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哥儿

从锦瑟的“霜华居”出来，日头已偏西。

“六姑娘，六姑娘！”锦瑟的婢女凌儿追出来喊住了我，“我家小姐说，请六姑娘一同用晚膳，没准儿回去的时候，就见着柳公子了。”

“多谢你家小姐的好意，阿六心领了，妹妹还是请回吧。”说完，我略施了一礼，便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一处院墙时，夕阳橙红色的光透过镂空的雕栏，倾泻在我的衣衫上，洒下满身金黄，驻足片刻的暖意不禁让我有些失神，抬手接住那斑驳的光影，突然间特别想念净瓶山，想念山间的清风明月，漫天星辰，想念那般自在无虞。柳落白总是这样，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一个字也不会留下，也许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也有可能一两年才能再见到他。

在净瓶山，时间过得很快。

在这里，时间过得好慢。

忽然，几片树叶无风自起，围着我的裙脚打旋儿。

一转身，便看见了哑哥儿。

哑哥儿是给天阙院送饭的，而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

那一次，余姐临时接了活儿，正巧我闲来无事，便自告奋勇地要去帮忙。见前来交接的人是我，哑哥儿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指着我冲赵二连连摇头，任凭赵二把祖宗八辈都弄出来为我担保，还是不成，结果还是李叔去讨了月华的口信，方才作罢。这一件小事，让我对兰香坊又有了新的认识。

交接时，哑哥儿每接过一个食盒，便会仔细检查食盒内外，再用灵息在盒盖上凝成一只燕子的图案。我当时好奇地问他，为何是燕子？天阙院不应该都是鹰之类的猛禽么？但无论问他什么，他都只是摇头不说话。赵二怕我生气，暗里解释说他对谁都这样，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哑哥儿”，至于他到底会不会说话，都无人关心了。

眼前的他，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墨色劲装，青色斗笠下只露出两只眼睛，黑色面罩将轮廓有致的脸藏了起来，既神秘，又略显沧桑。

想到自己方才多愁善感的模样被哑哥儿撞见，我有些难为情，看见他挑着的轻飘飘的饭筐，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哑哥儿，去余姐那取饭啊？”

哑哥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出我前面几步，突然又停住了身形，我正不解时，打旋儿的树叶忽牵起我的裙裾朝来时的方向扯了扯——看来，方才我走错道儿了。

难不成，天阙院在那边？

似看出我所想，树叶儿添了几分力道，我不由被拉着往回走了几步。

罢了，罢了，不该知道的还是少知道为好。

“大哥，我也不是有意到这边的，我找我家公子有急事儿，到处找了都没见人，就想着到这边碰碰运气。”或许哑哥儿听出了我话里的委屈，几片树叶一下松了劲道，缓缓飘落在地。

这灵息之力，用得还真是炉火纯青。天阙院一送饭的灵力都这般深厚，也不知院内的其他人得有多厉害。

天阙院！我怎么没想到呢，暗处一直有人想削弱兰香坊的实力。没有天阙院的兰香坊便不再有獠牙，老虎变成了猫，到时候什么妖元魄，什么珍宝阁都成为了囊中之物，这一劳永逸的法子真是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