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寨
听见窗外的人走了,谢安玄淡淡看了常萧一眼,问:“她可好?我记得久云村也在盘龙镇附近,盘龙镇又毗邻匪患之地。此次我们还须以盘龙镇为落脚之处,肃清整个岐北的匪患。”
常萧回话:“主子放心,江姑娘的状况,卑职已派了人,隔几天便会去看一眼。久云村距离盘龙镇还有十余里山路,如今尚安宁。”
“不可轻慢,”谢安玄回道:“这几日你让人盯得紧些,不可令她受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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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卖炒饭的大爷,嗦盘子里仅剩的小龙虾嗦得津津有味,冷不防听见马蹄声遥遥传来。
只见他手中的东西立马一丢,将盘子塞回给江晚,道:“快跑!”
江晚见身旁许多原本还在慢悠悠收拾的摊主,纷纷手忙脚乱起来。江晚问:“怎么了?大家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大叔锅都没来得及收,拉起车就跑,跑之前撂下一句:“土匪又来了!姑娘你还不赶紧的!”
一听土匪,刘仲魂都吓飞了。
他满脑子都记着今夜里头赚的三十多两银子,眼见着人都跑空了,他连锅灶都来不及收拾,拉起李婆婆和江晚就跑,边喊道:“大家快跟着我跑,东西都别收了,不值钱土匪不会要,咱们先回家去躲一躲!”
江晚才赶紧丢下带过来的锅碗瓢盆,跟着刘仲一道往他媳妇的姐姐家跑。
一路上刘仲都紧紧抱着银袋子,这是他孩子的救命钱。
“这怎么回事儿?”李婆婆一边费力地跑,一边抱怨道:“盘龙镇从来都安定得很,怎么突然就闹土匪了?”
刘仲急得鞋都掉了,拉人道:“别说这个了,快跑吧!”
江晚反正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闹不闹匪患的,只管跟着跑。
一行人刚一跑到住处,就听见外头鸡飞狗跳,到处都是马蹄声、哭喊声。江晚没见过这阵仗,心里有些发毛。只见刘仲媳妇对着火烛就是一吹,屋子里头立刻黑了下来。
大家统统屏住了呼吸,任外头怎么吵闹都不敢出声,就这么在黑暗里坐了一宿。
还算幸运的是,他们是仅存的几家土匪没有入户的人家。江晚第二日离开时看了看,发现和她们家在巷子尾,有大半的屋檐被隔壁给遮住了,加之昨晚上又熄了灯,这才没有引起土匪们的注意。
刘仲嘱咐刘季回去夜市那儿看看摊位还在不在,在的话还是将东西都给带回来。自己则带着一行女眷上路,先行走在回久云村的路上。
这一路她们都不敢停留,中午饿了,也只是吃了点山里的野果垫肚子。一方面是刘仲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另一方面是大家昨夜都受了惊吓,纷纷卯足了劲往回跑。
回程比去程用的时辰少,约莫刚过中午,江晚就发现她能远远看到久云村的一角了。
继续加快脚程,直至快到了村口,才听见村里头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喊声:“天杀的土匪!把我孩子还来!刘仲!刘仲怎么还不回来呀!”
只见刘仲连滚带爬地往村里头跑,顺着声音,他跑到了一个哭喊着的女人的门前,问:“张婶儿!张婶儿怎么了!”
江晚紧赶慢赶地跟上,只见一个女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见到刘仲就道:“你怎么才回来呀!孩子们!孩子们全都给土匪掳走了!”
“啊!”王嫂眼白一翻瞬间晕了过去。
李婆婆也很难过,她这么大年纪了,来回二十多里山路,她都是为着久云村的孩子们才能撑住。
“土匪不是说三日之期吗?!”刘仲问。
张婶儿哭道:“土匪怕咱们交不出钱来,就先将孩子们抓走了!那雷老三说!要咱们带着银子去赎,才肯放人呐!刘仲!咱们的钱凑齐了没有?!”
“齐了,齐了。”刘仲从胸口掏出一袋银子,他一路上都拼命护着。
如今这情况,怕是只有江晚最镇定。她是真心觉得久云村的大家都很善良,村民们的孩子没救出来,她也难过。
她将地上的张婶儿给扶起来,道:“大家先别顾着难过,既然钱已经筹到了,大家还是赶紧想法子将孩子们救出来要紧呐!”
