皇子驾到。”忽听有人来报。
话音刚落，众将士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向三皇子行礼。
许归远远看见，在人群的簇拥之下，一人身披雪貂大氅，手上还端着暖炉，被两侧的内侍引着坐在了上位。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的样子，因为距离有些远天色又暗了，看不清长相和神色，只远远能看到些身材轮廓，貌似并不魁梧。
也是因为隔得太远，三皇子训话的时候，许归只能隐约听见声音，但是又听不清他到底讲了些什么。半蒙半猜，大概是一些表达关心和慰问的话吧。
这话一讲就讲了快半个时辰，大家都站在风里，许归只觉得自己腿都要冻麻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一声：“谢三皇子！”众人才又动了起来，纷纷坐回了桌前。
随着内侍一声：“上菜！”
女史们个个端着一只脸盆大的锅上来了，哐当一下，正好放在了桌上那个挖好的洞中。
在宴会开始之前，他们就按照了吃辣和不吃辣的选好了位置。许归坐在了吃辣那一排，只见那辣锅被炭火煮了一阵子后，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气了泡，不一会儿一股冲天的牛油辣香就霸道地溢出来，勾得所有在场的将士们肚子里的馋虫都跑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