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以及桃花酿
出了义庄门,李修和京墨立刻跑到一侧哇哇大吐起来。义庄里面恶臭腐败的气味和惊悚的场景还是让大家很是不舒服。
白泽看向阿涂,只见她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义庄前面的火盆处,拿起火把点燃了里面的松木枝条。随着袅袅的松烟升腾,她的面容也若隐若现。
松香味道驱散了几人的恶心感。京墨和郡守也慢慢缓和过来。
阿涂拿起从仵作那借来的扇子,将松烟扇向自身。过了一会儿,她把扇子递给白泽,示意他也给自己也扇一些松香。
等熏完了身上的长衣,血腥气散去,阿涂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
她看着白泽说道“是蛊。”
蛊?
见几人不解,阿涂继续解释道“苗疆有种秘术,将一种叫做芙蓉刺的毒虫用各种毒药喂养,养至三十年,三十年后如果蛊虫不死,放在水中,喝了泡过毒虫水的人就会中毒。
因为毒发之时疼痛难忍,像身体内长出刺一样,又痛又痒。所以中毒之人会咬掉自己的皮肉来以痛止痛。咬掉皮肉后,身体呈现红色,像芙蓉一样,所以这种蛊虫被唤作芙蓉刺。”
竟然是蛊虫?李修不由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么多郎中看了那么久都说不是病,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是蛊虫呢?
原本以为这女郎是二公子的家眷,没想到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李修忙打起精神,向着阿涂长揖问道“女郎可知此毒何解?”李修想着,她能看出是蛊毒,一定能解吧?
阿涂点了点头,对着李修说道“解药也简单,这种蛊虫长在苗寨,一般在它活动过的地方会跟着长出碧根草,在苗寨很常见,但是中原有没有我不知晓。大人可着人找寻晾干的碧根草,用它熬煮成药给病人喝下,喝个三五日便好了。”
李修激动的连连点头,这可太好了,终于要结束这场噩梦了。
阿涂看着他,又解释道道“只是这碧根草本身有毒,所以只能给染病之人喝。并不能预防。所以蛊虫还是要找到,不然。。。”
不必等阿涂说完,几人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不能从源头遏制,危险一直会存在。可是,益州城内几千人,哪里那么容易能找到那个隐藏着的幕后黑手。
几人都是一阵郁闷。
京墨气愤的说道“那些苗女真是歹毒。”
话还没说完,京墨就感觉白泽冰寒的目光射了过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言语有失,京墨赶忙道歉“阿涂姑娘,我不是说你,我,我。。。抱歉。。”
阿涂手上拨弄着松枝,摇了摇头“无事”
白泽声音依旧冰冷“下去领杖刑。”
“是”京墨自知闯了大祸,赶忙下去领罚。
“阿涂,抱歉”白泽将双手放在阿涂肩膀上,看着她眼睛认真地说道“是我管教不力,你如果有怨言,尽可说出来,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无碍,世人对苗女多有误解,我知京墨不是针对我。”阿涂勉强笑了下“不过,如果师兄真的觉得对不住我,便请我喝酒吧?不是说要带我喝桃花酿?”
悲剧每日都在发生,沉浸在悲剧中并无意义,人活着的就已经足够幸运,那便要好好活着才是。
白泽也展颜应道“好,我们现在回去,沐浴更衣完就去。”
说完又转头对郡守干脆利落地吩咐“你去稳住百姓,让他们不要搬离,我来解决施蛊之事。”
“是,多谢二公子相助。”郡守说完领命而去。
益州城内唯一还在开着的一家酒馆,刚好卖桃花酿。
两人带着几个随从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门前的红色灯笼在枯寂的夜里散着弱弱的光,夜晚起了雾,在一片大雾中,酒馆大门朦胧似鬼蜮之门。
酒馆内没什么人,为了省钱,酒馆老板只给零星两桌点了蜡烛。剩下的空间则是一片昏暗。
店内只有一两个酒鬼在一起喝酒。
白泽两人坐下点了酒和小菜后,阿涂就开始四处打量这家店。店主是对老夫妻,已经五十多岁了。老板娘长得慈眉善目,虽然面容显得有些凄苦,但从轮廓依然可以看出她曾经也是个美人。
老板娘看到阿涂进来,也愣了下,回神后赞了一句“好美的姑娘。”然后又看了看她身后说道“姑娘和郎君很是般配。”
被人夸奖总是高兴的,阿涂不由得也笑的更为甜美“多谢媪。”
白泽跟在她身后,挑了挑眉毛,心里忖道“般配么......”
因为疫病,大家能不出门都不出门,酒馆已经好久没看到一桌以上的客人了。见到有客来,老板娘很是高兴。
她走过来利落的把桌子上不存在的灰又擦了擦,然后笑呵呵地给两人上了茶“酒菜一会儿就好,客人请先喝点热茶稍等片刻。”
阿涂冲老板娘笑着说道“嗯,不着急的。”
白泽看着老板娘问道“城内之人都惧怕诅咒闭门不出,为何媪的店还开着,还是开到半夜?”
