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虽说生魂不入地府,但也终究归地府所管,你若再阻拦,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沈息沅不慌不忙的抬头,就这么直视着九鱼,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里倒影着对方的身影,“在下也不想的啊,可我并非是在阻挡你办事,我是在帮你。”
这目光太过直白,有一瞬间的九鱼竟然觉得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但很快她移开目光,手微微收紧,“说来听听。”
沈息沅伸手推了推九鱼,直到她松开手,才说:“你应该知道,像这种执念和怨气太深的鬼魂,就算被你收录,八成是过不去奈何桥的。”
九鱼当然知道,也正因如此,他们每每来到人间抓走怨魂回到地府之后还得想方设法消除怨气。
沈息沅气定神闲道:“我有办法。”
“你?”九鱼挑眉。
这生魂不论怎么看,除了那张脸和挡在她面前的勇气,其他也都是平平常常。
“当然。”沈息沅语气肯定,接着转头看向陈江风,“陈姑娘,我先前说过,你的问题或许我能帮上忙。”
九鱼眯眼,这两果然早就认识。
陈江风终于将目光从那死去的婴儿身上转移,她的脸上布满了伤痕,一只眼里的眼球已经被血水沁染凹了进去。
“沈公子,我等不到他。”声音凄惨无比。
月色此时正好相照,陈江风的身体被月光彻底穿透,本就单薄的她更显孤寂。
九鱼双手叠在胸前,问沈息沅,“她在等谁?”
沈息沅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她的爱人。”
爱人?这个词在九鱼所了解的陈江风的资料中可没有,难不成这孩子的爹是她的爱人?可她不是从海里救上来之后怀孕的吗?那男人在海里?
“收。”沈息沅的手在九鱼眼前晃了晃,“想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拿开你的爪子,人家姑娘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你也给她吃过包子吗?”
沈息沅又顿,被这脑回路逗笑了。
“大人误会了。”陈江风的声音空灵悠荡,:“沈公子一直有在帮我寻人,可是一直等不到他了,若是大人肯帮我,让我和他见一面,我也无憾了,便自愿与大人归回地府。”
将怨魂抓获的同时顺便了了遗憾,这样过奈何桥时就会省很多事。
可是……
九鱼的目光看向沈息沅,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两个给她下的套。
“就算我不帮你,到了地府也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你凭什么觉得我除了帮你就没有其它路可选了?“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陈江风而是沈息沅,“因为这个。“
九鱼寻声看过去,只见沈息沅那白皙的手指正捏着根细小的东西,正是她不久前赔礼道歉所用的一根头发。
“……”
早知现在当时就应该直接把这生魂收了才是。
九鱼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息沅,后者回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行,本姑娘认栽。不过我知道的故事还是太少了。陈姑娘,我需要知道你与他的故事,再做考虑。”
沈息沅伸手挡了挡月光,“去奈忧吧。”
奈忧里面点了一种不知名的香,香气萦绕,将屋子与外边的冰冷彻底隔开。
这商铺不大,也就三间屋子,三只鬼就这般坐在屋内,点着的蜡烛照不出他们的身影。
“你这奈忧不是正经的包子铺吧。”九鱼用力闻了闻,“这里留下了许多魂魄的气息。”
沈息沅也不藏着掖着,“你还挺聪明。”
奈忧只是白天街道上一间普通的包子铺,但当夜晚降临,这里就成了鬼怪交易所,凡是有需要的鬼魂都可以到这里来,求沈息沅替他们了却执念。
陈江风便是其中之一。
“做起鬼魂买卖,你这家伙还挺有商业头脑。”九鱼笑道:“所以你和陈姑娘也做了交易吧,才拼死想从我手里保下她。”
沈息沅毫不遮掩,“没错,我可是个生意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的东西很简单的。”
“什么?”
“记忆。”沈息沅的双眸在灯光下异常的明亮,“一段最宝贵的记忆。”
九鱼不解,“你要人家记忆干嘛?做包子馅吗?”
