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棪珽试探性地问阿虎：“你女儿是要嫁给何人？”
阿虎只是简单描述了那人和他家人的模样和家境，其余的他一概不知。棪珽继续追问：“那你就那么放心她嫁给不认识的人？”
阿虎走到一弓箭旁，抚摸它，说：“阿宝她从小就没有娘，有些事没有人教她。我也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她又对所有人都好，实在看不出她有没有喜欢的汉子，最多就和隔壁阿牛走得近些。之前我不是没暗示那小子，可他好像没这个意思，阿宝也没说什么。看样子阿宝对他也没那个意思。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家阿宝就是喜欢像我这样壮硕的汉子。”
棪珽：“我觉得阿宝姑娘不是这样注重外表的。”
“她是你女儿还是俺女儿！” 阿虎一拍弓，“但不管她要嫁的人有多壮，只要他敢欺负我家阿宝，我就一箭射伤他！”
“怎么不直接射死？” 小李问。棪珽和棪瑾瞪了小李一眼，他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万一要让面前这虎背熊腰的父亲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要嫁的人是里头的瘦猴，还真有可能把棪玠给打伤。
“杀人可是死罪！我死了，阿宝怎么办？都说你们几个娃还小，不知道做爹的苦心。你们娶妻了吗？”
棪瑾和棪珽点头说娶了。
“有娃了？”
他们摇头没说什么。
“你们爹就没催你们？”
棪瑾：“这种事得看缘分，再不济就过继。”
“过继！你以为你谁啊！哪个人家会把自己的孩子给你！没有就没有！我虽然只有阿宝一人，但我也很满足了。” 棪瑾频频对头说是是是。但如果他和妻子真的没有孩子，还真的得过继，毕竟他是魏国公的嫡孙，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可是老国公只有他、弟弟棪珽和棪玠三个孙子，棪珽没有孩子，棪玠更不用说了，要他娶妻已是难如登天，再让他要个孩子怕真的敢以命要胁。
阿宝见棪玠还不直入主题，心里痒痒的，毕竟只要演场戏，就有二十贯铜钱，这对阿宝来说可不是少数目。于是，阿宝开口问棪玠：“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得告诉我呀。”
“我看三叔和三婶，堂兄和堂嫂们都是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并排走的。我们只要照着他们的样子做个样就好了。” 棪玠自知道当然不止如此，可他不敢随意去碰别的女子，一方面是家教严，另一方面是害怕。棪玠想着想着，头逐渐低垂，扫了眼阿宝的裙摆，只是一眼他便看见阿宝裙摆上的猪血，双腿又开始发软，还没等阿宝反应过来，棪玠就晕了过去，倒在地。
阿宝看着倒地的棪玠，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裙上的血，挠挠头，说：“怎么会有人怕血呢？” 她左顾右盼，眼下四处无人，她把带血的裙给脱了，换了件干净的。接着她蹲下身，像拍打死肉一样拍打棪玠的脸，试图把他唤醒。有其父必有其女，阿宝和阿虎一样找来了根刺要把棪玠给扎醒，不过阿宝比阿虎机敏些，不从脚底扎以免被他踹了。她掰开棪玠的手，朝食指缝扎去。看来阿宝是下狠手了，棪玠这一扎给扎醒了。
他一看见右手手指被阿宝握住，立马挣脱，往后挪。然后骂道：“你们父女俩怎么随身带针？还有谁让你碰我了！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还胆敢和陌生男子在同一屋檐下换衣，真是不知羞耻！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好姑娘，哪成想你是这样的人！”
阿宝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她有疼爱她的阿爹，有互相照应的街坊邻居，所以日子还算过得去，极少被人这样骂过。棪玠骂她的好些话，她是听不懂，但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她顿时感到委屈，冲出房。
棪玠的骂声传到了其他人的耳里，阿虎举起手边的弓箭正想向棪玠走去。棪珽、棪瑾、小李见状赶紧拉住阿虎。
棪珽：“您冷静些。他这是被吓着，说胡话。别怪他。”
其他两人附和。
阿宝躲在灶后偷偷擦眼泪。等阿宝离开后，棪玠为自己的嘴快懊恼。“我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呢？再怎么我也不可以这样说一姑娘家啊，我真是该死！”
棪玠站起身，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出房。他环绕四周，想给阿宝道歉，等来的却是阿虎。还没等棪玠来得及反应，阿虎已经抓起他的领子，举起他。
棪玠的双腿使劲踢，阿虎却无动于衷。他问棪玠为什么要骂阿宝。棪玠早已被阿虎吓得不轻，支支吾吾说：“我……我错了。”
