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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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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瞻洛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环视整张桌子,发现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暖融融的笑意,就那样望着她。

“时值佳节,又是生辰,很该贺一贺,”李清渚道,“用饭之前,咱们先贺泱泱又长了一岁。”

满桌齐齐举杯,程瞻洛跟着举起自己的杯子,努力掩饰发热的眼眶。

既是贺芳辰,自然有生辰礼,庄戎和李清渚预备的是一套骑装和小巧的马靴,庄继白和荆远送了一方小印,道是两人一起做的。

程瞻洛这才知道,这位二哥爱好篆刻,手上功夫竟然还很不错,这方印是荆远挑的石料,用的是青田石,触手生凉,材质细腻温润,敲击时铮铮作响。庄继白给她刻了两个形状古雅的花鸟篆:泱泱。

程瞻洛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小心地将印章收进去,笑着道了谢。庄继白和荆远两个话都不多,看她一脸欢喜地收下,这才放了心。

庄幼白赠的是一张亲笔书就的贺卡,上头还有笔调稚拙的画,程瞻洛看着笑了一回,也小心收起来。

轮到庄守白,他笑说:“我为泱泱备的礼还放在院子里,等用过早饭,带你去看。”

程瞻洛立时心生好奇,几番探问,庄守白守口如瓶,只说她稍后便知。

程瞻洛本以为这就结束了,不料李清渚又命结绿拿出一只银项圈,上头雕了如意云纹。

“还有礼物?”程瞻洛愣了一下,问。

“婆婆听闻今日是你生日,上次送特产时一并送来,指明是给你的生辰礼,”李清渚笑道,“让我先收着,藏到正日子才许拿出来。”

竟然连婆婆都惦记着,程瞻洛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声道谢。餐桌上众人都默契地忽视了她略略发红的眼眶,又举杯饮过一回。

程瞻洛吃了些春卷和糖饼,又喝了一碗热热的桃汤,用过早饭,便随着庄守白往他院里走。

她好奇得紧,一路都在问礼物究竟是什么,庄守白笑而不答。

程瞻洛忍不住去拽他袖子:“今日是我生辰,不过问个问题,大哥竟也不答?”

“说得有理,”庄守白任她扯着袖子,配合放慢了脚步,“既是你生辰,便许你问一件事,不过不能问礼物,那是惊喜。”

“随便问什么都可以么?”

“只要不问礼物,问什么我都答。”庄守白笑道。

他向程瞻洛的方向略低了头,因此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愈加明显。

程瞻洛心知他是要保留神秘感,势必要将惊喜留到最后揭晓,打消了问礼物的念头,一时也想不出该问什么,脱口道:“大哥的酒窝是随了谁?”

“嗯?”庄守白一愕。

“我是说,伯父和伯母都无酒窝,二哥和阿丰也没有,”程瞻洛道,“大哥却有酒窝,是随了家中的谁?婆婆吗?”

“却并不是这样,”庄守白轻轻笑起来,“据我所知,家中并无人有酒窝。”

“哦?”这回换程瞻洛睁大眼睛。

庄守白忍笑,为她解释:“原本我也没有酒窝,十三岁那年随阿耶出征,遇上一队胡兵。有一敌兵手持弯刀,迎面就是一刀,我于马背上持槊格挡,险之又险,那刀被挑飞了,没能戳进我心口,不过刀柄撞上我脸颊,力道极大,那次后,我左半边脸上就多了个酒窝。”

分明是极其惊险激烈的事,他讲来却很淡然,话尾还带着几许轻快。程瞻洛禁不住顿了顿,侧过脸,细看他半边脸上圆润饱满的酒窝。

细看起来,其实是比寻常的酒窝大些,但极衬他鲜明的轮廓,让勾起的唇角也显得更锋利。寻常人多半都要羡慕他的酒窝,却想不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兵戈交接、死生一线的故事。

庄守白笑了笑,轻描淡写将话题带走:“阿翁去得早,我也没见过,不过据说阿翁是北方人,身量很高,阿耶的身量和他十足十相像。阿耶的五官生得更像婆婆——你还没见过婆婆,但她是极和蔼亲切的人,你若是见了,必会喜欢她的。”

“那是自然,”程瞻洛道,“婆婆这样关怀我,我想着也亲手为她做一样礼物送去,不知送什么好?”

庄守白道:“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不大识字,倒是喜欢看些画儿,侍弄地里蔬菜,或者听人讲佛经故事,看些因果报应的戏文。她脾气好,待小辈们都很是喜爱,不拘你送些什么,她都是喜欢的。”

程瞻洛想了想:“不知婆婆是因何身体不好?我儿时看过些家中的药方,有温补心脉的,有养气驱寒的,有若是能用上,那是再好不过。”

“难为你有这个心思,”庄守白道,“郎中说并无什么病症,只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的老人病,早年逃难又伤了身子骨,只能好生养着罢了。”

“逃难?”