沈息沅却是开始含糊不清了,“自然是有用。”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现在陈江风才是重点,九鱼便问:“好吧,陈姑娘,现在说说你的故事。”
陈江风将孩子放在低声,半响才开口,说起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年前,陈江风随商队出海,意外落入海中,得一男子所救。
那男子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由于陈江风当时伤势太重,于是便留下养伤,之后的一个月里,两人接触变多,也逐渐相互倾心。
可惜好景不长,一天,陈江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宫殿,又回到了她熟悉的小镇,那时候的陈江风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荒唐的美梦,可是后来……
“你发现自己怀孕了。”九鱼道。
陈江风哽咽着点点头,“没错,我那时便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我连他的身份和家在哪都不知道,更不敢将这个故事说出去,怕他们以为我是疯子。”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沈息沅给他们倒了杯茶,“陈姑娘怀孕的消息很快被散播了出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心最险恶的地方莫过于将一些从未看清的白抹成人人喊打的黑。
在这个小镇上便是这样。
未婚先孕的陈江风成了小镇上人人喊打的人物,她被镇民扒光衣物,从家中沿路拖着示众,父母气结而亡,孩子被拋入深海。
陈江风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直到后来的一天夜里,有位孩子看不下去偷偷将我放走,我到了海边去寻找我的孩子,又回家祭奠父母时被邻居发现,之后我只觉得很多人,有很多人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身上,后来我才知道,我死了。”
原来杀死她的根本不是什么流言蜚语,只是愚昧无知的人类。
“原来是这样。”九鱼眼眸低垂,“陈姑娘,所以你后来有想过去报复他们吗?”
父母,孩子,自己包括尊严全都被淹没在人的险恶之中,这样死去的鬼魂怎么能甘心呢。
陈江风点点头。
“她没有这么做。”沈息沅轻声道。
陈江风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报仇,在看到父母被活生生气死,看到孩子被拋入大海,那些裹满盐的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时,她恨死了这个世界。
可是那个夜晚,冒险前来的小女孩替她解开了枷锁,小女孩或许不明白她为什么被虐待,但那天夜晚,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深深地印在了陈江风脑中。
“是我连累了他们。”陈江风双手捂住脸,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一切都会不一样,是我不检点,是我害了他们。”
九鱼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你有什么错,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若是觉得自己错了,那才是错了。”
沈息沅听着这话,微微抬眼看向九鱼,似乎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
“我……没错吗?”
“当然没错。”九鱼无视沈息沅的目光,问:“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那个男人,是吗?”
陈江风点点头,“我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即使他把你害成这样?”
“我不怪他。”
“唉。”九鱼叹了叹气,世间最不缺有情人,但痴情之人缺寥寥无几,“说说他的特征吧。”
陈江风声音轻柔,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他有着一头海一样的蓝发,身形很高,身上总带着一块鱼骨玉佩,那段时间我与他常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
“嗯……”九鱼用手枕着脸,思考片刻道:“我得回去请示冥王,这事他若同意我便帮你,在我未回来之前,你就待在奈忧里,哪也不要去。”
“好像没人问过我的意见?”沈息沅道。
九鱼抢过他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谁管你,病秧子,她就交给你了,毕竟今夜要不是你,我就抓她回去了,等我回来。”
“谁要等你回来。”沈息沅将屋内点的香熄灭。
地府
“来,下一个,叫什么名字。”
“王二。”
“家中都有什么人,怎么死的。”
“只有我妻子,病死的。”
“抬头我看看。”
名叫王二的鬼魂听话的抬头,只见一张画纸横挡在他眼前,一个身穿白衣,气质儒雅的男人歪头看着他,正在和画像上做对比。
“还真是和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啊,银钱二百两,衣物三套,十号柜,去取吧。”男子放下画纸,手往屋内一指。
“谢谢大人。”
“下一个,叫什么名。”
“墨禾。”这声音该死的熟悉。
“啥?”
男子猛的抬头,只见面前站了个身穿劲装的女子。
这人气质出尘,在众多排队的鬼魂中显得格外突出,也因此一下就被识得了身份。
众鬼七七八八的嚷嚷:“那是九鱼大人吧?她不是去人间了吗,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九鱼抬眼瞥了瞥乱作一团的群鬼,吓得群鬼登时噤声。
墨禾撂下手中的笔,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九鱼,“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任务也不难。”
九鱼一掌拍在桌上,“我找了你好半天。”
墨禾一向在冥王身边办事,又直接管理着他们敛魂使,所以九鱼一到地府便直接来找他,没想到这人跑储物司了。
墨禾抓出藏在桌下的瓜子,一边磕着一边回道:“近来清明,这储物司多了好些东西,我看小白那家伙忙不过来就来帮一手,怎么了你,火气那么大?”
地府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府邸,储物司便是其中之一,若是有人给亡者烧了东西,都会进到储物司,由储物司的人根据死者身份来安放,再由死者自证身份取出。
而清明无疑是最忙的时候。
“你忙吧。”九鱼转身便准备走,“我还是去找冥王大人吧。”
“等等。”墨禾手疾眼快抓住她,“这次让你抓的怨魂呢?”
“上头呢。”九鱼手一挥,“别挡道,我急着见冥王大人。”
墨禾皱眉,“上头?你也拿那游魂没折?”
“哎呀!”九鱼一拳打在墨禾头上,“去见冥王大人一起说。”
墨禾连忙拉住要跑的人,“孟婆大人与冥王大人在一处。”
九鱼一顿,“那也去,我这是急事!”
“行,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