老板娘和气地解释道“哪里来的诅咒呢?我平生没做过亏心事,诅咒我也是不怕的。再说,我们家可都指望这个铺子活着呢。不开门做生意,恐怕诅咒没来,我们先饿死了。”
阿涂好奇问道“你们家就你们夫妇俩么?”
老板娘的笑容淡了下,说道“嗯,曾经有个女儿,坠河没了。现在就剩下我们老两口了。”不小心戳到他人痛处,阿涂觉得很是抱歉,幸好老板娘并未介意。
等老板娘转身离去,阿涂四下打量店内。虽然店里没什么人,却很是干净。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一直在柜台上默默地擦拭着酒壶。
除了他们这桌,还有一桌客人。那桌显然是两个醉鬼,桌上东倒西歪的放着好多酒瓶,一看就没少喝。
没一会儿,酒菜就好了,老板娘给阿涂他们端来了酒菜。
老板娘给阿涂他们上酒菜的时候,那桌的人看到了,立刻也向老板娘张口要酒“阿筠,再给哥几个拿几瓶好酒。”
老板娘听到喊叫,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两瓶酒端了过去。
阿涂觉得老板娘的表情有些怪异,但是并未在意,继续和白泽喝着酒。
两人经过白天的事,心里都有些不舒服,都没什么心情说话,只默默地喝着酒。
桃花酿味道香甜,两人不由地喝的多了些。
翌日,阿涂一贯的在赖床,忽然听到隔壁咚咚咚的敲门声。怕再出事,阿涂也赶忙披了件衣服走了出来。
阿涂站在门外问道“师兄,是发生了何事?”
白泽打开门,神情疲惫“早上又有两个人感染了。”
看着阿涂也跟着担心起来,白泽揉了揉眉心,说道“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先出门去看看吧。”
“嗯”阿涂也点点头。
三人走了几条街,仍旧是不见一个人。白泽看着死寂的城,神色阴郁,这幕后之人可真是该死啊。
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一处人家门前正在挂着白灯笼。白泽冲着京墨使了个眼色,京墨忙走上去询问正在挂白灯笼的小厮“请问贵府发生了何事?”
小厮留着泪说道“是我家主人,昨夜被拉去喝酒,然后半夜回来就感染了怪病,刚才人就已经没了。”
昨夜喝酒?城内就只开着那一家酒馆,难道死者是旁边那桌的?
阿涂看了眼白泽,两人同样的疑惑,其他人中毒后还能撑个十天半月,为什么这人死的竟然如此之快?
难道他们找到解药之事,已被下毒之人察觉了?如果是如此,敌人在暗,我在明,这下可难办了。
想到此处,白泽吩咐京墨,继续封城,并在全城范围内捉拿四十岁以上的苗女。因为蛊至少需要养三十年,算来施蛊之人至少在四十以上了。
因为连着赶路,又遇到了这个怪病,阿涂一直没怎么休息好。白泽便将她留在客栈休息。自己则是每日早出晚归。虽然有了解药,府衙还是好多相关事要处理,李修一人定然是不够的。所以白泽这些日子也在府衙客栈两头跑。
这日正值午后,有些空闲,想着阿涂定然已经起床了,白泽便回来约她一起出门喝茶。她一个人天天待在客栈也是够闷的。
门开了,阿涂头发全部披散在后背上,一看便是午睡刚起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垂到了腰间,盈盈的闪着光,衬托的小脸愈发精致。
白泽看的心里一动,心道,老媪说的没错“确实是个好美的姑娘。”
听到白泽说要带自己出门吃东西,阿涂道“那你进来等等我吧。我正在梳头发,你们中原的发髻实在是太难了。”在中原行走,苗族发饰太扎眼了,所以之前阿涂便更换了中原的服饰。衣服好说,可是发髻实在是太难为阿涂了,每次她都要搞好久。
看着铜镜前的阿涂,挽好了拆,拆了再挽,白泽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有那么难么?我来帮你。”说着便抢过梳子给阿涂梳了起来,柔顺的青丝在白泽指尖滑过,因为靠得近,白泽甚至能闻到阿涂身上的淡淡香气。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
“师兄,你确定你会?”从镜中看到白泽拿着梳子乱梳一通,阿涂无语道。
“嗯,不会,你自己来吧。”白泽尴尬地说完就把梳子放回到阿涂手中。
“早说嘛,浪费时间。”阿涂不满的抱怨着,抢过梳子,忽然看着手中的梳子停了下来。
盯着梳子看好了一会,阿涂忽然抬头看着铜镜内的白泽说道“我知道是谁在施蛊了。”
顾不上梳发髻了,阿涂直接将头发用丝带束起,直接就要出门“我们走吧。”
白泽忙去隔壁房间拿了件斗篷披在阿涂身上,大大的兜帽盖住了她的眼睛,白泽低头细心地帮他翻折了了下。
斗篷下传来阿涂平静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施蛊之人,应该是酒馆的老媪。她应该来自苗疆。”
白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在说那个和善的老媪么?
阿涂抬头,又重复了一遍“下毒之人是老媪。”