阿宝听见了动静，赶忙跑到阿爹旁，让阿爹把棪玠给放下。阿虎转头见到的却是阿宝哭过的眼睛。他怒得把棪玠摔在地。棪玠的手臂被地上的小石子划伤，流了点血。棪玠不去看受伤处，以免又晕了。他对阿虎和阿宝说了句对不起，他不该对阿宝姑娘说话大声。阿宝和其余人都在劝阿虎不要生棪玠的气，阿虎见棪玠诚恳地道歉，又有那么多人替他说话，便不追究。
小李从包里拿出一条布，缠在棪玠划伤的手臂上，然后扶他起身。阿宝小声问棪玠：“那你还需要我的帮忙吗？” 棪玠看着阿宝，心想：这姑娘的眼里怎么只有钱？我都这么说她了，她还要赚这钱。棪玠觉得还是少和她来往的好，于是一口回绝。
棪珽：“好端端的怎么又不需要了？”
“你就不能想个更好的办法吗？这是什么馊主意！老子不干了，不就是成亲吗！大不了我……我去告诉大伯让他帮我和老头子说说！”
棪珽：“你明明知道我爹和老头子的关系僵，你这不是生事吗？”
“我生事？要是大伯知道我是被迫的，不用我去和他说，他也会替我讨个公道！”
阿虎和阿宝父女俩看着他们几人来会争论，又插不上嘴，只能干站着。
棪瑾：“要吵回家吵去！在外人面前吵失了礼。” 他们听从棪瑾的话，在和阿虎阿宝道谢后，他们一路上不说话一直到回府。棪玠二话不说，向大伯书房的方向跑去。棪珽则在后面边追边叫棪玠站住。棪玠平日里虽然弱不禁风的，但跑得贼快，棪珽怎么追都追不上。 棪玠回头看了眼，看不见二哥，暂时松了口气，然后快速地敲了敲房门。听见里头的人叫他进去，他立马推开门，再把门关严实了。棪玠走到大伯面前，中间还隔着书案。徐桓润放下手中的毛笔，问棪玠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棪玠擦擦眼角，答：“伯，还是您对我最好了，您得替我做主。”
“他又不给你钱了。”
棪玠摇头，“比这还惨。”
“嗐，他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说吧，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他给我找了个女子说五日后和她拜堂成亲！还说若是我不照他的意思做的话，他就把我赶出徐府！到时候我可就没地可住了！”
“这不符合府里的规矩。他怎么会让你娶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呢？”
“大伯，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反正规矩是他定的！不信你出这房门看看，老头子都已经把一切布置妥当了。”
“阿玠，你有没有想过接受这桩婚事？这对你来说说不定是好事呢？”
棪玠阴沉着脸，道：“您知道我这命生来就是带煞的，我……怕会连累无辜的人。”
“胡说！这种迷信的事府里上下就没一个人信！要是真有其事，那大家都对你避而远之了。”
“可是十多—”
“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别再提了。至于你的婚事，我替你和老爷子说去。”
棪玠向大伯道谢后，便离开了房。他一推开房门便看见棪珽和棪瑾站在门外等着他。棪珽问道：“爹答应替你说情了？”
棪玠除了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棪瑾：“其实你要是愿意自个觅个佳人，我相信老头子不会反对的。问题是你不愿意，他只能这样了。”
棪玠瞪了棪瑾一眼，冲他们吼道：“我为什么不愿成亲，你们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要一直逼我！” 说完，一把推开棪瑾和棪珽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里。
桓润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喊道：“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棪瑾和棪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按照房里人的吩咐进了房。
“跪下！”
他们乖乖照做了。
“阿玠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还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还有，老爷子给他安排亲事，你们怎么没告诉我！是不是要等到成亲当日才让我知道！说，你们是不是和老爷子串通一气，逼迫阿玠？”
棪珽：“您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还敢顶嘴！看来我今日不打你是不行的！阿瑾拿戒尺来！”
“我不服！您对阿玠比对我们几个都好，我们是您亲儿子，还是他！我知道他心里苦，难道我们心里就不苦吗？全家人都宠着他，他就是仗着大家的宠爱才会越发胡闹！爹，他不能老是困在过往，你们越是护着他，他越放不下，老头子说的对，我们让他成亲是为了他好！连三叔都不反对了，您还反对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