“是啊,”李婆婆道:“小晚说得有道理,我看咱们还是赶紧拿着钱将孩子们赎出来吧。”
丢了孩子的人家听说刘仲回来了,纷纷聚集到了张婶儿的家。大家都希望赶紧将孩子接回来,于是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讨论土匪窝在哪,一会儿又研究该怎么上山。
江晚却想到了别的事。
经过一番思考,她朗声道:“大家安静一会儿,听我说说。”
因为江晚带着大家在两天之内就赚到了三十两白银,所以大家都渐渐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觉得,大家与其在这讨论怎么将三十两给土匪,倒不如想想土匪会怎么对咱们。”江晚道。
“什么意思?”众人听了这话丈二和尚摸不出头脑,
“大家仔细想想,”江晚道,“土匪怎么可能信守诺言,他们既给了三日之期,又主动毁约先将孩子们掳了去,就证明他们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是啊!小晚说得对。”刘仲也反应过来了:“咱们不该把信守承诺的希望寄托在一群山匪的身上。”
“那咱们该怎么办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张婶儿挂着泪,不知所措。
江晚道:“我倒有一计,大家不妨听听。”
大家纷纷聚到了江晚身边,听完她的办法,都表示愿意配合。
村里卖菜的福二,以前给土匪送过菜,所以他知道他们山寨的大致位置。
雷老三的山寨坐落于出云山顶,层林叠嶂之间,十分隐秘。
想要进入山寨,唯一的办法是在山底找到看守大门的哨岗,然后由哨岗的土兵带人上去。
村里人按照江晚所说的,好好做了一番准备,晚上便连夜上路了。
因为心里头牵挂着孩子,村民们都赶夜路,江晚、李婆婆和一些女眷,就睡在牛车上。
牛车有两辆,两车都拉着酒,但其中有一些酒坛子里装的是火油。
江晚就靠在牛车上瞌睡了一夜,待到第二日天快亮时,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出云山顶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出云山脚下,福二开始带路,一群人跟着他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土匪的哨塔。
“你们!是干什么的!”
放哨的土匪眼睛很尖,老远就冲他们吼。
“我们是久云村的,带了钱来,来赎孩子!”
土匪应该都知道这事儿,所以听到久云村,便老远回了一句:“等着!”
说罢只见一个眼睛旁边有道刀疤的土匪从哨塔上下来,看见刘仲,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车东西。
江晚站在酒车旁边,土匪看见她色眯眯地摸了摸脸。
她上山前被李婆婆往脸上抹了两道泥,没想到还是被土匪给盯上了。
江晚往刘仲身后躲了躲,刘仲也很机灵,立马转移刀疤土匪的注意力,道:“给哥几个带了两车好酒,好汉要不先尝尝?”
说着刘仲就将一坛酒从牛车上取下,将封口布给掀开。
久云村稻米好,泉水也好,自家酿的酒清澈无浊,自带一个麦香。打开坛子的一瞬间酒香四溢,引得旁边好几个土匪过来,说要分酒。
刀疤土匪把酒给了他们,又转头问刘仲道:“银子带了吗?”
“那肯定带了!”刘仲回答道。
只见那刀疤土匪满意地点点头,却说:“不能这么多人上去!”
大家听了这话,头皮都紧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打算由刘仲作为代表去谈判,江晚与他们一道上去随机应变,帮着在一旁出谋划策。
刘季身手不错,可以趁着人多眼杂,悄悄带着两坛火油藏起来。
如果江晚他们谈判顺利,土匪收了钱肯放孩子,那边各自安好。但如果土匪们出尔反尔,那就以摔坛为号,刘季听见声音就找好地方四处放火,把山寨里搅个天翻地覆,他们则可以趁乱将孩子们给救出来。
可现在土匪不许他们这么多人上去,那刘季若是突然不见了就很容易暴露。
江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上前恳请道:“这位大哥,咱们酒坛子这么多,只几个人上去哪儿搬得动啊。”
“是啊是啊,大哥,咱们就是把酒给搬上去。”刘仲应和道。
“不打紧,你们搬不动,我们有人吶!”刀疤土匪回。
刘仲被哽了一下。
江晚反应很快,恭谨道:“哪能累了各位大哥们的手,这些酒由咱们给大哥们满上,岂不更好?”
说罢,江晚冲那土匪笑了笑,笑得那土匪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他摸了摸脸,不怀好意地思忖了一阵,道:“那你们都上去吧!老婆子不必了。”
说罢看了一眼李婆婆。
江晚心想也好,上去凶多吉少,李婆婆要是万一跑不动就容易有危险,于是便悄声同李婆婆说了两句话,让她在山下等。
都安排好后,江晚一行人便赶着牛车,跟着刀疤土匪上山去了。
出云山看似很大,可在地图上不过一个小圈。
盘龙镇,盘龙客栈的一间客房内,谢安玄正看着牛皮地图上的出云山愣神。
他刚刚剿灭了盘龙镇的土匪,并代表朝廷赈济了灾民。原本准备出击岐北的土匪主力,可昨日常萧来报,久云村里江晚已经不见身影,应是随村民们前往久云山去救村民家的孩子们了。
“主子,若是疾驰的话,一天一夜能到。”常萧报道。
“太慢了,”谢安玄捏了捏太阳穴,对常萧说:“立刻飞鸽传书,命各驿站备好快马,你我带一支小队,先行前往出云山。”
“是。”常萧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