“嗯,那时阿耶阿娘带兵在南方,我和婆婆在北边老家,胡人突然入寇,两边失了联系。婆婆护着我从老家逃出来,跟着难民一路走到南阳,这才打听到阿耶的消息,那时候还没有二弟和三弟呢。”

程瞻洛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那时庄守白最大也不过六七岁,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在乱纷纷的乱军和流民之中逃到南阳。她三年前随着伯父伯母南渡,身旁有下人,有车队,有护卫,但仍觉得实为难熬,庄守白与老夫人这一路南下,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会让老夫人落下病根。

见她神色不自觉凝重,庄守白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莫想了。”

程瞻洛却摇头道:“我只是想,国家连年战乱,胡人威胁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再也回不到故土,其中受的苦,恐怕比我们要多得多。”

从胡人入寇算起,已是数十年前的事;如果从失长安算起,是十三年;从失洛阳算起,是十一年。三年前,大齐又失了北面所有土地,退至长江一线。至今能稳住防线,全靠一个庄戎撑着。

世家们带着朝廷逃到建邺,不思北伐,还只想着互相攻讦,党争夺权,也不管前线打得多激烈,卯着劲给彼此扯后腿。更有甚者,把国家疆土当作投机的筹码,私下与胡人勾结,只想将麾下的地盘百姓卖个好价钱。

三年前那许多的城池与百姓,就是这样沦陷于敌手。

就如南阳,群山拱卫,易守难攻,又恰是南北交界的重要关隘,当年庄守白和庄老夫人南下来时,还是大齐疆土,三年前因守将弃城逃跑,也被胡人夺了去。

而那当中死了多少人?又流了多少血?

她阿娘早逝,舅家上下九十余口死在十一年前那场洛阳之乱,阿耶死在三年前的涞州,连瑶君的阿娘也死在三年前的南逃路上。庄老夫人侥幸未死,却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南渡时一路所见的道旁尸骨,更是数不胜数。

而死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许多世世代代居住在北方的汉人没来得及南逃,被胡人掠了去做奴隶。定光和含光原本是北人,是逃难到南方后被李清渚救了的,她们同程瞻洛讲过些,说句生不如死亦不为过。含光一家大小三十七口人被划为军奴,不过三月,尽皆被折磨致死,含光当时还小,偷偷跳上一辆装了稻草的马车,又一路跟着难民逃来了南方。

那些被焚烧、被侵占、被屠杀的地方,原本都是汉人故地,有祖坟,有田地,有连片炊烟。

北伐,是为舅家,为阿耶,为连瑶君的阿娘,为庄老夫人,为含光一家三十余口,也是为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程瞻洛道:“我听闻这些年有使者去北方,汉人尽皆拉着使者马缰哭求,不愿使者离去,还有老者白发苍苍,问甚时候朝廷的人能打过来,不知他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我们得打过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当然。”庄守白道。

他答得很简短,然而目光沉沉,语极坚定,就这样平和地给了程瞻洛一个承诺。

程瞻洛原本沉重的情绪奇异地被安抚了,神色稍霁,露出一个笑来。

两人边说边聊,已到了庄守白的院子门口。

庄守白望着她,笑道:“小姑娘家家的,今日又是你生辰,不要那么多愁绪,我们在前面顶着呢,去玩罢。来,看看你的生辰礼。”

程瞻洛却郑重了脸色:“大哥,我虽是女子,也愿为北伐助一臂之力,就如伯母一般,你可莫要看轻我了。”

襄阳郡内大事小事,都是李清渚处理,她还配合庄守白北伐,帮他搞后勤。程瞻洛看在眼里,心里默默也有了想法。阿耶从小培养她的方法便不寻常,她虽然年龄尚小,已下了决心,注定当不了一个安分的后宅女子,看着家中男儿在前线拼杀,自己却安然高卧,什么有用的也不做。

程瞻洛知道这话有点离经叛道,但她仍看着庄守白,这么说。

“好,”庄守白莞尔,然后认真对她道,“大哥记住了。”

庄守白不仅没有大吃一惊,也没有斥责她,反而如此认真地回应,程瞻洛微微一愣。

庄守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咱们家是武将,虽说听起来不如文官好听,却也有些好处,譬如不大守那些陈旧规矩,阿娘便以身作则,没想到泱泱也如此有志向,这是好事。”

程瞻洛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起来,庄守白却很自然地说:“我们泱泱日后必是女中豪杰。”

说着,他推开院门,让程瞻洛先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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